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彥抬眼往她所住的病房方向看了一眼,颇为婉惜的说:“我也想啊,可是你的病房里不是还有一位孕妇吗?我如果留下来,对方不会有意见吗?”
兰沐星想了想,也是哦,他一个大男人在女病床里过夜确实有些不适合,顿了一下,退而求其次的说:“那你可以保证手机畅通吗?”
唐泽彥果断道:“当然可以!”
将她送回病房并且陪她聊到医院通知要熄灯休息时才离开。
即将离开之际,兰沐星拉住他的手:“不要关手机。”
唐泽彥点了点头,笑着说:“放心,我不会关的。记得晚上被子盖好,不要想太多。”
看着他离开,兰沐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放在床边的手机,上面显示半夜十点多了。于是她随手关掉了床头灯,瞬间整个病房暗了下来,只有院里路灯昏黄的光透过白色的窗帘隐射进来,隐隐约约的看得见病房内的摆设。
困意袭来,兰沐星打了个哈欠后仰面躺下,正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小女孩唱童谣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隐隐约约不甚清楚,但是如果侧耳倾听,还是可以听出个大概……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
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稚嫩的声音钻入了兰沐星的耳朵里,让她刹间清醒,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一件外衣,脚才刚刚踩到拖鞋,就听到睡在隔壁床的小瑶颤抖的声音:“别去,你别去!”
兰沐星疑惑:“为什么?”
小瑶的声音抖动的愈发厉害,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是果果,果果回来了!”
果果?那个疑似死亡的小女孩,那个怀抱兔子玩偶的小女孩?
兰沐星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出去把这件事情给弄清楚,哪怕正面见到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女孩也比坐在这里瞎猜来的痛快!
她拖着受伤的左脚走过去哗得一声拉开门,却没有看到任何孩子!楼道里的感应式白炽灯都亮着的,冷冷的阴白一片,空无一人。只有从开着的窗户进来的凉风把窗帘吹得微微摆动,显得有几分瘆人。
她顺手关上门,回转过身却看到小瑶已经坐了起来,一脸惊惶恐惧:“你看到了什么吗?”
兰沐星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看到。”可她明明是听到了有小女孩在唱歌的声音啊,那么的真切。
“是果果!一定是果果!”小瑶颤着牙齿出声。
兰沐星瞬间清醒许多:“你也听到了?”难道这一次不是梦?
小瑶白着脸点头:“她从昨晚就开始唱了。那个被挖出来的尸体一定是果果的。随着尸体重见天日,她的魂就出来了,像以前一样在楼里玩,在楼里唱童谣。我怀宝宝五个多月的时候果果就经常唱这个首兔子谣,我当时还跟她说过这歌儿晦气,让她不要唱了。她以前很听话的,不让唱就不唱了。可是现在……她不听话了,她一定是在恨我不……”小瑶倏地捂住嘴。
恨你不让她唱还是恨你不……飞纵即逝的念想在兰沐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哆嗦了一下,就像有一股冷风袭来般,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下意识的伸手环抱住自己,走到小瑶身边努力的安抚她:“快睡吧,不要想太多。这样对宝宝不好的……没事的,有我在呢……刚才那歌声可能只是隔壁小朋友随意哼着呢,不一定就是果果啊。”
其实她与小瑶心里都清楚,隔壁根本就没有小朋友!
