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琴一副心有余悸。
白离有些讪然,她可不是遇上坏人,才被推下山崖的,这也是丹琴第一次教训她,白离摆出受教的样子,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丹琴慢慢止了哭声,她蹲下身,想帮主子擦背,却突然惊叫:“公主,您的背怎么会……您的背……”
白离神灵一激,这场景有些可怕,她惶然地转过头,道:“我的背怎么了?”
丹琴死死地捂住嘴,哭得死去活来道:“怎么会这样?……公主的背,整个都是红红的一片,是奴婢该死,没有好好照顾公主。”
白离迟疑地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背,既不疼也没有任何异样,怎么会红呢?丹琴哭得差不多了,火急火燎地去找祛瘀活血的膏药,她平日里处事温和,这会子却是手忙脚忙地一阵翻箱倒柜,越找不到越是急,白离看不下去,道:“出门的时候,你专门用匣子装了好几瓶雪鹿膏,放在专门收拾首饰的箱笼里。”
经这一提醒,丹琴全想起来了,她找出箱笼,自然也找到了雪鹿膏,随手拿了一瓶匆匆回到浴盆边,用扁玉簪子挑了一块就要往白离背上涂抹,整个人突然傻傻地呆住。
“怎么……怎么了?”白离被她的举动唬得神经衰弱。
“红淤、红淤没有了。”丹琴不敢置信道。
白离想了想,道:“去拿镜子来。”
丹琴魂不守舍地捧来一面镜子,白离拿薄薄的大巾子掩着身子,她走到梳妆台前,丹琴站在身后,她透过梳妆镜看到丹琴手中镜子里自己的后背,光洁如新剥壳的鸡蛋,一丝伤痕都不见,白离却有些心神恍惚,当初的寻燕也在她后背发现过怪异,似乎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寻燕似乎就不再是以前的寻燕了。
便从那个时候起,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就没断过,就是出了宫,也冒出一怪异的女子要置自己于死地,白离总不会白痴到以为,这些都是巧合吧。
丹琴见主子一脸怔怔的,她赶紧上前伺候主子穿好寝衣,白离若有所思地看了丹琴一眼,她眼中的担心和不安都是真实的,不会的不会的……丹琴是老实人,绝不会无中生有,她说看见了什么,那必然是自己身上有东西,只是就白离所知,自己身上连颗痣都有,那红色的东西会是什么?
“公主,都怪奴婢不好,定是奴婢一时眼花看错了,若因此事令公主伤神,公主尽管责罚奴婢好了。”丹琴急得跪下。
白离敛住心神,一把扶起她道:“我想起一些别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如今在我身边待的时间越长,反倒是越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动不动就下跪,这个习惯十分不好。”
丹琴眼泪汪汪道:“奴婢知错了,这件事公主别往心里去,您心地好,从未做过坏事,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的。”
白离嗤笑出声,道:“好了,好了,丹琴姑娘快别折磨我了,你这么碎碎念,小心以后夫君的耳朵疼。”
丹琴本是一本正经,却遭主子这般调戏,她脸色涨红,急得跺脚道:“公主消遣奴婢呢,奴婢……哪来什么夫君!”
白离浅笑道:“其实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温和儒雅些的,还是豪爽利落些的?”
丹琴一双眼睛都没地方放了,她没头没脑地就往外跑,教白离一把抓住,她头垂得低低的,白净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珍珠坠子,在灯光下晃来晃去,颇为动人。
白离也是第一次发现,丹琴的模样其实长得很好,秀气的眉眼,一身肌肤格外细腻,多瞧几眼,便觉得敦厚可亲,且有腰有臀,一看就是有子孙福气的人,白离一时心热,拉着她的手认真道:“我并不是拿话取笑你,我也是定了亲的人,四个月后就要动身去蜀国了,身为女子,有时候不一定有机会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我想问问你,你心里可有中意的人?”
丹琴猛地抬起头,已不如刚才的惊慌失措,有些紧张道:“公主,奴婢从小在父母身边做农活长大,后来有幸到公主的屋子里伺候,已经是云泥之别,便是进了宫,也是日夜陪在公主身边,奴婢、奴婢怎么会有中意的人。”
白离想起昨儿的情景,丹琴是最守规矩的,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没有一分的马虎,怎地也不怕得罪三皇子,一个人在厅里喝茶,一个却躲到次间,她分明瞧见丹琴脸上未退的红晕,不知为何,比起问兰,白离更愿意帮丹琴一把,既然丹琴斩钉绝铁地表明决心没有这回事,白离也不好戳破,没得是自己想歪了,还辱没了丹琴一片冰洁之心。
至于问兰……
白离幽幽叹了口气。
丹琴望着她一脸惶然道:“公主,是不是奴婢说错话了……”
白离无奈地对上她的眼,道:“你没有说错吧,只是为你感到惋惜,罢了,我们去看看问兰吧。”
她的话,让丹琴摸不着头脑,但听说要去看问兰,她拿了披风替主子系上,扶着主子出了浴室,往最里头的小屋走去。
问兰正躺在床上绣花,她穿一件鹅黄窄袖的对襟衫子,显得腰肢格外纤细,一头青丝半挽着,两颊擦着薄薄的胭脂,手腕上一对水洗白玉镯映着皓腕,发出叮铃悦耳的声响,她正全神贯注地刺绣,白离悄声走进去时,她丝毫未察觉。
“问兰,公主看你来了。”丹琴觉得不出声也不是个事,轻柔地提了个醒。
问兰一惊,抬起头来怔忡道:“公主,您怎么来了?”她急着要下床请安,被白离一把按住,道:“你的脚受了伤,别乱动,我来看看你,和你说会话。”
问兰极度不安,姿态别扭而僵硬,丹琴想着她肿得老高的脚踝,道:“你好好躺着吧,公主关心你的伤,才来看你,你且自在些,公主也好说话啊。”
听了丹琴的劝,问兰稍稍消停,规矩地躺好。
白离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色,知道她除了脚伤没有别的问题,见她手里拿着一件未完成的绣品,素白浅绿的颜色十分雅致,便道:“你在绣什么好东西?”
问兰眼神微闪道:“只是一件寻常物,入不得眼。”
白离笑道:“你绣的东西若是入不得眼,那同样身为女子的我又该如何自处?”
问兰惊道:“奴婢如何能与公主相提并论?”
白离拿过她手里的绣品,一簇兰花她倒是认得,那花底下却是两只鸟,或者是鸭子?心里虽这么想着,她脱口道:“这绣的是鹅?”
问兰面红耳赤,丹琴却嗤地一声笑起来,她道:“公主,这哪里是什么鹅,分明是鸳鸯。”
白离愣道:“我听过鸳鸯戏水,却没听过鸳鸯戏花的。”
问兰讷讷道:“奴婢绣来玩的,本想绣好了做个荷包,原是奴婢异想天开,绣了这鸳鸯戏花,多亏公主提醒,不若然让别人瞧见了笑话,还以为奴婢是个怪人呢。”
白离看着她,笑道:“怪也有怪的乐趣,笑话你的人,都是不懂你的人。”
听了这话,问兰大为感动起来,她双眸含泪,又笑又哭,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丹琴虽有些糊涂,却站在旁边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