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锋回到局里没有多久,就听到黄恒前来自首的消息。
看着眼前耷拉着脑袋的黄恒,唐泽彥剑眉微拧:“难道胡天明真的是你杀的?”
黄恒摇了摇头,“我没有杀他。”
唐泽彥不解:“那你来自首?”
黄恒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李锋:“队长,我隐瞒了李老头的事情,我有罪!”
李锋看了看唐泽彥,然后扭过头问:“李老头是谁?”
黄恒微微一叹:“他是最早一批住进孤老院的老人,他没有伴侣,没有儿女,连条狗都没养过,年轻时和人逞凶斗狠,被砍掉了三根手指头,在脸上留下一条很长很丑的疤痕,长年靠低保和给人看大门过日子。他是我最不喜欢的那种老年人,倚老卖老,撒泼耍赖,斤斤计较,从他现在的德性完全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为人,绝对不是什么好货!”
“我之前说过我被胡天明寄了四封带有威胁照片的勒索信,就在我拼尽全部家产凑够了钱,将第四笔钱打到胡天明指定的账户之后,因为太过疲倦,我直接回到了家,可当我回到家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把那第四封信落在办公室桌子上了。你们知道的,那封信里装有威胁我的言辞,还有照片。于是我立即开车回到孤老院,我当时连车钥匙都没来得及拔出,一路狂奔着上了四楼。”
“到了四楼我发现我的办公室里亮着灯。我小心的推门进去,里面没有人,台灯开着,而桌上的那封信不见。”
“是被李老头拿走的吗?”唐泽彥直接问道。
黄恒点了点头,说:“我当时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了,无法动弹,就这样过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天亮后,孤老院里的老人们都陆续醒来,我强行振作精神,下楼想要舒展一下筋骨。可就在我走到一个角落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唤住了我。我回头,然后便清楚的看到李老头手里正捏着一个信封,正是我丢失的那一封。”
“我当时血液一下就从脚底涌上了大脑,李老头的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意,而那些皱纹之下藏的却是最肮脏的恶意,他对我说:‘黄院长,这些照片,你打算拿多少钱买呢?’,那次是我第一次那么认真的观察他的长相,忽然,我认出了他,同时也意识到他也早就认出了我!”
“你们之前认识?”兰沐星惊讶。
黄恒重重的叹了一声:“直到那时,我才猛地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报应。多年以前,我曾贩过毒,我将毒品分销给了他,让他在周围兜售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这些报应。我没想到的是,我当初建这个孤老院是为了赎罪,可结果竟然把当年所犯的罪孽给招揽了进来。”
这一切巧合得就像是天意。
唐泽彥抬起眼帘淡淡的看了叹气连连的黄恒一眼,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一场有报复性的预谋!
黄恒继续往下说:“在黄恒笑着将手伸到我面前的那一刻,电光火石之间,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心想反正已经被讹上了,反正已经埋过一个了,反正……反正那药也差不多了。于是我迅速的稳了稳心神凑近他,轻声的问他想要多少。他竟笑着回答了一句最不要脸的话,‘你有多少就拿多少。’我当时点了点头,从怀里摸出钱包,抽出所有的钱及银行卡放在他的手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霎,我扼住了他的脖子。”
“五秒!学医的人懂得致命点,所以只要五秒,他就软绵绵的晕了过去,再然后,我背着所有人将他带到了胡天明的公寓,送进了那间暗室,和之前一样的步骤,在他无法动弹之际,喂他吃了过量的药剂,看着他在挣扎中死去,然后抛尸、掩埋。”
李锋静静的看着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问:“这些你为什么那天不说,等到现在才说?这两天你又经历了什么?”
黄恒将双手放在桌上,交握着,指尖泛白,“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清楚,我的事情早晚有一天会暴露,我曾经制毒贩毒的往事,以及那些死于药物试验的老头们,会以另一种方式,例如通过胡天明的死公诸于世。而我却什么也不能做,与其这样,我不如自己自首,死得痛快点。”
终于,他的神经崩溃了,他怯懦地,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伏倒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从知道胡天明死讯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他与胡天明两人谁都不会活着。
胡天明早就不想活了,他要做的不过是拉着自己一起死而已。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天胡天明叫他上门,只不过是为了故意激怒他,好叫他留下证据,然而他不明白的是,到底胡天明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他,他分明没有下毒,胡天明怎么就死了呢?难道之后还有人去过?难道有人早就知道了他与胡天明之间的矛盾,所以伺机嫁祸于他?那么到底是谁呢?他更不明白的是,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胡天明!他从来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认识过一个叫胡天明的人!
