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张婉灵是在晚上被劫走后,唐琎就显得更加困惑与迷茫了。
他想了许久,然后俯身对着兰芝说道:“既然她是在晚上被劫走的,那我们就等晚上再来看看看,没准就找能找到某些线索。”
“晚上?”兰芝脸色微微一白,“光想就觉得恐怖。”
唐琎睥了她一眼:“如果你怕的话,我一个也不是不行。”
一个白眼瞟过:“你想得倒挺美,甩下我一个人开溜?”
唐琎神情微变,想不到心里的算盘这么快就被她给拆穿了。
见他发怔,兰芝忽地一手挽上他的胳膊,清澈如水的眼眸楚楚眨动着:“我要你保证!”
浑身一凛:“保证什么?”
“保证你会平安带我回岱环镇,不会中途丢下我独自开溜!”
唐琎剑眉微扬,似有不悦:“我为什么要向你保证?”
不是事先已经说完了吗,这一切只是逢场作戏。
既然是戏,他干嘛要许诺。
“因为……”兰芝显得有些羞涩。
“因为什么?”唐琎有些不耐烦地追问。
兰芝冲他傻傻一笑,然后反复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因为我……”
唐琎毫不留情的抽回自己手,转身欲走:“不说就算了!”
“因为我是个路痴!”背后传来兰芝的愤懑声。
唐琎脚步僵住,呃,这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僵硬的回过头,咬牙问:“你干嘛不早说!”
兰芝无辜的眨眼:“我如果早说了,你会带我出来吗?”
“你!”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大步向前。
月色如练,夜风习习。
一改白日里的喧嚣热闹,月色下的永乐寺一片寂静。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鬼鬼崇崇的四处游荡着。
“嘿,你说的线索呢?这里除了蚊子外我怎么什么都没发现?”瘦小的身影抱怨着。
“你急着什么?就你这性子还想当女侠?一点耐性都没有。”走在前面颀长的身影猛得停下。
“你干嘛好好的停下来啊!见鬼了?”紧跟其后的瘦小身影险些整个人撞上去。
唐琎伸手往前一指,指向一面矮墙:“你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除了墙哪儿有人,你是不是见鬼了?”兰芝踮起脚尖拼命的往前瞅。
唐琎睥了她一眼,不由讥讽:“我忘了,以你现在这个高度自然是看不到墙的那面。这样吧,你翻过去,然后在暗处把那个人给擒住,我想从他的嘴里问一些问题。”
兰芝想了想说:“我翻这面墙是易如反掌,可是你呢?你要怎么过去?”
唐琎俊脸微微一腆,含糊答道:“这个不用你担心,高人自有妙计!你只管按我所说的就行。”
兰芝扁了扁嘴,一个纵身直接跃上矮墙,再一跃便落了进来。
翻过后,她才看清原来唐琎所说的那个人是个更夫。
更夫显然没有看到她,依旧拿着更锣边打哈欠边晃悠的往前走着。
那面墙的高度虽然只到他的脖子处,但想徒手爬过对他这个文弱书生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见兰芝过去后,唐琎急忙奔到墙的另一边,费力的挪着白天商贩用来摆放物品的简易木架,一步一点的往墙边推去。
终于木架抵墙了,带着一抺得意的笑他潇洒的踩上木架,很轻松的便爬上墙头,然后就忤在墙头发愣了。
就这样直直的跳下去?可是下面有好多的小碎石啊!
不远处,兰芝正一脸窃笑的盯着他,甚至还得瑟的朝他招手。
咬了咬牙,唐琎闭上睛,嗖的一声直挺挺的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然后直挺挺的站在小碎石上面。
借着月色的掩住,他用力的倒吸两口气,唔,脚底板好痛啊!
边抽着气边往兰芝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确定要撂倒的是那个更夫?”兰芝指了指快要消失在视线中的更夫求证性的问。
唐琎点头,像一名指挥官般发号施令:“没错,摞倒他!”
回瞪了他一眼,兰芝丢下三个字:“闪边去!”
身形一闪窜了出去,直直的奔着更夫而去。
许是夜太静,更夫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罡罡风声,于是下意识的回头,却见一名长发乱扬手脚乱舞的女人朝着自己奔来,嘴巴一张:“鬼……有鬼!”