“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果果她是……”小瑶猛得从床上爬下来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提包,从里面掏出手机慌乱地拨号:“老公,你在哪儿,什么时候回来?我怕,我不住这里了,我要回家,对,回家……”
兰沐星怔怔的看着语无伦次的小瑶,心里隐隐有着某种猜测。
对上小瑶那像受惊的兔子的眼睛,兰沐星忽然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小瑶现在毕竟是孕妇,这种激烈的情绪反应也许就是孕妇敏感综合症的表现吧。
最后小瑶挂断了电话,像是得到了丈夫的安慰,平静了不少,侧脸对兰沐星说:“我老公说,他今天下午刚回市里,明天一早开车过来,我最迟明天中午就可以回家了。”
兰沐星笑了笑:“那这样很好啊。放心吧,在你老公来之前有我呢,我会帮忙照顾你的,早点睡吧。”说着同时对小瑶扶到床上,盖好被子。
虽然她很想问一些问题,但又觉得这种状态下最好不要再去刺激对方。等小瑶再次入睡后,她也轻轻的爬上自己的床准备入睡。
睡梦中,兰沐星仿佛看到了一只兔子,瞪着红红的眼睛,三瓣嘴唇不停地抖动着,侧耳倾听,它居然在唱大兔子二兔子三兔子,画面突变,一下子窜出了十只兔子,它们扭打成一团,凶残将其中一只兔子给撕成两半……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把所有的兔子都吓跑了,只剩下那只被撕成两半的兔子来微微的颤动着……兰沐星挣扎着床上坐起来,却意外的发现隔壁床的小瑶不在了,两个收拾打包好的行李箱就放在床边,箱子上面的卡通兔子正龇牙冲着她笑。
暗咽一口口水,她想会不会是去上厕所了?可是病房内明明就有卫生间啊……不经意的瞧了瞧手机一眼,才早上五点十几分,这么早小瑶会去哪儿?
外面的动静依然很大,走道里甚至还可以听到有人撒腿狂奔的声音,兰沐星拖着有些用不力的左脚下了床,刚拉开病房的门,她就看到几个小护士在走廊里乱跑,其中一个小护士嘴里还念嚷着:“孕妇滚下楼梯了,这回可真的是出大事了,这下院长非得骂死人了。”
听到这儿,兰沐星的心猛的揪了起来,孕妇……拖着左脚一瘸一拐的走到楼梯口,隔着几道背影,她依稀看到小瑶躺在担架上痛苦的捂着肚子,嘴里虚弱的呻吟着,楼梯的台阶上一摊血水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小瑶额头上的汗水混合着眼里的泪水流到了脖子里,她哭着说:“兔子,我踩到兔子了!”
值班的小护士让她憋气保持呼吸等医生过来。
然而小瑶却渐渐的神志模糊,嘴里却依旧嘀咕着:“那是果果的兔子,我不想我的宝宝出生,她想让我的宝宝陪她玩……”
兰沐星顾不上左脚上传来的痛感,一蹦一跳的挤过人群来到小瑶身边,轻轻的握住对方的手说:“你听护士的,先别说话,你一定会没事的,放心,你老公马上就会过来接你的。”
小瑶只是恍神的看了兰沐星一眼,喃喃道:“不是我,我又没有杀死她,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她为什么不去找……”
“你在听什么,我没听清楚。”兰沐星微微俯身凑近。
“快送手术室,孕妇现在很危险!别拦着!”就在这时,楼下冲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她一边指挥一边穿着白大褂,然后再一把拉开兰沐星。
神智迷糊的小瑶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倏地睁大眼:“林姐,你要救我!我不要死,又不是我害死果果……”
“我知道,我知道。”林医生马上用氧气罩捂住了小瑶的嘴:“你不要再说话了,努力吸气,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医务人员抬着担架快速进入一旁的电梯,看着林医生离去的背影,兰沐星心里犯嘀咕:她是叫林洁,还是小瑶叫她林姐?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来了?出来也不加件外套,是不是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啊!”一道微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抬头,楼梯下方,一身深色系的唐泽彥提着保温瓶脸色微愠的缓步而上,在经过那摊血水的时候,他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弯腰细看了一会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将保温瓶搁在一边的走廊扶手上后,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略带责备的说:“你这么早起来干嘛?以前上班的时候我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兰沐星伸手指了指楼梯台阶上的血水,问:“你不是看到那摊血了吗?”
