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回

白离盘腿窝在软榻上啃着一只油腻腻的烧鸡,屋子里炭火烧得不旺,还有点飕飕的寒风从窗子缝隙灌进来,总有股萧条的意味,尽管每天都有人送足量的银炭来,但炭的质量和以前比起来,还是很有差别的。

大师坐在软榻的另一边嫌恶的看着她,啧啧道:“你就作吧,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偏把自己整得跟乞丐似的,看你狼吞虎咽的样儿,这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白离咬下满满一口肉,用力吞下后,才得空道:“宫侍送来的饭菜太难吃了,没有肉不说,饭还是馊的,我不敢吃,就全倒掉了。”

大师满腹狐疑道:“前几天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阶下囚了,你该不会是把蜀王打伤了吧?”

白离纠正道:“不是阶下囚,我只是把其他人都赶走了。”她吃得满手是油,又想喝水,眼巴巴的望着水壶。

大师好心帮她倒了一杯,怒其不争道:“你说你又不是丑八怪,蜀王一个男人,怎么就对你没有半分怜惜呢?”

白离翻了个白眼,道:“大师,你就别胡乱猜测了,这宫里就没有好人,我若和他们走得太近,总有一天会被折磨死的,现在有什么不好,自由自在,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嘛。”

大师警醒道:“你想使唤本大师没那么容易,就算你是公主,本大师还是国师呢,不会天天伺候你吃喝的。”

白离放下烧鸡,用帕子擦了擦手,她讨好的凑上去,大师用力瞪着她,她乖乖的把爪子从他衣袖上拿开,下了软榻用香胰子洗干净了手再出现在他面前。

“大师,不如你带我出去玩吧?”白离软语央求。

大师严词拒绝道:“不行,你别妄想了,就算你不受宠了,但私自带你出宫,被人发现的话,本大师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白离道:“现在除了一个嘴巴恶毒的宫侍,根本没有人看着我,不会被发现的。”

大师露了露雪白的牙齿,他用手在白离额头上用力点了一下,道:“你也说还有一个宫侍,你不见了,你说蜀王会不会找你?”

白离垂头丧气道:“可是这么待着,我会闷疯的。”

“你身边的侍女的?”大师奇怪道。

白离叹了口气,十分忧伤道:“发生了不少事,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大师点了点头。

白离眼睛突然一亮,道:“大师,你不是会算命吗?求求你帮我算算吧,看丹琴现在怎么样了?”

大师皱起眉头,嫌恶的拨开她的手道:“本大师又不是江湖道士,岂会做这么没有品位的事。”

白离沉下脸,伸出爪子在他面前晃动,道:“大师,我最近闲得慌……”

大师掐指一算,咦了一声,白离紧张起来,追问道:“如何如何?”

“红鸾星动,丹琴要嫁人了。”大师语不惊人死不休。

白离愣了半响才道:“嫁……嫁人,丹琴要嫁人!”她惊吓得差点跳起来。

大师奇怪道:“这是好事啊,你这是什么表情?”

白离磕巴道:“她……她要嫁给谁啊?”

大师一脸深沉道:“天机不可泄露!”

白离瞪了他一眼,独自坐到一边琢磨,丹琴若是真要嫁人,应该就不会回宫了,她心里替丹琴高兴,但想想自己,不由得叹气,自己估计是天煞孤星的命,注定一辈子孤独终老吗?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大师,大师本悠然自得的喝着茶,被她盯得全身发毛,怀疑道:“你脑子里面又在算计什么?”

白离咧了咧嘴。

淅淅沥沥的阴雨夹杂着零碎的雪花打落在青石板上,南坤殿虽然烛火通明,赛雅笔直立在走廊下,却觉得这阴寒之气是前所未有。

太后一身素服坐在椅子上,神色平淡寻常,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透出凌厉之气,她不看站在面前的蜀王,却将目光投在老蜀王的灵位上。

“阿颙,当着你父王的面,我要你亲口发誓,今生都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做出有损大蜀的事,你今天能坐上这个王位,不仅你付出了代价,千万的大蜀将士也用自己鲜血为你铺出一条路,如果有一天你置大蜀王室的安危不顾,置大蜀百姓的安危不顾,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父王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太后掷地有声道。

蜀王面无表情,他跪在太后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太后眼皮跳了跳。

蜀王漠然道:“母后,您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会放过傅格桑的。”

太后沉声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格桑现在还不能死,你想动手,就先捉了傅青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逼傅青云领兵造反,我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蜀陷入内战,将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你告诉我,格桑现在在哪?”

