事情来得实在太突然!
爹爹只是叹气,娘亲却连眼眶都红了,道:“老爷不必憎恶我不识大体,这天底下,还没有父母亲手将女儿这样往火坑里推的。”
爹爹眉目本生得极英武,但他天性敦和,妻女面前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他是武将,身姿颀长挺拔,今儿个穿一件青色的长儒袍,形容亲和温雅,面对爱妻,他无可奈何道:“夫人说气话了,都是为夫顾虑太多,如果早些年就带着你和阿离辞京去关,又怎会耽误连累阿离的前程。”
爹爹哀叹连连,自责不已,娘亲到底是于心不忍,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双眼像是钉在白离身上,悲伤难抑,仿佛下一刻,亲生女儿就被人生生抢去了。
白离惶然,她深知自己是被捧在手心呵护大的,虽说也恪守闺礼,受过京城名媛淑女的专业训练,但她本性是慵懒的,娘亲又不让她出去社交,在家立规矩可比不得外边,但凡有一点差错,都是要身败名裂的啊!
“阿离,我的孩子,你别怕,就算是进了宫,娘亲也会为你打点好一切……”林氏再顾不得什么,扑上来抱着女儿一顿大哭。
白将军眼中满是疼惜,隐隐的泛*光来。
白离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晕乎乎回到自己的院子,欢喜和丹琴迎上来扶着她进屋,白离瞧见自己的床,一声不吭的走过去,直接将脸埋进被子里。
“这是怎么啦?”欢喜奇怪的问冰露。
冰露一脸懵懂,讷讷道:“我也不知道。”
欢喜气道:“好愚笨的丫头,让你跟着她是做什么的?”
冰露挨了骂,哭丧着脸道:“欢喜姐姐,我真不知道啊,小姐从前厅出来就这样了。”
欢喜气不过,正要责罚,丹琴忙按住她,指了指门外,欢喜原想发作,但见白离依旧一动不动的,只得随丹琴走出寝室。
三人走到院子里,丹琴忧心道:“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欢喜想了想,道:“你们守着她,我去找慎嬷嬷问问情况。”
“你去吧,这里有我。”丹琴道。
欢喜去了半响,等她回来,白离已经在吃夜宵,那奶酪肘子炖得极烂,入口即化,白离吃得津津有味。
欢喜恨铁不成钢的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也吃得下去?”
白离愣愣看着她,道:“为何吃不下?”
欢喜拍着桌子坐下,骂道:“那狗皇帝欺人太甚!”
丹琴吓得脸色惨白,忙将门窗都关起来,哀求:“欢喜姐姐,你小声些。”
欢喜哼了一声,顿了顿道:“我跟你进宫。”
白离举止优雅的啃完一只肘子,才耐心道:“进宫不是过家家,不是谁都进得去。”
“我不管,你身边总得有伺候的人,还有谁比我更合适!”欢喜急道。
“这个……”白离下意识瞟了眼丹琴。
丹琴又惊又喜,但碍着欢喜,不敢开口。
“你……你好没意思!”欢喜两颊红透,这么多年,白离还是第一次这么不给她脸面。
“别生气了,我是为你好。”白离叹气道。
欢喜咬咬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现在是公主了,身份自然不一样,进了宫,也会有更好的伺候你!”
“欢喜姐姐!”丹琴目瞪口呆,唯恐欢喜惹恼了白离,上前拉了她一把。
欢喜不领情,摔手道:“丹琴,你也别高兴太早,她带你进宫,你是长了脸,但你再好也只是给人做丫头的……”
“欢喜,住嘴!”白离霍然站起,微微皱眉。
欢喜双手握拳,气得身体不住颤抖。
丹琴忍着眼泪不敢再多言。
白离走过去,拍了拍丹琴的手道:“你别往心里去,欢喜她一向是有口无心。”
丹琴点点头,不安的望着白离。
白离柔声道:“你叫外头的人都去休息,这儿有欢喜服侍就够了。”
“是。”丹琴请安离去。
白离看着欢喜许久,忧心道:“你这样的脾气,火一点就着,在白家,自不会有人说你半个字,但宫中是什么地方,但凡你出一点错,皇家天威,是不会容你的。”
欢喜倔强道:“我知道你嫌我脾气不好,但这么些年,你也不曾像今天这样。”
白离笑了笑,问:“难道还真生气了?”
欢喜怔了怔,道:“难不曾你是戏弄我呢?”
白离吐了吐舌头,道:“姐姐饶命,我怎敢。”
欢喜气不打一处来:“你何苦当着丫头们的面消遣我,是是是,我竟忘了,我也是丫头,活该如此!”
白离见她快哭了,慌忙道:“欢喜,我是真心不想你进宫,如果有选择,我也是不愿意的,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后就算遇见了爹爹和娘亲,依照规矩,他们还得向我下跪请安,我公主的身份是皇家给的,便是要自持尊贵,除了皇上皇后及兄长,其他人见了我都要请安,我若是不遵从,就是辱没了皇家尊严,连整个白家都会遭殃,我唯有规规矩矩的等到出嫁,才能保家人太平。”
白离一番话,欢喜愣住了,她呆呆坐下,许久,面露讥笑道:“且不说外头的人,单是老爷和夫人,只拿你当小女孩一般,你在他们面前装疯卖傻,是想减轻他们心里的苦楚,却对我,露出这真性情。”
白离握住她的手,诚恳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年长我,便处处照顾我,我们日夜相处,感情胜过亲姐妹,我想着,我不在家,爹爹娘亲有你照顾,我是很安心的。”
“那你呢?”欢喜垂泪道。
“我不怕,我身份特殊,想必在宫里,不会有事故。”白离信誓旦旦道。
欢喜不放心,抓住白离的手,恶狠狠道:“你要我照顾老爷和夫人,我无话可说,但去蜀漠,你不能再丢下我!”
这个……白离假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