唐泽彥:“这跟你跑出来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医院,有点血有什么好惊讶的?你就这么喜欢凑热闹?”
兰沐星白了他一眼:“我隔壁床的那个孕妇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唐泽彥微讶:“你隔壁床的那个?”
兰沐星点头:“是啊。”
唐泽彥剑眉微微一拧:“她没事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兰沐星摇了下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被这外面的噪杂声给吵醒的。”接着她将昨晚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唐泽彥听。
唐泽彥听罢,眯了眯那双璀璨如星的眼睛:“你是说小瑶摔下去时嘴里念嚷着是果果的鬼魂在找她,说果果是被害死的?她怎么这么肯定那个被挖出来的小孩子就是果果呢?”
兰沐星:“……我怎么知道?要不等她出来时我再问问?”
唐泽彥摆了摆手,露出一抺略显惋惜的神情:“她是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兰沐星吓了一跳,低呼:“什么?你是说她活不了了?”
唐泽彥神色微凛:“凭多年的判断经验来看,她的生存性很低。而且,她不是马上就要生了吗?被这么一摔,二选一能保住一个就算万幸了。”
将她扶回病房,唐泽彥将保温瓶搁到床柜上,弯腰拿起放置在一旁的开水水准备给她烫烫碗。
“我把昨天的兔子汤给倒了,换成乌鸡的,这里还有一份小笼包,食堂自己做的。我尝过了,味道不怎么样,但至少可以垫垫肚子,将就的吃两个吧。”这里的环境差,一切只能将就。
一个还散着热气的小笼包被一双筷子夹到她的面前,兰沐星怔怔的伸手就想去取。
“等下,你还没洗脸吧?”
一怔,老实交待:“没有,牙也没刷。”
小笼包被人夹回去了。
“我去打盆热水回来,你就坐着别再乱走了。呃,最好在没洗手之前不要偷吃。”颀长的身影离开了病房。
看着桌上散发着阵阵热气的小笼包和乌鸡汤,兰沐星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幸福,他虽然不怎么爱说那些华丽的山盟海誓,但却很细心很暖心。她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用半年,她一定会被她养成一只肥猪。
到时他会不会又嫌弃她胖呢?嗯,为了安全起见,要不就拉他下水,让他也变胖吧。
唐泽彥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放在椅子上,“洗干净了再吃。”
兰沐星一僵,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猥琐?对上他那戏谑调侃的笑眼,她嘴角一抽,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
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毛斤,埋头清洗。
小瑶的消息就传来了。给她挂盐水的小护士进来就说:“小瑶死了。林医生说,因为从高处滚下来,孩子和孕妇都受到了严重的撞击,导致小瑶大出血,母子俩都没有救活。”
刚啃了两口小笼包的兰沐星噎住了,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向唐泽彥,昨天还幸福地摸着肚子期待宝宝出生的小瑶居然死了?那个一个劲的夸唐泽彥长得自家老公帅十倍的花痴死了?
兰沐星的脑子好像被响雷炸了,嗡嗡的,耳边全是重复着小护士所说的那句话:“林医生说林医生说林医生说……”
摇了摇脑袋,她用力的拍下自己的额头,看着唐泽彥呆呆的说:“病人一般不会管自己的主治医生叫什么姐或哥之类的吧?”
唐泽彥坐在她身边,无视一旁小护士的难为情,伸手将她带进自己的怀中:“你说什么?”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热,瞬间抚平了她的所有不安。
兰沐星慢慢的平静下来,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仔仔细细的说给他听。
“你是说你听到小瑶叫那名医生林姐?那只能说明她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医患关系。你确定小瑶在看到林医生的时候是想说些什么的,却被林医生用氧气罩捂住,不让她说话?”