蜀王冷冷一笑,道:“母后,恕儿子不能遵命,我是大蜀的君王,前朝的事,就不劳母后操心,母后就安安心心在后宫享清福吧。”

说完,他起身离开,太后盯着他的背影,到这一刻才明白,阿颙已经长大了,再也不受她的管教。

南坤殿的烛火摇曳着,赛雅躬身送蜀王离开,她似乎听到殿内传出一声低低的叹息,风雪下得更大了。

“查到二小姐的行踪没?”

傅格青优雅的坐在珠帘后,她有一双极美的眸子,清冷幽深,眼眸极黑,明亮得令人不敢直视,尽管看不太清楚,但珠帘外的男子已经看呆了,他忙低下头,语气充满敬畏道:“回大小姐,宫外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任何二小姐的踪影,将军很着急,猜测二小姐或许是在宫中。”

“哦。”傅格青浅浅一笑,姿容绝绝,她声音清淡,但有种蛊惑人心的娇媚。“在宫中么?看来,父亲的意思是要我亲自出面,格桑从小就莽撞冲动,这次也不知是闯了多大的祸,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罢了,你回去告诉父亲,就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男子已经晕乎不清,伏跪在地道:“属下……告退!”

两名侍女左右打开帘子,傅格青缓步从里头走出来,她直走到窗户边,明亮的雪光照得屋子格外的亮堂,她雪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就像是上好的宣纸,一碰就会碎掉,清艳绝丽的眉眼美得像缱绻的江南画卷,她身上没有多少蜀人女子的直爽俏丽,反而多像娇柔娴静的中原女子,这使她站在一群侍女中,愈发美得惊心动魄。

“去南坤殿。”她微微弯起嘴角,算起来,自从阿颙继位后,她还没走出过这伏羲殿,外面的世界,恐怕早就变了吧。

“是。”侍女们纷纷应下,没人敢阻止。

赛雅匆忙的走进屋子,她脸上有丝焦虑,守在梢间的侍女忙给她请安,她顿了顿,沉声问道:“太后在哪?”

侍女低声道:“在寝宫,说有点累,想歇息一下。”

赛雅凝了凝心神,掀开帘子往里头走去,她撩起一层薄薄的软纱,见太后侧身躺在床榻上,连斗篷都未解开,屋子里还焚着安神香,可见主子心里并不得安生,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手刚碰到被褥,太后出声道:“赛雅吧。”

“娘娘,是我呢。”赛雅笑着回道。

太后睁开眼坐起身来,赛雅蹲下身去帮她穿鞋,不安道:“我打搅娘娘歇息,实在罪该万死。”

太后叹了口气,道:“若是没事,你又岂会来打搅我,说吧。”

赛雅道:“娘娘,大小姐在南坤殿外求见。”

太后眼皮一跳,诧道:“她来做什么?当年阿颙亲口下旨,让她一生守着伏羲殿,不得出殿门半步,她怎么突然想起要见我?”

赛雅道:“大小姐在雪地里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我实在劝不动,大小姐身子弱,只怕是经受不住风寒,我最担心的是若被人瞧见传到蜀王哪里……”

太后立道:“让她进来。”

“是。”赛雅忙退了出去。

太后抬手扶正头发上摇摇欲坠的金钗,面容威严的坐在紫玉凤椅上,她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慢的喝茶,自从阿颙继承王位后,她就不见那人了,只不过对外声称常会去伏羲殿走动,实则都是赛雅在代劳,太后心里很明白,自己这是在防着傅格青,她和格桑虽然是一母同胞,但个性和心计相差甚远,令人不得不防。

傅格青一身素白的走进来,她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人不要跟着,她自己掀起帘子走进去,规规矩矩跪下道:“格青给姑姑请安,这些年姑姑过得可好?”

太后神情复杂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她虽低着头,但那张脸丝毫未变,眉目依然皎皎如画,还有那双眼睛,太像了,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太后有些心绪不宁。

“姑姑,您还不肯原谅我吗?”傅格青抬起脸,声音带了一丝哽咽。

太后抬手让她起来,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你我是姑侄,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只不过你离开伏羲殿,不仅是明着和阿颙作对,对傅家的声誉,也会造成非同小可的影响!”