下一秒,他落到了‘鬼’的手中,并且被这名女鬼给带到了一个男人的面前。
唐琎微笑的上前冲着更夫做了个楫:“这位大哥,舍妹粗鲁让你受惊了,实在不好意思。”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还是笑起来人畜无害的好看男人。生性憨厚的更夫虽然仍有余悸,却又不动肝火,只是往后缩了缩胆怯的问:“你们捉我来做什么?”
唐琎笑得更加谦和:“大哥你别害怕,我俩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没有别的恶意。”
“你只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们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兰芝一脸凶煞的出声。
更夫连连点头:“你们问,我一定知道什么回答什么。”
唐琎看了兰芝一眼,似乎对她的粗鲁颇有微辞,侧过脸看向更夫,柔声说:“这件事发生在好多天以前的晚上,你要仔细想想哦,在上个月月初的这个时候,也是在这里,你有没有看到一位极其美丽的富家小姐被人所劫持?”
更夫一脸茫然,然后摇了摇头:“没印象。”
唐琎不急,继续笑着说:“你再好好想想,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什么比较异常的事情?”
更夫又仔细的想了想说:“好像就是你所说的那个时候,有一天深夜,我看到有几名精壮的男子抬着一顶很精致的女式轿子往北城门的方向奔去,当时我看那些男子的着装不像是普通人,所以也不敢多看。我不知道那个轿子里坐的是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位富家小姐。小弟,你就让你的未婚妻放了我吧。”
“什么?”唐琎与兰芝同时尖叫,见鬼了,这位更夫是怎么猜出她是他的未婚妻?
更夫笑了笑,憨憨的说道:“我从你俩之间的眼神看出来的,她听你的,你也听她的。但你们却又愿彼此之间多开口,这种陌生而又服从的关系只有未婚夫妻才会出现。哈哈,怎么说我也是活了这个岁数,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看着更夫那隐带自豪的笑,唐琎有些头疼的摆了摆手示意兰芝放他走,要不然指不定他等会又要说出什么骇人的话来。
放走了更夫后,兰芝直直的直着唐琎,问:“现在怎么办?我们往北追吗?”
唐琎抬头:“要不然你说往哪?我听你的!”
兰芝眨了眨眼,然后有点小雀跃的问:“往北是不是直上京城啊?”
“嗯。”唐琎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不想和她太多废话。
“哇……好兴奋哦,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有离开岱环呢?”说着说着不禁喜上眉梢的嘟嚷道:“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京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比岱环大很多?那里会不会有许多高手?”
“江湖险恶,朝堂更胜,就你那点功夫还不够人家练手呢,你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为好。”不知为何,他竟忍不住的想泼她冷水。
兰芝秀眉一横,红唇微嘟,故作凄侧哀怜的说:“你这个人的嘴巴怎么这么刻薄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怎么说我也是个貌美纤弱的姑娘家,哪禁得起你这般冷漠对待?”
唐琎一甩头直接大步向前,不去理会她的叽叽喳喳。
艳阳照得两人有些昏沉,唐琎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答应陪那丫头演这场戏。
连赶了三天的路,他们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抵达一处偏僻的小镇,大老远的,他眼尖的看到一座已然满座的小茶馆,顿时两眼放光。
撕开双腿就像脱了缰的哈士奇般冲了过去,兰芝见状也不甘示弱的跟了上去。
站在络绎不绝的茶馆里,他与兰芝两人硬是等了好一会才有了张满是污迹的桌子。
店小二忙不迭的送上一壶早就泡好的香茶和一碟炒黄豆招呼着,同时用肩上抹布胡乱的擦拭两下桌面算是完事。
没有寻问兰芝,唐琎径自点了三样小菜与一盘肉包子。
吃了几口,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个丫头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安静了?
抬起眼帘望去,却见她正转动着那双贼溜溜的眼珠子好奇地东张西望。
“你在看什么?不饿吗?”