兰沐星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确定。”
唐泽彥默了一会儿,声色暗晦的说道:“医生在危急的时候不让患者开口说话,并且给患者戴氧气罩这是很符合常理的。只是你所说的小瑶从昨晚到后来提过很多次是果果的鬼魂回来了,这点倒是有点不寻常,出于人性的心理考虑,我怀疑她是知道了一些关于果果的事情。”
兰沐星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磨蹭着:“那你说那具尸体会不会真的就是果是?”
唐泽彥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下巴轻抵在她的肩膀上:“我个人的观点是果果的。但具体的还要看警察那边的鉴定结果。”
楼下,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小瑶……”这一声长吼穿透了整个大楼,悲泣的哀嚎在三楼都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吓得兰沐星从唐泽彥的怀中蹦了出来。
不稍时,一个满脸泪痕的男人出现在兰沐星的病房,他叫王凯,是小瑶的丈夫。
兰沐星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他收拾小瑶的行李,小瑶的行李早就打包放好了,就放在那两个有卡通兔子图案的行李箱里。
王凯面色无光,男儿泪频频的掉落在小瑶的行李上,“昨天小瑶说要回家时我就应该来接她的,不应该说等到天亮,都是我的错……”
“昨晚我听小瑶说,她的父母不在了,而你的爸妈正忙着照顾你哥的孩子,所以你才会送她到这里生孩子的。”倚靠着唐泽彥,兰沐星小声的问。
男人顿了一下,点头:“是的,我要经常出差,家里没人照顾她。她说这里的医生护士她都熟悉,而且不用担心医药费,听她这么说了我才放心的将她送到这里来。谁想到她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好好的怎么就会从楼梯上滚下去呢,为什么?”说到这,他将脸埋进了小瑶的衣物里。
哭够了,王凯收拾好行李离开这里,往出院部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兰沐星不由莫名的伤感:“他真可怜,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老婆孩子都没了。”
唐泽彥顺着她的视线也多看了王凯的背影一眼,嘴一撇,带着一份鄙夷的语气:“这也许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呢。”
兰沐星一呆,微讶的抬头看他:“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
唐泽彥眨了下眼,淡淡的说:“没错,他刚刚所流的那些不过都是些鳄鱼的眼泪罢了,假的。他说他经常出差,但是从他那讲究的搭配来看应该是很注意个人卫生的,可他身上的所穿的那件衬衫至少三天没换了。”
兰沐星一头雾水:“这个季节三天没换很正常啊,你不也两三天没换了。就凭这个就说人家流的是鳄鱼的眼泪会不会太武断了?”
唐泽彥嘴角一抽:“如果不是你因为你拐了脚,照计划我们现在应该早就住入星级酒店了,我这身衣服也早就换了。可他刚刚不是说他昨晚下了飞机后是先回的家吗?那为什么不换?小瑶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才十一点多而他也已经到了家,不算很晚啊。还有,这几天这一带的天气情况一直都不怎么好,出差又是一件极其容易弄脏衣服的事情。不换只有一个理解,那就是他觉得衣服不脏,没有换的必要。换个角度说,他这几天也根本就没有出差。”
兰沐星好像有点懂了。这么说来,小瑶是被遗弃的了……
茫茫人海,相识是一种缘分,她为那只有几面之缘的小瑶感到了一丝难过。
起身走到窗边,因为大楼是半“回”字结构,这个病房在三楼的最左边位置,正好可以看见整个后院,无论是院里的哪一棵树,还是院门口的斜坡,甚至对面的废弃钢材厂,这里都看得到。
后院的左边散乱地长着几棵大树,在最阴郁的角落里有一个不算很大的坑,那里曾经埋着一具小小的尸体。
伸手往外指了指:“果果难道就一直这样与小瑶隔窗相望吗?”
不明所以的唐泽彥起身走到她的身旁,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往前看,这一看,俊脸倏地沉下几分。
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个房间可以看到院里的一切情况,那么其他的房间呢?他将双手轻轻的搭在兰沐星的脸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哪都不准去,知道吗?”