傅格青正色道:“姑姑息怒,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化解蜀王和父亲之间的误会,倘若能成事,格青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太后盯着她,道:“你就这么有信心?”

傅格青温婉一笑,道:“请姑姑相信我,我会好好劝告父亲的,这些年若不是有姑姑和蜀王的照顾,格青只怕早就熬不过去了。”

太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她皱起眉头道:“格青,平心而论,我待你并不算好,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我提醒你,万事别强出头,我年纪大了,管不了事,却不会看着居心不轨的人毁了后宫的安宁。”

傅格青唬得一怔,眼眶慢慢变红,她强颜欢笑道:“姑姑,您是不是对格青有什么误会?”

太后走到她面前,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用力道:“你别再接近阿颙,他已经不可能再惦记你,你没有见过他的王后,等见到了,你会发现自己现在做的事,到底有多愚蠢。”

傅格青浅浅一笑,道:“姑姑说的话我听不懂,我这次是真想帮阿颙,他抓了格桑,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把人关在哪里,父亲已经知道这件事情,而且非常生气,如果继续让父亲生气下去,会恶化蜀王和傅家的关系的,姑姑和我都是傅家的女人,自然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形吧,不然,您怎么会想着让格桑做阿颙的王后呢。”

太后神色变冷,道:“你好自为之。”

傅格青盈盈跪下去,道:“不打搅姑姑歇息,格青告退。”她一走,太后抚着额头,只觉得眉心有些作痛,赛雅忙走到她身边,安抚道:“娘娘,您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太后冷笑一声,道:“我不担心,她这是自寻死路,她总以为自己冷眼旁观着,将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有时候聪明的人只会被聪明误,她还没见过淳和,等她亲眼见到了,就会知道自己有多愚蠢。”

赛雅听不懂主子的意思,但见主子这么说,她也放下心来。

雪终于停了,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阳光,北风呼啸,空旷草地上的雪迹很快就消失了,绿生生的草尖在风中左右摇摆,鲜嫰可人,白离在草原上纵马狂奔,直到精疲力竭,尽管风吹在脸上像刀割肉一样疼,但长久以来的沉闷一扫而光,她欢快的笑着,银铃般的笑声被风送向四面八方,大师跟在她后头,见她这幅没气质的模样,忍不住摇头叹气。

骑马骑够了,白离回身去找大师,这次能出王宫,全靠她各种耍赖、哀求和差点跪下来求大师,大师被烦得不行,才将她带出来散心,想着晚上就得回去了,白离有点不甘心,她扯着大师的衣袖道:“你带我去街上玩吧,来蜀国这么久,我还不知道蜀国长什么样子呢。”

大师不予理会道:“所有的市集都差不多,你就不要好奇了,若是不想骑马,本大师现在就送你回去。”

白离紧张道:“不行,大师,我今天出来的目的,可不只是为骑马,我想见丹琴,我再见不到她会担心死的,大师,求你带我去见她吧。”大师眯了眯眼,道:“不行。”

白离突然难过起来,道:“若是回了宫,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时候有人给我算命,说我要独养才能养活,还算了个离字给我,便是要镇住我的命格,如今看来,这个离字原来是孤苦无依的意思。”

白离泫然欲泣。

大师轻轻咳嗽了一声,道:“罢了,本大师带你去,不过你这张脸不能被人认出来,还是换张脸比较安全。”

“换脸?”白离诧异的瞪着他。

大师在她脸上捏了个诀,道:“好了。”

白离什么感觉都没有,大师从袖子里掏出一面镜子递过来,白离接在手上一照,吃了一惊,好奇妙的易容术,完全看不出来是假脸,除了眼睛外,这张脸根本就是平凡无奇,白离怀疑此刻就算爹爹和娘亲站在面前,定然也不会认出她来。

市集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种摊贩和卖胭脂水粉的,酒楼林立,大师说得没错,除了装扮和衣饰与京城不同,大约市集都是这么繁华,只不过白离甚少见到这样的场景,依旧觉得很稀罕,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看看,闲都闲不住。

大师拉着她的手,道:“更紧点,若是走丢了,本大师不会去寻你的。”

白离开心道:“我不需要你寻,如果走丢了,我就不回去了。”

大师龇了龇牙,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那好,本大师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捆仙索。”