“饿啊!嘿,你瞧,这里坐的人大多都是江湖侠士呢!”坐左边那桌的四个男人,个个高大强壮,有背刀的,有穿黑色劲装的,有髯须怒目的,有形貌清瘦却机警的。
坐右边那桌的两个男人,一个白发斑斑,脸颊红润,别一个则秃头独眼,一看即非弱者。
这些人谈谈笑笑,吃吃喝喝,言行举止间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豪迈与不羁,透着一股她所向往的江湖气息,她此时多想融进他们的圈子里与他们一起高谈阔论,而不是坐在一只软脚虾旁边。
谁说闯荡江湖就一定得成天打打杀杀?只要心间有正义言行有豪气就行!
捏起两粒黄豆放进嘴里,唐琎不以为然的环视四周一眼,呃,除了发现这些男的都没有他长得好看外,他怎么就没有看出哪个是侠士呢?
“剑客侠士又如何?”
兰芝很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他们这些人走遍五湖四海,见过的世面一定很多!”
唐琎挑眉,走过的地方多就叫侠士?那流浪汉怎么解释?
放下茶杯,他摇头不服:“但那又能如何?”
“如果我能与这些人一一结识,那么对于我的女侠计划的实现一定很有帮助!”兰芝双眼微眯,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唐琎撇嘴:“当侠女真有那么好?你就真的这么痴迷?”
“你懂什么?凭什么女人就得嫁人?就得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得以夫为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活索然无味,想想就觉得可怕!我才不喜欢过这样的生活呢!我宁愿一辈子都呆游荡于江湖里不嫁人,也好过守着一个男人倾尽一生!”兰芝极其认真的说着。
看着她的那份认真与执着,唐琎禁不住好奇:“你就真的这么讨厌嫁人?”
兰芝垮下脸:“废话,要不然我干嘛要拿你当幌子从兰家跑也来啊?也不是说誓死不嫁,如果对方是真正的江湖侠士,兴许我会考虑考虑与其来个携手江湖。”
接过唐琎顺手递来的肉包,她张大嘴巴直接一口就给咬了一大半,油亮的肉汁润泽了她的唇瓣,只听见她心满意足的叫道:“哇,真好吃!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肉包子也可以这么好吃呢?!”
盯着被捏在两指间的肉包皮褶子,再听到她那夸张的言论,唐琎呆呆的抬起眼帘望向她的脸,然后他看到了一副极其难看的吃相,于是他默默的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脸。
唔,我跟她不认识!
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兰芝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咦,你不饿吗?怎么都没见你过筷子啊!”
“我已经饱了,你多吃点。”唐琎一手遮面闷闷的回答着。
“那……这个肉包你还吃不吃?”
“不吃了……”
“那我帮你吃了哦!”兰芝很不客气的捏起肉包便往自己的嘴里塞,幸福的凤眼眯起。
不就是几个肉包子,她至于露出这么夸张的表情吗?透过指缝,唐琎很懊恼的想着,此时的他只希望她能早点吃完然后走人,他实在不想再承受旁人的异样眼光了。
太丢脸了!
正想着,头顶上的夕阳余辉被挡了大半,纳闷抬头,却见两名年轻女子立在桌边,一个身着黑色劲装,头绑浅黄绢丝,一个外罩雪白薄纱内衬浅蓝绣花裙子,面戴轻纱露出一双极其美丽却双极其冰冷的眼睛。
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便足以勾勒出她的美貌,一时间茶馆静了下来,所有的侠士们都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小姑娘猛瞧。
当着唐琎的面,黑色劲装女子极不客气地将一只青布包袱咚地一声丢到了他的桌上,冷眼睥睨着他与兰芝。
这两名年轻女子的意思昭然若揭。
“吃完了,可以走人了!”
唐琎与兰芝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然后都很有默契的低头装作没听见。
见状,轻纱女子玉腕一翻,纤手按着一破碎银押在桌面,声线清冷:“这些够了吗?”
唐琎悄悄的往四周环视一眼,知道此时正值晚膳时间坐位紧张,可是这两女子谁不找就偏偏找上自己,这不明摆着看他俩好欺负吗?
他如果这个时候起了不身不就等于间接认了怂?