兰沐星不解的眨了眨眼,然后点头。
得到她的承诺,唐泽彥放开她转身走向隔壁病房,站在窗前往前张望,发现这个房间的角度看不到那条斜坡。
他又走到另一个病房,这里可以看到斜坡,却看不到那棵埋尸体的大树。
他干脆走到三楼最右边的病房,这里却只能看到半个院子。
唐泽彥恍然,原来整个大楼,只有四层楼最左边的三个房间才可以看到埋尸体的大树,而一楼是手术室,窗户被封死,二楼是检查室,晚上根本不会有人,四楼是杂物间,晚上也基本不会有人,于是就只有兰沐星现在所住的那一间才能……而之前则是小瑶一直住的……
微飞吹起站在窗边的兰沐星的长发,她拢了拢衣服想出去找他。
走到门边,她隐约听到门外走廊最尽头的角落里有人在打电话,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声音:“你也听说了?你说住三楼的李瑶怎么死的那么邪门啊?林医生做手术的时候都慌了,居然用侧切……我当时在一边看的时候,心里想都这个时候了,直接剖腹算了,孩子的成活率还能高一些,但是她是主治医生啊,肯定有她的想法,我也就只能听她的,可是……最后……果然,两个都没有保住。”
小护士打电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显然是往楼梯走下去了。
确定走廊没人后,兰沐星从病房里探出头,看到楼梯拐角处一个年轻的护士正拿着手机一直往下走,边走边说。
她惊出了一声冷汗,倚靠在门边拿起手机拨通唐泽彥的手机,希望他早点回来。
回头看了一眼那正窗帘轻飞的窗户,她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无论后院里发现的那个尸体是不是果果,果果都已经死了,而且被小瑶看到了。
也正因为小瑶看到却没有出手相救,所以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在听到小女孩唱童谣时,才会认定是果果回来了,才会被吓成那样。
再联想到刚刚那名小护士的通话,这一刻,她害怕了,不是怕那个真假不明的小女孩鬼魂,而是人心!
如果林医生想害死小瑶,那么这次手术就是绝佳的机会,可以让她永远闭嘴。那么……刚才那名小护士所说的话若成立了,林医生没有选择剖腹而是侧切……这是谋杀!
一个运用专业知识进行的职业谋杀!
想到这,兰沐星的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接着,一双漂亮的短靴出现在她的眼前,顺着短靴向上,她看到了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林医生!
轰的一声,头皮发了麻。
“你是前天傍晚刚入院的兰沐星吧?脚不好使力还不在床上好好休息,要是再摔一跤,你这脚可就真的要废了。”指了指病房,让兰沐星回到病床上去,“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兰沐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医生。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美丽有气质的女人,居然会有一颗那么阴毒的心。想象着她一脸冷血的对小瑶选择侧切的模样,兰沐星就挤不出对她的好印象。
“你同病房的小瑶死了,你是不是很害怕?”林医生伸手扶住兰沐星往病床走去,见兰沐星依旧抿唇不语,她又说:“要不我给你换一间病房吧,你看起来吓得不轻,不过医院嘛,就是送死迎新的地方。”
“送死迎新?”兰沐星重复了林医生的这句话,腹诽: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让小瑶的孩子出生,那可是一条新的生命啊!
林医生:“不是吗?我们医院病源少,人流量小,还算是好的了。你要是住在省立或市一这样的大医院,岂不是吓得更不敢住了?”
不敢住?兰沐星微愣,然后猛得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冲着林医生笑了笑:“我不是不敢住,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小瑶挺好的一个女孩……”
“你才跟她共住两晚就觉得她好?”林医生端起床柜上的开水递给兰沐星,“我认识她有半年多了,除了长得小巧,嘴巴甜了点儿外,那种疑神疑鬼的性子还真是让人吃不消。昨晚她应该没有说什么糊话吓唬你吧?”