“那是什么东西?”白离正好奇着,只觉得胳膊上一紧,她掀开衣袖,见自己的手腕和大师的手腕被一条淡金色的绳索绑在一起,她扯了扯,绳索不见松,反而绑得更紧了。

“好痛!”白离哀呼。

大师另一只手拍着她的头道:“痛就对了,你好好听话,本大师就不打你啊。”

他一副教训小孩子的口吻,白离怕被人看见笑话,赶紧推开他的手,在外人看来,他们一个修长俊美,锦衣华服,一个纤细可爱,穿得像熊一样,全身上下都是毛绒绒的,只露出一张白净平凡的脸,像极了小孩子,因大师的缘故,从他们出现在街头的那一刻起,已经引起轰动,无论男女,目光都追随着大师的身影,白离渐渐的就挪不动脚了,她靠在大师身边轻声道:“后面有好多人啊!”

大师淡定道:“甩掉就可以了。”

白离感觉附近的空气开始稀薄,糟糕,那些人好像正在聚拢过来了,大师突然大叫一声道:“哎呀,终于找到这家妓院了,爷得进去找两个最漂亮的姑娘好好乐上一乐,这几天可憋坏了!”

大师的形象瞬间变得下里巴人,还低俗至极,众人发出不屑的声音,慢慢散了,白离愣愣的盯着红艳艳的招牌道:“大师,我们来妓院做什么?”

大师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道:“找乐子!”

白离的下巴砸在胸口,她被大师拉进去,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脂粉味,客厅有个很大的舞台,装饰得很华丽,屋子分成很多阁楼,每层阁楼门口都站着年轻漂亮的姑娘,看见有人来,她们都挥舞着帕子,发出娇~媚的笑声。

“哟,有贵客啊!”一个浓妆艳抹,眼角还有皱眉的老鸨迎面走上来,她笑声嘹亮,嗓门也大,花枝招展道:“这位爷好面生啊,是第一次上我们这儿来吧,今天想寻什么乐子,听曲,喝酒,还是专门来看我们飞燕跳舞的?”

大师毫无违和感道:“既喝酒听曲,也看舞。”

老鸨拍手大笑道:“爷好兴致啊,来,奴家给爷准备一间上等的包房,找两个漂亮姑娘先陪着爷,等飞燕姑娘都准备好了,奴家再去请爷出来。”

大师点点头道:“正合爷的心意。”

白离用力掐了大师一把,动静太大被老鸨瞧见,她掩血盆大嘴咯咯笑道:“哟,这位小女孩是爷什么人,怎么把孩子给带到我们这儿来了。”像是从未见过这样的稀奇事。

大师一派正经道:“小孩子不懂事,特地带她来长点见识。”

老鸨笑得直不起腰来,道:“这还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爷,奴家也长见识了,来人啦,领这位爷去包房。”

屋子里的人都在笑,大师也笑,白离气恼极了,但她是姑娘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到了二楼的包房,白离将那两个小婢子赶出去,一手叉腰怒视大师。

“你无耻!”

“小阿离,本大师……”

“你下流!”

“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你是花心和尚!”

“你还想不想见丹琴!”

大师眯起眼,收起捆仙索,将白离按坐在椅子上,白离茫然的点头道:“想。”

“那还骂不骂本大师了?”

“不骂了。”白离低下头认错。

大师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道:“这样才乖嘛。”

一阵珠玉佩环之声传来,门被推开,两名艳色女子走进来,她们穿得极少,清凉的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狐狸尾巴做成的披帛,露出半个肩膀,端是狐~媚诱人。

“爷,奴家绯颜。”

“爷,奴家绯雨。”

她们一左一右的缠在大师身上,白离被推开,大师也不拒绝,笑盈盈的与她们说话,白离脸色通红,这……这根本就是……就是不知廉耻!

绯颜和绯雨抢着和大师喝酒,大师开心快活胜神仙,左一杯右一杯,还是惹得两人为他争风吃醋,大师似乎很享受,一会宽慰这个,一会宽慰那个,白离气得牙痒痒,在心里将他大骂三百遍,臭和尚,花和尚,大骗子,明明说带她来见丹琴,根本就是骗人的,他只顾自己风流快活,还让她在旁边看着,此行为根本就下作。

白离恨死大师了,她一个人跑出去,突然一个黑影冒出来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无人的房间,白离以为遇见了坏人,她拔下的头上的发簪反手刺过去,那人轻易避开,迅速出手点住她的穴位,她的眼睛被黑布捂住,就什么都看不到了,白离心凉了一半,惨了,这次真遇上坏人了!