正想生气,对面的兰芝突然抢先一步出了声:“敢问两位姐姐有何指教?”笑容灿烂,天真烂漫。
“啐!你是你的姐姐!”黑衣女子立马反驳,一点面子都不给。
兰芝微微扬了扬忧眉,好脾气的问:“难道是我弄错了,两位不是姐姐是大婶?”
“放肆!竟敢对我家……小姐无此无视无礼!”黑衣女子愤然变脸,伸手往桌面重重一拍,震飞几粒黄豆。
唐琎急忙将滚落到桌面的黄豆一一捡起,神情煞是温柔与怜惜,嘴里轻念着:“没把你们拍疼了吧?”
闻言,黑衣女子娇躯猛得一颤,他刚刚问谁疼不疼?黄豆?!
轻纱女子显然也被唐琎的言行给惊到了,她转过迷倒众生的明眸仔细认真的打量着他,眉宇间凝着一股冷傲寒冰之气,只是眸底似有疑惑与不解。
店家赶了过来,点头哈腰的打圆场。
“哎呀,几位千万不要动气,不就为一张桌子嘛,我这就叫人给二位姑娘抬一张干净的出来。”说完冲着呆在一边的店小二瞪眼。
“不用了!我们就要这张桌子了!”轻纱女子再一次开了口,寒气逼人的嗓音及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让在场的人无不心底一凛。
凭借直觉,在场的人纷纷笃定这两位姑娘来头不小,非富即贵!
然而有人就像是天生没长耳朵似的丝毫不介意,唐琎径自朝店老板微微一笑,道:“能不能麻烦您再给我俩添几盘下酒的小菜和一壶清酒,我与家妹尚未吃饱呢!”
店老板一听,当即傻了眼。
“客官……你确定你还要吃?”
“哪有吃饭不吃饱的道理?放心,我俩又不会差你钱。”
听到这话,兰芝立马从腰包里掏出一绽碎银递到店老板手中,“我哥说的没错,我俩又不会差你钱!”
两人的一唱一和让黑衣女子气愤难当,从腰间掏出一绽更大的银子,‘啪’的一声扣在桌面上:“识相的话立马带着你的妹妹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唐琎抬脸怔怔的看着黑衣女子半晌,蓦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暖如初阳:“识相?不认识!”
“你!可恶!”黑衣女子霍地举手想掴他一耳光,然而顷刻间被身后的轻纱女子攫住。
错愣的回头:“小姐?”
“秋桐,退下!”轻纱女子面若寒霜的轻斥,凌厉眼神摄住了黑衣女子的下个动作。
名唤秋桐的黑衣女子纵使不甘心,但听到命令也不得不从,当下退了数步,端庄秀气的一张俏脸却气得发紫:“是,小姐。”
本以为轻纱女子斥退了黑衣女子后亲自动手教训唐琎,为些兰芝甚至还将手探进了自己的腰际处,准备在其出手的那一瞬间拔出软剑。
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轻纱女子并没有出手,只是冷冷的盯着唐琎瞧了良久,美丽的明眸微微一眯,转身拂袖而去。
见主子走人,秋桐即使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咬了咬牙,握紧而泛白的指尖隐隐颤动,恨恨地瞪着唐琎,凶悍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挑起包袱,她盛气凌人的甩头就走,紧追轻纱女子而去。
盯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唐琎与兰芝两人不约而同的偏过脸来看向对方,同一时间张开了嘴。
“……呃,你先说吧。”唐琎很有风度的礼让。
“那我就先说了哦。”兰芝毫不客气的应下。
“嗯,你说。”
“你有没有觉得,刚才我们的态度会不会太恶劣了?”轻眨着眼睛,她有些小心的看向他。
“嗯,是有点。”唐琎大方点头,“不过,就算恶劣,那也是她们自找的。”他毫无愧疚感。
兰芝斜着脑袋,嘟起的红唇左右撇着,脸上一副怪表情。“或许吧……我只是觉得让个位子给她们吃顿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前提是她们的态度先不友善,所以一切免谈。”为自己重新泡了杯茶,唐琎一派理所当然。
“好吧,既然你做为一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小女子都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那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兰芝耸了耸肩。
“理字之上不分男女!”唐琎一脸坦然。
等到他俩吃完走出茶馆时,外头的天色已然尽黑。
走在人迹萧条的街上,突然两只大个老鼠从路旁窜了出来,唐琎猛得骇了一跳:“啥鬼东西!”
