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妃的孩子没有保住,她自己失血过多,还在晕迷中,白离当夜就被关进刑部大牢,罪名是谋害皇嗣,白离没有任何话语为自己辩解,有那么多人亲眼看见,确实她用手推惜妃了,证人里头除了灵犀宫的人,还有商芷郡主跟她自己的两个宫人。
白离身份特殊,整个牢房都只关了她一个人,里头阴冷极了,起初她还熬得住,在后半夜,她全身都冻成了冰块,万不得已,她开口求救。
守牢门的是一位中年男子,长相虽凶恶,但听白离说冷,他想了一下,道:“进这间牢房的人都是重犯,上头怕犯人畏罪自杀,所以才搬走了里面的棉絮,你一个姑娘家,又生得这般娇弱,我看这一晚上也够你受的了。”
白离哆嗦道:“不用等一晚上,我马上就要冻死了。”
男人似有不忍,道:“我吃这碗饭,见多了死人,本不应该理会你,不过你和我女儿一般年纪,再过几日她就要出嫁了,就当是为她积德,我将自己的被褥给你,但你千万别想不开。”
白离扯出四颗牙齿的笑容道:“谢谢大叔。”
男人将一床乌七八黑看不出颜色的棉被塞进来,白离忙接过,裹在身上缩到墙角去了,男人见她可怜,叹了几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守着。
被褥散发出一股极重的霉味,白离强忍着,闭上眼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身陷困境,她越要冷静面对,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
如今惜妃生死未卜,她没见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就被关起来,若是皇家无人出面管这件事,刑部就可以直接定她的罪了,谋害皇家子嗣,在后宫行凶,这可是要诛九族的死罪啊,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认罪,更不能连累白氏一族的人。
那要怎么办呢?冰冷的被褥根本无法御寒,白离打坐运功,让身体先暖起来,突福至心灵,她想到太子,事到如今,他是唯一能帮自己的人。
辰央宫中,太子负手立在窗前,面容暗沉,翠微和丹琴跪在地上,气氛冷寂许久,太子才问道:“你们是亲眼看见公主推到惜妃的?”
翠微大气不敢出,丹琴哭道:“殿下,公主她心地善良,从未有害人之心,奴婢是随众人一起进惜妃寝宫的,当时惜妃的身子挡着公主,奴婢只看见惜妃突然撞向墙,并未见公主伸手推人。”
尔蓉也在一旁跪下,事发之后,辰央宫上下唯恐连坐,唯独她和丹琴几个坚信主子是无辜的,她拿出大宫人的身份呵斥众人,才勉强稳住人心,禁闭宫门,她道:“殿下,事情发生的时候,商芷郡主和正梅在最前面,是她们看见公主的手碰着惜妃的肚子上。”
太子沉声道:“待惜妃清醒后,父皇会亲自审理此案,亲眼见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淳和她不会伤害龙嗣,我如今只怕她一个人关在牢里,会有其他的状况。”
尔蓉道:“殿下,眼下该怎么办?”
太子道:“我要先见见她。”
尔蓉眼皮跳了一下,自持冷静道:“殿下,皇上是认定公主有罪,才下命将公主关进地牢严加看管,兴许也是想看看此事背后有无同伙,您现在去见公主,只怕会连累……”
太子掠了一眼,尔蓉脸色猛地一白,不敢再说下去,太子目光冷厉,全身透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尊贵之气,道:“还没人敢怀疑到本太子名下来。”
大牢的日子度日如年,四周阴暗潮湿,冷得让人绝望,白离眯瞪着眼,神思恍惚地想起暖和的火炉和舒适的床,顿时有种自己大限将至的错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白离在心里默念忏悔,是她太不惜福了,放着悠闲富贵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钻牛角尖,最后闹得如此下场,还害爹爹和娘亲不得安生,也不晓得他们在宫外如何了?晓不晓得她如今身陷大牢?
可是为何有鸡汤的香味传来……白离用力吸了一口,味道既暖又香,她咽了咽口水,仿佛是置身梦中,死之前还能做这样的梦,她倒是希望自己不要醒过来。
“阿离,是我来晚了。”有人沉声道。
是谁?
白离努力想睁开眼,但被一道强烈的光线刺了一刺,她轻轻呜咽,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眼睛。
“公主!”接着是有人在哭泣。
白离耐不住那香味的诱~惑,用力眨了眨眼,只见丹琴哭得梨花带雨,两只眼睛肿得通红,见她醒来,丹琴又哭又笑道:“公主,您吃苦了。”
白离撇开脸,视线被一件绛紫锦衣遮住,她似乎正躺在别人怀里,白离脸上一热,低声道:“太子哥哥。”
太子将她扶起,端过丹琴手里的鸡汤喂道她嘴边,道:“先别说话,你一天一夜未进食水,先把汤喝了。”
白离点点头,她一口气喝了两碗汤,身上才勉强暖和起来,丹琴带来两床厚棉被,一床铺在地上,一床裹在白离身上,丹琴看见那坨原盖在主子身上乌七八黑的东西,忍不住又哭起来道:“这个地方又冷又脏,就算是身体强壮的男子一刻都待不下去,公主身子娇贵,怎么能受得了呢。”
白离有点惭愧,她除了饿和冷,并没有大祸临头的觉悟,兴许是她以前把身体底子养得太好,但见丹琴哭得死去活来,白离呜咽两声,煽情道:“你别哭坏了身子,若是我死在这里,也断不会让你们一辈子留在宫里头的,总归是从哪来,便回哪里去。”
丹琴大哭,道:“公主别说丧气话,您没有害皇嗣,皇上不能定您的罪,倘若您是受了不白之冤,奴婢……奴婢也不活了。”
白离在心里叹了一声,刚才的话她是说给太子听的,以防自己真过不了这劫,丹琴几个人也能回白家。
果然,太子怜惜道:“谁说你会死,有我在,你不会死的。”
丹琴哭求道:“太子殿下,求您一定要救救公主,她不能有事啊。”
太子道:“你先去外面守着,我有话要同公主讲。”
丹琴用力磕了个头,抽泣着退出去,太子在白离对面坐下,也不怕地上的灰尘弄脏他的衣服,他盯着白离看了一会,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帮她擦脸。
白离有些尴尬,她本来是很爱干净的,但身在大牢,条件有限,别说洗脸,大约此刻自己是顶着一头鸡窝,全身邋遢,面子和里子都丢光了。
太子不识趣,白离越不自在,他的目光看得越深,白离只得道:“太子哥哥不是有话同我讲吗?”
太子顿了顿,问道:“惜妃为何要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