押走了黄恒后,李锋看向唐泽彥,递过一根烟,“小唐,说实话,对于这个案子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又有什么见解,可以说出来听听吗?”经过三天的奋战,他的声音显得很是疲倦。
唐泽彥接过灯点上,轻烟中他不着痕迹的看了静坐在一边的王忠一眼,然后轻笑:“李哥,瞧你说的,这个案子你可是全程亲自侦察的,你都不知道的我还一个外人还会知道?”
李锋扁了扁嘴,不再追问。
刚回到酒店,房门就响起。打开房门看到的竟是一位手捧一束鲜花的年轻男人,年轻人打扮的很得体,长相也很标致。
在唐泽彥疑惑的目光中,年轻男人笑着说:“请问兰沐星小姐是住在这间吗?有人订了这束花让我代送给她。”
兰沐星满脸狐疑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从唐泽彥的背后探出头,看向那束鲜花,问:“谁送给我的?”
唐泽彥伸手从年轻男人的手中接过那束花,翻来复去的看着,发现这束花除了显眼的标价及英文我爱你之外,没有署名,没有任何信息。
抬眼对上兰沐星。
兰沐星眨了眨眼,然后从他的手中接过,仔细的看着。
关上房门后,唐泽彥看着正在认真研究那束鲜花的兰沐星,轻问:“知道是谁送的吗?”
兰沐星昂起脸,满是笑意,然后在他微愕的目光中脚尖一踮,在他光洁的脸颊落下一吻,“谢谢你!在这之前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贵的花呢。”
转身,抱着那束鲜花喜滋滋的往回走,心花怒放。
“这花不是我送的!”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霎间让她停下脚步。
兰沐星怔怔的回过头,双眼迷惑:“你、你说这花不是你为了给我惊喜而买的?”
唐泽彥认真的摇了遥头,“我没买过它。”
兰沐星微呆片刻,问:“那会不会是刚刚那位小哥弄错了?”
唐泽彥想了想,摇头:“他只是一名花店员工,他也没有弄错。这花的确是有人特意订了送给你的。”
兰沐星:“虽然我知道我有几分魅力,也知道有不少人在暗恋着我,可是能知道我住这里的除了你没有别人啊?真的不是你送的?”
唐泽彥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他认真的摇了摇头,“不是我。”
兰沐星嗬的一声往后跳了一步,嘴里微呼:“那就怪了,除了你,还会有人给我送这玩意!啊,该不会……”眼睛瞥了鲜花上的那写有英文我爱你的字条后,她又否定了。
那个变态要是知道了她与唐泽彥在哪,应该是带人上门扒皮抽骨才是,怎么可能会送这种情人信物给她?可是除了唐泽彥与那个变态,她实在是想不出还会有谁给她送花,而且还是这么贵的!
啊!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双眼蓦地的睁大,看向唐泽彥:“你说,会不会真的就是那个变态送的,他在这束花里做了什么手脚,比如说……”哇的一声,将手中那束鲜花抛到唐泽彥的手中。
唐泽彥伸手接住,当着她的面一朵一朵的摘下拆开,毫不手软!
很快,那束鲜花上的最后一朵也被他给摧残成花瓣,散落地面,整个过程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这是一束再正常不过的鲜花,见状兰沐星不禁有些后悔与心疼,这么贵的东西就这么毁了。
“能查得到是谁送的吗?”
唐泽彥脸色有点难看,摇头:“既然是匿名的,那么花店就自己不会轻易的让我们去查,除非涉及刑事案件。”
兰沐星弯腰将那花散落的花瓣一一拾起,“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我不喜欢这种一切行踪尽在他人掌握中的感觉。”
唐泽彥用脚将那地面上遗留的花瓣毫不怜惜的碾碎,印入厚实的地毯,咬牙:“先让李哥出面去调查下是哪家花店送的,看能不能从中查出点什么东西。如果还是不行,那就花点钱请老华吃顿饭,让他去查,非得查出这个人到底是谁不可!”
将花瓣堆放到书桌铺成一层,兰沐星蹙眉喃喃的说:“如果真的是那个变态怎么办?”