刹住步伐,兰芝好笑的看着那只老鼠钻进旁边一户民宅里。
“老鼠你也怕,我都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女扮男装了!”
听到她讽刺,唐琎薄唇抿了抿:“我不是怕,只是一时没有心理准备,它们冷不丁的从脚边擦过会吓一跳也是正常的。”
兰芝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岔开话题:“我觉得我们现在有一件比讨论老鼠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什么事?”
“今晚我们要在哪儿落脚?总不能睡在这大街上吧?”
“当然是找个客栈了。”
“那哪里有客栈?”
“不知道,边走边找吧……”
没走多久,他俩便看见一间有些落后的客栈坐落在街角拐弯处,迎风飘扬的招牌旗帜格外的显眼。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兰芝自言自语。
“这个小镇就这么点大,当然很容易找到了。”
兰芝睇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抬脚踏入客栈大门。
不等她开口,一个埋首于账本的中年男子头也不抬的便飞出一句:“抱歉,本店已满。”
“什么?已经满了?”兰芝惊叫。
掌柜的抬起头对她露出抱歉的表情:“是的,就在刚刚,我们最后的三间房间被租了。”
慢腾腾的走在后面的唐琎一进门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下给愣住了,“怎么会这么衰?掌柜的,一间都没有了吗?”
兰芝扫了他一眼:“什么一间?是两间才对。”
唐琎很不厚道的笑笑:“我只管我自己。”
“你!”自私!
“是啊,实在很抱歉,这真是一间都没有了!”掌柜有些无奈的笑笑:“看来只好请两们客官另想办法了。”
唐琎低头微忖,笑问:“那么请问,你们这镇上还有别的客栈吗?”虽然心底有了答案,但他仍然希望会有奇迹。
掌柜笑得更加无奈了:“真的很抱歉,我们这个镇实在是太小。方圆百里除了我这家外,好像还真没有了。”
“方圆百里都没有了,你还让我们另想办法?”唐琎颇没好气的嘀咕着。
“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就别站在这儿影响掌柜的生意啊。”正嘀咕着,一个冷冽中带着嘲讽的声音凭空乍现,唐琎与兰芝同时扭头看向木梯,只见迎面走下两名两名妙龄女子。
“是你?”兰芝激动的大叫,怎么会是她啊。
开口的正是方才盛气凌人的黑衣女子秋桐。
“果然没错,还真让我给猜中了。你两个人包下三间房是存心想为难我们兄妹俩吧。”唐琎抿着薄唇,闷闷地瞪着款款而来的女子。
早前受气时的愤懑一扫而空,此时的秋桐趾高气扬,态度骄傲。
“是啊,我们就是存心的,如何?今晚你跟你的妹妹恐怕就得露宿街头了,不过你也不用太难受,毕竟现在是夏天不必怕被冻着。”在一吐心中的郁闷后,秋桐的嘴角高高扬起,得意之情表露无遗。
“秋桐,不必跟他们太多废话,我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轻纱女子一脸清淡的踏出客栈大门,投入漆黑的夜幕中。
“喂,你们……”唐琎神情激昂的想追上去,却被兰芝一把拽住衣袖,他气得大力拉扯着,险些把衣服扯掉。
“算了,别追了。这样只会让我们自己更加难堪罢了,毕竟她们也是出了钱租下的,合情合理。”要怪只能怪自个的钱没有人家多!
“难不成你真想睡大街?”唐琎霍地转过头来,忿忿不平地握紧拳头,“如果不想办法要回一间空房过来,我俩就真得去喂蚊子了。”
“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一间破庙,要不我们……”兰芝说了一半后有些小心的看向他。
唐琎侧眼看了她好一会,抿唇不语。
夜风习习,树影斑驳,高悬夜空的半轮弯月被乌云遮得忽隐忽现,站定在一间形似废墟的破庙前,唐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想他从小到大养尊处优,什么时候睡过这样的地方,即使是之前丢了盘缠丢了护卫,他也不曾如此委屈过自己。
要他在这咱有如猪窝的鬼地方屈就一晚,简直无异于要他的命!
