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武悠悠醒转,只觉得头痛欲裂,浑身都黏糊糊地难受。他睁开迷蒙的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骊宫之中,似乎做了一场迷幻,香艳又无比惊悚的梦一般。梦中,他见到了女神,然后——,郭武想到这里大吃一惊,翻身坐了起来,却见全身衣物完好,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眨了眨眼睛,只见骊宫殿门大开,一个孑然落寞的身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遥远的天空漫天的云霞。
“你醒了?”阿恒的声音有些空洞,他没有回头,却仿佛看到了身后的一切。
这让郭武升起了不好的感觉,他迟疑着走到阿恒的身边坐下,看了一眼对方有些忧郁的眼神,强笑道:“晚霞很好看吗?”
阿恒的声音依然空洞,却答非所问:“我要走了。”
郭武:“我做了一个梦,你想知道我做了什么梦吗?”
阿恒:“照顾好她!”
郭武一惊:“你都知道了?”
阿恒:“不要让她接近义父。”
郭武:“师傅?她和师傅有什么关系?”
阿恒:“告诉她,我若死在冰原,便忘了仇恨吧!”
郭武:“阿恒,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小瑾为什么会在鸣鸾殿,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我……我连怎么回到这里都不知道——”
阿恒站起身,提着那支白色骨矛向前走去。
“阿恒,”郭武一闪身拦在了前面,“你若是恨我,便杀了我也不怨你。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是木已成舟,我也不想的。”
阿恒:“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也只是个受害者。”
郭武:“……”
阿恒毫无焦距的眼神从郭武脸庞上扫过,空洞得仿佛行走在黑夜的幽灵,让郭武止不住的一阵战栗。
郭武:“小瑾呢?她在哪里?”
阿恒:“根本没有小瑾,只有鸾妃。”
郭武一惊:“你的意思是……小瑾就是鸾妃?不,不可能,我见过鸾妃,她虽然很像小瑾,但不可能是小瑾,你一定是弄错了。走,跟我走,我们去找她——”
阿恒猛地挣脱了郭武的手掌:“错的是你,皇后不会认错她,皇帝更不可能认错她,她自己也没有否认,你告诉我,她还会是谁——”阿恒向前继续走去。
郭武一怔,忽然怒道:“阿恒,你站住!你不该怀疑小瑾,这一定是阴谋!”
“阴谋?没错,的确是阴谋。”阿恒蓦然回头,“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把你打晕,这个时候你已经被处死了!”
打晕?郭武上前一步,用力拽住了阿恒:“你说清楚!”
阿恒深吸一口气,神色中全是痛苦:“殿内焚了催情香,所以你才会迷失心智。我把你打晕后,皇后便来了。若是你真的做了不堪之事,定然会被皇后撞见,她会饶了你吗?”
“这么说,我还没来得及——”郭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又是喜悦又是失落。他随即疑惑道:“这么说小瑾即便是鸾妃,她也是受害者啊!你为什么不仔细问清楚。”
“问清楚?我已经不知道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郭武,你自己小心吧,若是你出事了,也许会连累到总督大人!”
“你是说小瑾和皇帝……串谋,设计陷害我……还有……我的父亲,”郭武想起清晨皇帝蹊跷的命令,也不禁动摇起来。
阿恒摇摇头,眼神中全是痛苦和迷惘:“我不知道,她太聪明了,聪明得我无法把握她的真心。我害怕知道太多丑陋的事实,会让我失去最后的一点点…...幻想。”最后两个字,阿恒说得很轻很轻,因为这是他不愿向任何人敞开的回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也许因为她是神赐共和的密谍吧!”
“密谍?”
“请保守这个秘密。她虽然恨我,但是我却不希望她因此而身死。郭武,替我好好照顾她,但愿她终有一日能找回曾经的自己——”阿恒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也不清楚,究竟怎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她可能真的深爱着他,但是这种爱也不过是她手中的工具罢了!
“阿恒,你真的现在就走吗?”
“既然她和皇帝都希望我去冰原,我便去又如何!多留一日,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多一日的自作多情罢了。不过——”阿恒嘴唇动了动,还有一句话未曾说出:终有一日,他们会为这个决定后悔的!
…..
文亲王府,书房。
叶重拍了拍案头的文书,对身旁的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道:“罗金大人,这些政务院的文书你代为处理一下,只需将结果告诉我一声便好了。”
“王爷,罪臣不敢!”罗金一脸惶恐道。
“罗金大人,这本就是你分内之事,何须如此小心。天下人对你颇多误解,我却对你知之甚深。
本王记得光明历七八一年,你正式接任国务大臣一职,当时帝国财政不过五千三百亿。到了七八七年,阴山之战前夕,帝国财政却高达一万八千亿。六年多的时间,帝国财政如此丰盈,罗金大人功不可没。
须知若非这样庞大的财力支持,皇帝也无力发动北侵之战。至于这十年,皇帝喜怒无常,罗金大人你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也算不得什么错。以我之见,罗金大人你有治国安邦之才啊!
本王相信经此一劫,罗金大人必然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为皇朝之复兴鞠躬尽瘁。罗金大人以为然否?”
“王爷……”罗金轻轻拭去眼泪,微微哽咽。这十年来,他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暖心知己之话语。他岂能不知自己背负的骂名?但是他又能如何?那些人只看到了他的荣宠,又怎知他每一日过得胆颤心惊。身负治国之才,却不得不在权谋中挣扎,虚掷韶华,他也很苦啊!
“王爷,罪臣这条命是王爷给的,自今而后,罪臣必将肝脑涂地,誓死效忠于王爷。”罗金后退一步,竟是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行了三叩九拜之礼。显然,在他的心中,眼前的人就是帝国的皇帝陛下了。
叶重知晓对方心意,也未阻止,只将对方搀扶起来,语重心长道:“罗金大人,未来的路还很长,本王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倚重与你,不必太过生分了。”
“是,王爷!”罗金应了一声,却依然毕恭毕敬。
“今日朝会,皇帝再次让大臣们白白等待了一个时辰。所以,我也未曾能够找机会让你见一见这位‘陛下’。不过,据宫中的消息,皇帝之所以缺席朝会,是因为宫中刚刚诞生了一位皇孙,乃是皇长子叶守之子。罗金大人,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罗金微微沉吟,躬身道:“王爷,若皇帝已不是真的‘皇帝’,臣以为宜作壁上观,那人既能弑君,想必不会容许另一个皇孙活在世上。而且,他想要继续冒充皇帝,同处宫中的皇后便是他的一个障碍,臣以为皇后必然是他下一个要铲除的对象。这对我们绝不是一件坏事——”
叶重嘉许地看着对方,罗金的确是一个能臣,若是能恢复他的峥嵘之姿,对皇朝的延续绝对是一件幸事。只是一想到他恨之入骨的皇帝竟然莫名死了,他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和落寞。只要那皇孙和叶元一死,郭子忠为了整个人类帝国的利益,纵然有再多的怨愤,也会忍耐下来,到时候谁又能阻止他登上那座至尊龙椅呢?
叶重又想到了遥远的北疆,不知千叶在那里可曾得手?如果能顺利控制住伯鲁老师,他就能明白那若隐若现,试图利用自己的组织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