兰沐星垂下眼帘,摇头。
林医生拿起一粒桔子热心的替兰沐星剥着:“她有些迷信,总是说些鬼啊神啊的故事,喜欢听风就是雨。只要夜里有点儿风吹草动,她就肯定的认为是小鬼在作怪,本来她婆婆是让她搬去与她的大嫂一起住,可她却偏说什么她大嫂的生肖与自己肚子里宝宝相克,所以硬是不肯去,最后气得她婆婆都不想管她了。”
兰沐星有点糊涂了,听林医生这么一说,她倒还真觉得小瑶是有那么点儿过分敏感。
林医生接着说:“孕妇嘛,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产前忧郁症,不过,小瑶的很严重!这点她老公深有体会,要不然也不会把她丢到这里,谎称自己出差了。”
听到这里,兰沐星的心微微一凛,原来唐泽彥所说的都是真的。
小瑶的老公所流的那些眼泪原来真的只是鳄鱼的眼泪……他根本就没有出差,而是受不他小瑶的产前忧郁症才把她送到这家医院来,亦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喜欢小瑶。
嫁给这样的一个男人,能谈得上幸福吗?
林医生看了兰沐星一下,说:“医院的后院里发现了尸体,这对我们医院来说是不小的打击,谁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院长本来是想建一个凉亭的,因为病人说散完步后没地方坐,没地方休息,哪里会想到工程队居然挖出……如果你不想住这里了,就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换病房。”
兰沐星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这哪里是换个病房就能想通的事情啊?那个小女孩到底是不是果果?小瑶的死真的只是意外,而不是谋杀?
林医生前脚刚走,唐泽彥后脚就走了进来。
望了眼林医生离去的背影,他转头看向兰沐星:“那个老女人刚刚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兰沐星张了张嘴,老女人?!林医生看起来最多三十二三左右,正是风韵犹存的时候,竟被他给说成了……老女人!
将林医生跟自己所说的话一一转述给他听。
唐泽彥听后,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
许久,收回视线改落到她的身上:“以后离那个老女人远一点。等你的脚再稍好一点,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兰沐星一愣:“离开?”
唐泽彥点头:“是啊,不然你还真打算在这里长住啊?”
兰沐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轻眨着:“那个尸体真的是果果的吗?小瑶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这些问题如果没有弄清楚,她想她在以后的日子里也会跟小瑶一样,耿耿于怀。
唐泽彥抚额:“这些事情已经有警察介入了,轮不到我们来操心。消息已经传开了,警察那边确定了那具尸体不是果果的。”
兰沐星嚯的抬头:“什么,不是果果的?!”
唐泽彥点头:“据传开的消息说,警察那边已经把果果的头发和尸体上的头发进行了DNA比对,完全不符合,那个女孩儿的尸体不是果果。那名郑警官正准备将此案分划成医院女童尸体案和果果失踪案两个案件。也放言三天之内结案。”
兰沐星摇摇头,一脸的迷惑:“可是这些很奇怪啊,既然那具尸体不是果果,那小瑶为什么会吓成那个样子,还说什么是果果的鬼魂回来了之类的糊话?难道她站在窗外看到的画面不是我们所想像的那样?那么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唐泽彥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轻轻摩挲着,趁机吃豆腐:“其实你想的这些都没错,就算后院里被挖出来的那具女童尸体不是果果的,果果也已经死了,而且小瑶正好目睹了那一幕。只是出于某个原因小瑶没有将这些公布于世。但是,就算你知道了这些又怎样?这是不是A市,我的势力遮盖不了这里。嗯,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兰沐星木然的看着他,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是说,你想抽身而退,不替果果伸冤了?”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怀抱兔子玩偶静静站立的小女孩。
唐泽彥唇畔浮起一抺无可奈何的笑:“我根本就没有介入过好吗,哪来的抽身而退?”