凭借着窗子照进来的一点月光,他与兰芝试图努力看清这破庙内的景象。
杂草藤蔓在庙里庙外蔓延成绿色堡垒,半颓败的墙,泥泞淹过的地面,倒塌的两截支柱,胡乱杂置的破烂桌椅,蜘蛛网遍及每个角落,甚至还有老鼠及蟑螂特物嚣张的来回窜动,俨然一方鬼城。
光想到夜里睡一觉不晓得会被多少虫子爬过身躯,唐琎便难以忍受的甩头就走。
“喂!你要去哪里啊?”兰芝不明就里的赶紧唤住他。
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唐琎将视线对准她诧异的脸庞:“别告诉我你愿意在这种地方窝一个晚上?”
“为什么不行?”兰芝也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这里虽然条件不好,但至少可以挡风遮雨……嘿,你还要去哪里啊?”
“我越想越不甘心!我决定了,我现在就回到那间客栈,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从那两个女人手里要间客房过来!”
唐琎边咬牙恨声说道边大步的往阴森森的夜幕走去,摆明了不达目的不罢休。
“不行!你给我站住!”兰芝双手叉腰怒叫。
可是唐琎却充耳不闻依旧故我的继续往前走。
眼前口头阻止无效,兰芝决定动武,一个凌空旋转,瞬间便截住了唐琎的去路,轻盈娇躯起落间无几声息。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你不准去!”横出双臂拦在他的面前,兰芝俏颜薄怒:“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人家两位说不定早已就寝,你现在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找她们,跟个有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唐琎双眼微眯的看着她,知道她说的很有道理,可就是越有道理,他的火气就越大!
“就算这样,我也要吵醒她们,大不了谁都别想睡个好觉,哼,我倒要看看她们还会什么招儿!”
兰芝嘴角猛得一抽,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他:“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的那张纯良的脸吗?
“为什么不能?我可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男子汉大丈夫。”
兰芝:“……”他的这个理由好强悍,她无言以对!
粗鲁的耍开了她的手,唐琎不再理她,就这么一路无言的冲回小镇,直奔客栈。
兰芝没辙,只能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那两名年轻女子身手不简单,想收拾唐琎易如反掌,虽然对他无感,但好歹名义上也是自己的未婚夫,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给揍成猪头唐吧?
孰料,两人还没有回到客栈,便大老远的看到六七名黑衣人探头探脑的从一条巷子里走出,手边强行押着两名不断挣扎的年轻女子,正脚步疾快的城北的方向奔去。
两名女子一黑一雪白,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晰与几分瘆人。
“咦?她俩不是……”走在前面的唐琎倏的停下脚步,疑惑的问。
跟在后面的兰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同样深感震惊。
“对啊,怎么会是她们?”
唐琎一手环胸一手轻搓着下巴,目光紧紧的跟着那群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良久,若有所思的侧脸看了她一眼:“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兰芝微作思考点头:“嗯!”
于是两人二话不说就朝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悄悄跟上。
追了一阵,奔出了小镇。
黑衣人们因为在掳掠的过程中已经耗费了不少力气,外加又强押着对方走了这么远的路,脚力不免渐慢。
“你说我们要不要露脸啊?”躲在暗处的兰芝轻声问着唐琎。
唐琎想了想:“露吧。”他想即使现在是深夜,但凭他的长相还不至于骇人吧。
得到了他的同意后,兰芝便施展轻功一跃上前,轻飘飘的落到那群黑衣人面前,同时大喝一声:“大胆恶徒,竟敢朗朗月色之下强抢民女!还不快把人放下!”
躲在大树后面的唐琎暗叫一声糟糕,原来她所说的露脸是指暴露到对方面前啊,他以为、以为……她所说的只是将脸探出树干!
这丫头居然就这样冒冒失失的暴露到对方面前,有没有想过万一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怎么办?