“醒醒,醒醒……”

白离睁了睁眼,感觉有光刺疼眼睛,她难受的哼了一声,一只手温柔的覆过来,半响才慢慢挪开,白离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封闭的石屋里,而坐在她面前的人,竟然是丹琴!

白离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质问道:“你是真丹琴,还是假丹琴?”

丹琴也糊涂极了,她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黑衣人,再看看白离,迟疑道:“她真的是公主?”

黑衣人点点头,惜字如金道:“错不了。”

丹琴突然激动无比握住主子的手,声音哽咽道:“公主,您的脸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触觉是无比熟悉的,白离觉得自己太神经过敏了,这不是丹琴还会是谁,她拉着她左看右看,道:“你的伤好了没有?”

丹琴红着眼眶道:“让公主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白离抱住她,道:“没事就好。”

丹琴又忍不住哭起来。

白离奇怪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以前你可没这么爱哭?”

丹琴愈发哭得说不出话来。

白离拍着她的肩膀,问她既然问不出来,只好问另一个在场的人。“你是谁?”

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道:“属下云达,参见王后!”

“云达?你是云达?”白离诧异极了,道:“你抬起头让我看看!”

云达看着白离,他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锋利的眼睛,但这双眼睛是浓黑的,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原来,那个云达真的是假的,是蜀王,错不了的,声音不一样可以伪装,但眼睛不会骗人。

白离有些恍惚。

丹琴摇着主子的胳膊,欲言又止,她下不定决心,只好和云达一起跪在白离面前,白离终于回魂,瞪着他俩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云达极其郑重道:“王后,我要娶丹琴为妻,望王后成全!”

白离愣住。

丹琴急得满脸通红,似乎想哭却又压抑着,白离看情形不对,忙拉起丹琴与她站到一边说话。

“你跟我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还是他强逼着你嫁给他?”白离压低声音道。

丹琴哭笑不得,却又忧心忡忡道:“他没有逼我,是我……我……”

她眼中的纠结和挣扎白离看得清清楚楚,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丹琴惊吓道:“我不敢隐瞒公主!”

白离正色道:“那就告诉我!”

丹琴回头看了跪得笔直的云达一眼,下定决心道:“公主,云达就是帮助我和大娘进宫的人,他是大娘的侄子,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不会在人前出现,他是云达,却又不是那个我们认识的云达,公主……”

白离按住她的手道:“我明白,所以你有危险的时候,是他出手救了你。”

丹琴点了点头,她脸色怪异道:“我的伤是他治好的,这个石洞是他平日隐居的地方,他将我带到这里,那日,我无意间看到他的容貌,他说……”

丹琴扭扭捏捏起来。

白离催道:“他说什么?”

丹琴脸色赤红道:“他说第一个看到他模样的女子,只能做他的妻子。”

白离愣道:“这是什么理由,难道他娘没有看过他的脸吗?”

丹琴望着主子,认真道:“云达说他一出生,他娘就过逝了。”

白离不可思议道:“他这么说,你就信啊,万一他骗你呢。”

丹琴紧张道:“可是……可是……我的身子……已经被他看去了。”她的声音小到不能再小,但白离还是听到了,白离神色复杂的看了云达一眼,男子也看着她,目光相触的那一秒,白离不禁叹了口气,心中腹诽,这样一个有心计的人,单纯善良的丹琴还不被吃得死死的。

“丹琴,你能寻得良人,这是好事,如果你喜欢他,就嫁给他吧。”白离拉着丹琴的手,诚心诚意道。

云达很识相,立马起身道谢。

丹琴却是珠泪涟涟,用力哭道:“我嫁了人,公主可怎么办啊?”