唐泽彥耸肩,“那我们就只能提前结束旅程回A市了,先别想那么多了,查下这底是哪家花店送出的再说吧。”
又一次的来到警局里,唐泽彥微笑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锋,李锋也微笑的看着他,戏谑的说:“弟妹长得这么水灵,有人给她送花这很正常啊。”
唐泽彥摇了摇头:“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句话,这忙你帮不帮,不帮的话……”
李锋拍了下大腿:“帮!当然帮!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唐泽彥眯眼:“什么条件?”
李锋双眼一亮,凑近:“老实交待,对于胡天明一案你到底知道了哪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别这样看我,我知道的,你小子做事向来喜欢留一手,说实话,我越想越觉得那个胡天明像是自杀,而且还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自杀,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泽彥颇为赞许的看了李锋一眼,刚想开口说话,他的备用手机便嘟的响了一声,掏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只响铃一声便挂了。
锁眉,他迷惑的想,会是谁打给他的?虽说这只是个备用电话,可是知道的人并不多啊,如果真是打错了,不可能只响一声就挂了。
见他面露惑色,兰沐星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手机,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扭头问向李锋:“李哥,这个号码怎么看着有点像你昨天给我们看的那张杨乐个人信息中的号码呢?”
唐泽彥与李锋两人均是一愣,李锋起身走到书桌处翻出昨天那张信息档案。拿着唐泽彥的手机一对比,果然是。
他看向唐泽彥,不解的问:“难道她有什么想交待的,可为什么不给我们警方打电话反倒给你这个外人打电话呢,还打一声就挂了,奇怪?”
唐泽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往四周环顾一圈,问:“王忠呢?怎么没有看到他?”
李锋:“哦,他跟人调班了,下午休息!”
唐泽彥的脸刷的一沉,惊呼一声“糟了!”从椅子上嚯的站起来,“走!动作快点,迟了就晚了!”
拉过犯愣的兰沐星就往外疾步走去。
李锋叫道:“小唐,你去哪?什么迟了晚了……”
唐泽彥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立刻带两个人赶往杨乐住处,她现在很危险!”
李锋微微一愣后急忙抓过桌上的警帽,随手指了两名年轻的警员快步追上。
“我来开吧!”唐泽彥让驾驶座上的警员下车,自己钻了进去。
傻子都知道,警车一鸣笛,众车让道。
于是那辆警车在众警员呆滞的目光中如蛇一般游出了警局,一路嚣张的往目的地驶去。
然而警车再有特权,开车的人车技再好,一旦遇到堵车这档事,也只有哀嚎的份!
上海,一座以堵出名的城市!兰沐星终于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望着眼前那望不到头的车流,再看看那被占用的应急道路,唐泽彥很是恼火的猛按喇叭。
李锋当机立断的对坐在后排的一名警员说:“我留在车上向指挥中心或所属部门请求警力支援,小向,你带着其他人跑步出警!”
“还是我留在这里吧。”唐泽彥突然开口。
李锋一愣,“你留下?”你小子跑得不是比兔子还快吗?此时此刻你不表现谁表现。
唐泽彥没有吱声,只是一脸的坚持。
李锋皱了下眉,嘀咕一句:“搞了半天原来是放心不下自家老婆啊,真是的,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你是队长,那种擒拿的场面你不去合适吗?还有,星星也要去,而且还是非去不可!”
李锋哈的笑了一下:“她去能干嘛?算了,我也只是开开玩笑。”扭头看向兰沐星,笑道:“弟妹,你就留在这里跟这小子……”
“星星,下车!能不能赶得上就看你了。”唐泽彥一脸严肃的转头看向兰沐星。
兰沐星微微一呆,尴尬的说:“可、可是,我不识路啊!”这么大的一个城市,她又初来乍到的怎么找?
唐泽彥嘴角一抽:“先直走跑完这条街,路口拐弯向左,跑完那条街后再路口处右拐,钻进一条有干洗店的小巷进去你就找到了!记得,你的脚程可是决定着一条人命!”
看了眼前面这条直直的望不头的大街,兰沐星皱了皱眉,然后开车跳下,耗子一般往前窜去,心里暗自庆幸最近为了躲避项昕一直穿的都是休闲鞋,不是高跟鞋。
见状,李锋等人也不再废话,拉开车门纷纷跳了下去。
杂在车辆中间跑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更要命的是这条街还死长死长!