夜深人静,荒郊野外。
刚准备就地休息片刻的黑衣人们被这突然出现的女子给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一时间惊得你看我、我看你,同时将那两名年轻女子锢得更紧。
秋桐两人一见出现的人是兰芝,不由一阵错愕与震惊。
从她那睁着圆滚的眼睛可以看出,如果不是因为嘴巴被捂住她真的会脱口叫道:“怎么是你?!”
一名衣料相比之下比其他同伙高一级的黑衣人在稳住心神后怒气高涨的问:“你是谁?胆敢插手这趟浑水?”
兰芝瞟了瞟眼前这位看起来应该是这群黑衣人头头的男人,灿烂一笑:“本姑娘的大名目前在江湖上尚未流传开来,但却是迟早的事。今天事先告诉你们这帮恶徒也无妨,嗯哼,我叫兰、芝!”
为首的黑衣男人闻言微微一怔,然后不禁冷笑:“哼,果然是个无名小卒!小丫头,识相点还是趁我没发火之前哪来的回哪去吧。否则就别我不客气了!”
被轻视了的兰芝俏脸薄怒,她扁了扁嘴反哼回去:“哼,如果我说今夜这档事我管定了呢?”
为首黑衣人眼角一抽,敢情是从未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就凭你?”
兰芝挑衅:“不信,那咱们交个手试试?”
刷地一声,不等对方表态,她就将腰间的软剑抽出在众人眼前闪出几道银光,那气势、那身段、那眼神,内行一眼就能看出她确实是练过的。
一咬牙,为首黑衣人率先站了出来。
“小丫头,既然你这么不怕死,那我就给你点教训!”话音刚落,佩刀出鞘,凌厉、准确、猛烈、刀刀直取兰芝的面门。
兰芝身影忽左忽右的闪避着,刀剑交鸣声响彻林间。
打斗数十招下来,却依旧未分出个胜负来,看得一旁的其他黑衣人难免心急,于是有人想出手助老大一臂之力。
“哐当!”一声,为首黑衣男人手中的佩刀落地,左手紧捂着右手,见机兰芝顺势长剑一抵,抵在了对方的胸膛。
“怎样?我的身手还不赖吧?”得瑟的垂眸看向对方的胳膊,不料只看了一眼便整个人呆住了。
黑衣人的胳膊上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小窟窿,那里正汩汩的往外渗着暗黑的血液,那根本就不像是剑伤,而她刚刚是打到他的右手没错,但绝对没有划到他的肌肤,这一切、怎么解释?
“丫头,你居然使诈!”黑衣人愤声叫嚷。
“我…是又怎样?你这么大岁数了,难道就没听说过‘兵不厌诈’?反正现在你输了,如果识相的话……”兰芝本想开口坦承那个伤口不是自己弄的,但转念一想,改变了说法。
“你到底想怎样?”黑衣人额头冒汗,咬牙问道。
“很简单,把她俩放了,我便饶你不死!”兰芝笑嘻嘻的说着。
黑衣人瞳眸一沉,阴阴的说:“丫头,我劝你最好别跟我家主人作对,否则,你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兰芝很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将剑稍稍往前推进一丁点,刚好可以让对方的肌肤感受到剑身的冰冷,笑靥如花:“没事,是人都会有死的那天,只是迟早的事情,我不介意。”眨了眨眼,她严肃三分:“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你如果现在不叫他们放人,你就会死得比我早!你是放还是不放?!”
感觉到胸前那片冰冷后,再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认真的眼神,为首黑衣人略作踟蹰后下令:“把她们放了!”
“但是……”其他黑衣似有不甘。
“怎么?你们听不懂我的话?”
“……是!”
黑衣人们丢下秋桐二人后便仓惶的林间深处退去。临走之前那名为首的男人还丢下了一句:“丫头,自求多福!”
见秋桐二人软倒在地,黑衣人也走远了,始终躲在大树后面的唐琎慢吞吞的走了出来帮兰芝替二人松绑。
“你刚刚一直都躲在那棵大树的后面吗?”兰芝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向唐琎,故作好奇的问。只是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出声了她的内心:那一枪是你开的吗?
唐琎的指尖微微一顿,借着月光点点头,然后绽出一抺好看的笑:“你的功夫这么好,我就算出来了也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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