白离拍着她的肩膀道:“没事,甘瑛殿有那么多人伺候,就算你不在,我也可以过得很好的。”

丹琴眼泪止也止不住道:“公主,您不要奴婢了……”

白离有些头痛道:“我不是不要你,不过你成了别人的妻子,就不能服侍我了,你要照顾好夫君,生儿育女,这些事情更重要的。”

丹琴难过道:“我舍不得公主。”

白离安抚道:“我也舍不得你,但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丹琴哭得不能自拔,白离求救的看着云达,示意他过来帮忙,云达抱住丹琴的肩膀,道:“王后,蜀王也来这里了。”

“啊?”白离一时没反应过来。

丹琴终于止住了哭声。

“蜀王?”白离试探的问道。

云达点点头。

白离惊吓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云达似乎不好启齿,只是沉默不语。

白离恍然大悟,原来男人都喜欢逛妓院,蜀国男子只能娶一位妻子,不能纳妾,但他们可以逛妓院啊,白离额头冒出一排冷汗,她慌道:“云达,我得回到包房去,不能让蜀王看到我。”

云达走到石门前,他扭动一个烛台,石门打开,一条通道出现在门口,他指着台阶道:“从这里上去,可以直接到包房的衣橱,王后要找的人就在隔壁。”

“谢谢。”白离感激道。

她急着要走,丹琴依依不舍的追上来道:“公主,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白离道:“等有机会,我就来找你。”她想了想,瞪着一旁的男人道:“你不会让丹琴一辈子跟你住在地室里吧?”

云达道:“我们很快就搬出去。”

白离拉过丹琴小声道:“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会不会很丑?”

丹琴想了许久,道:“应该不丑。”

白离叹了口气,道:“祝你们幸福,我先走了。”

丹琴又要哭了,这次云达抱着她,白离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丹琴这样挺幸福的,起码这个男人舍不得她哭。

白离爬上台阶,眼前是一道木门,她试着推了推,木门开了,她刚走出去,那门自己就关上了,无声无息的,她又试着推了推,已经推不开了,这个暗道,果然设计的精密,难怪不会有人知道丹琴他们住在地室里。

白离正要打开衣橱的门,外头有说话声传来,她的手一时没收住,整个人像颗球一样滚了出去。

在她落地躺平前,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表哥,出来玩你也这么不开心,小心吓到几位姑娘。”

“谁!”那个阴沉的声音冷冷喝道。

白离趴在地上,只想一头撞死算了,不仅他来了,怎么寒王也来了,难道王宫的侍女都没有这里的姑娘漂亮吗?非得出来喝花酒。

“哟,是谁呀,突然滚出来吓死个人!”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怒气冲冲的走过来,她踢了白离一脚,白离捂着脸,突然想起自己易了容,他们认不出她,就算面对面又如何,趁那女人第二脚踹来的时候,白离灵敏的从地上爬起来闪过一边,那女人踢了个空,趴在墙上撞歪了鼻子。

女人娇娇弱弱的哭起来,其他女人见自己姐妹倒霉,都张牙舞爪的抓住白离,蜀王突然捏碎手中的酒杯,吼道:“都给我滚!”

女人们吓坏了,纷纷往外跑,白离趁机也想跑,衣领被人抓住揪了回去,她恼怒的回头瞪过去,是寒王那张美得不像话的脸,他好奇的打量着白离的脸,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白离赶紧摇了摇头,她不能说话,一说话就露馅了。

寒王道:“不对,我们一定见过。”

白离一脸快被吓哭的样子,心里不停的大喊,求你放我走吧。

寒王诧道:“你怕我?”

白离拼命的点头,怕,我好怕。

寒王奇怪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白离拼命的摇头,以前她都没觉得这位王爷这么难缠。

寒王有点惋惜道:“原来是个哑巴,人虽丑,但这双眼睛却长得极好,表哥,你说是不是?”

寒王把她推到蜀王面前,她赶紧闭上眼,半响,蜀王淡淡道:“阿夜,别闹了,我们该回去了。”

白离推开寒王的手,她躲到帘子后面,蜀王起身就走,寒王原本也要走的,他脚都踏出门口了,突然回头道:“小哑巴,爷看上你了,你就跟爷回去吧。”

白离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这叫什么事,她易容跑出来也能被抓回去,该死的大师还在流连花丛吗?

白离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寒王已经伸出魔掌,白离拼命反抗,寒王索性点了她的*,直接将她用斗篷打包扛起来走了。

地洞中,丹琴见云达将面巾拿下来,她痴迷的望着那张英俊的脸,有点发愣,云达忽然对她一笑,她脑子里全蒙了。

“我已经对蜀王说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隐侍,我要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生儿育女。”

丹琴晕头转向,早就忘了要问他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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