兰沐星脱口:“那你现在可以介入啊,我知道的,只要你愿意,你一定会解开这道谜,还果果及小瑶一个公道。”
唐泽彥的嘴角微扯,苦笑一下:“我说了,在这里我不能像在A市那样横着走。还有,不是每个警察都像杨亮那样喜欢私家侦探介入插手的。在异地办案,如果被警察存心隐瞒,那么案情只会越破越难。”
兰沐星:“几年前你帮我的时候不也是在异地吗?当年怎么就没见你这么怂?”
唐泽彥送了她一记白眼:“我那是自愿的吗?我分明就是被逼的!”在那种情况下,容得了他拒绝吗?
兰沐星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诡辩道:“反正我就是觉得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小了,怂包!”
怂包两个字让唐泽彥的脸阴了阴,在静静的看了她数秒后竟一把搂过她,狠狠的摁在自己怀中:“我不是胆子越来越小,而是有了弱点,你就是我的弱点!”低沉的语气中隐含着太多的惶然,“我发现如今的你在我心里,比唐泽彥更重要!”
兰沐星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昂着明艳动人的脸看向他,他那清亮璀璨的黑眸流露出太多的惶恐。
一股暖流从心底窜出,俏脸上焕发出欢快动人的神采,但是体内那仅存的一丝矜持让她不得不压下微扬的嘴角,故作鄙夷的看向他:“你明知道我的身手比你好,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哼,借口!”
唐泽彥明显的愣了一下,难道她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正难过着,眼角却适时的捕捉到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恍然。
眼底浮起愉快的光芒,微带笑意的嘲讽在病房内响起:“身手有什么用?历史上屈死的那些名将功臣哪个不是盖世英雄?头脑跟不上,四肢再发达都枉然!”
嘴角的笑意冻住,兰沐星抄起床柜上的桔子皮就往他那张笑得贼贱贼贱的脸上掷去:“你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
“你怎么知道我智商不行?”唐泽彥轻松的躲过桔子皮的攻击,很是正经的问。
“哼,这还用问,答案不都摆在你的脸上?”兰沐星没有细想,直接接话。
唐泽彥一手轻搓着下巴,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深更贱:“智商不够,体力来凑。”
脑中警铃大响,兰沐星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什么意思?”
唐泽彥挥手一把扣住她的细腰,然后蛮横的倾身上前:“就是让你看看我的智商到底有多低啊。”
兰沐星边笑边躲避着他那不安分的脑袋:“滚起来了,变态啊,现在还是白天呢!”
唐泽彥闻言一愣,双手撑在她两侧,俯视着她:“白天……”蓦地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说晚上可以?!”
兰沐星脸一烧,嗔骂:“可以你妹啊,给我滚下去啦。”
黑眸中跳跃的火花熄灭,唐泽彥仿佛刹间没了力气般双手一软,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既然也不行,那我还不如就选择现在。放心,这床是钢架结构,承受的……”
“别闹了,快滚起来,有个男医生向这边……”话还没说完,身上的重力瞬间消失,转眼望去,某人正腰杆笔直的站立于她的病床前,手里还捏着一个桔子,一副认真剥皮的模样。
兰沐星愣了半天才回神,不得不暗地里冲着他竖起大拇指,呃……真能装!
抬眼,一名方脸白大褂的男医生在两名小护士的陪同下,缓步走了进来。
“医生,我老婆的情况怎么样了?”唐泽彥将一瓣桔子塞进兰沐星的嘴里,很是温柔的问。
“还好。”男医生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然后漫不经心看向唐泽彥:“你叫什么名字?”
唐泽彥剑眉微扬,笑着说:“我姓唐。”
男医生本来平静无波的表情僵了一下,一丝惊异闪过他眼角上扬的眼,若有所思的看了唐泽彥一会,点头:“哦,你好。”
唐泽彥回了一个礼貌性的笑容,暗地里却心思百转,刚刚这名男医生脸上的表情分别暗射出一种‘果真如此’的惊惶,难道他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