看着眼前狂奔的兰沐星,李锋内心不禁嘀咕,这丫头跑的倒挺快,但是跟专业的他们比赶来,似乎还差了那么一大截,没准到时还得等她,真到了目的地,搞不好又要分神照顾她,他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外加担心她会在慌乱中被哪辆车给刮了或中间了,于是就冲着兰沐星喊,“弟妹啊,要不你就别去了,你从这些车缝里慢慢的往回走吧,有我跟他们几个就够了。”真不知道唐泽彥那小子让她进来捣什么乱!
兰沐星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要不我们离开这个车流走旁边的人行道吧?”
李锋嘴角一抽,这密如牛毛的车流中顺着车缝走都嫌吃力,还想横穿出去,你在逗我呢?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嘴巴却不能真就这么说,他干笑着:“呵呵,如果能走到旁边的人行道上自然是最好的,可问题……”双眼突出来,下巴掉下来了!
他的问题还没有可完,就看到兰沐星跃上身旁一辆小车的车顶,在该名司机的惊愕中翻跳到旁边的另一辆车,然后再在那名司机惊愕的目光中跳到左前方龟速行驶的车的车顶上,就这样一跳一蹦如同青蛙般蹦出了车流。
最后,她腰身一翻跃出护栏,落到了旁边的人行道中,在行人惊讶的目光中跑开了,刹间不见踪影。
李锋呆呆的回头看向紧跟在身后同样呆呆的队员,眼底写满了惊讶:那丫头确定不是青蛙精变的?!
很不巧,兰沐星今天穿了一件青绿色的休闲开衫,里面衬着一件白色棉恤,配上那弹跳完美的身姿,乍一看着实有几分像。
在呆愣之余,李锋突然间冒出一个很不厚道的念头:她这身手不去当贼或劫匪真是可惜了!
“靠,几个警察连个女的都抓不住,真不知道……”身后传来了小车车主的嘀咕声。
李锋的脸一僵,瞬间知道了唐泽彥执意要留在车里在的真实原因了,那小子一定是很清楚其在这种情况下也跑不过那丫头,怕丢脸,所以就很‘朋友’的让他去丢这个脸,而且还是在他穿警服的情况下!
果然,朋友是拿来出卖的!
咬了咬牙,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身后车流中的那辆警车,小子,给我记住了!
迫于无奈,李锋拿出了缉捕证,要求旁边车主们配合暂停一下,然后带着几名队员像螃蟹般横着走过车流,来到护栏,翻爬过去。
到了人行通过后,几人拼了命般狂奔。
在这座城市的某一栋陈旧小区中,杨乐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楼下那个微胖的警察已经徘徊两三天了。
那一天,他独自一人上楼,踩着陈旧的楼梯,敲开了她的门。
刚开始,他只是随意观察着室内的布置,问一些可有可无的问题,直到后来,他突然话锋一转,压低了嗓子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杨乐犹豫的摇头。
微胖警察皱起了眉头,盯着她仔细的观察,就在那几秒短暂的沉默中,杨乐惊恐的发现,那名身穿警服的男人眼里竟闪过了一丝杀意!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并且想杀死自己!她心惊的暗想着。
就在她惊惶的呼吸中,他嘴角勾了勾,往后退了一步,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啊,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撒谎!杨乐的心里暗骂。
她偷偷的看了看他身后的房门,虚掩着。
他像是也感觉到了,回身过去,关上了门。
杨乐的心停了半拍,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手悄悄地摸到了放在书桌第一个柜中的小剪刀。默不作声的将那剪刀收进了袖口里。
他回过头,一边慢慢的向她靠近,一边幽幽的说着:“可是杨小姐,我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啊,你从哪来的?”
杨乐又退了一步,后背撞到桌沿,她抵在桌子上颤抖着说:“我,我就是本地人啊,只是小时候带我的那位阿姨是外地人,所以可能学了些外地口音。”
微胖警察的脸暗了暗,他似乎有在笑,又似乎没有。
他死死的地盯着杨乐,双唇紧抿,瞳孔凝聚:“是吗?那带你的那位阿姨和我可能是老乡啊,我是C城的,就在隔壁,你去过吗?”
杨乐的心猛得一跳,难道这个微胖的警察过去认识她?难道他们曾经有过什么过节?
可是,她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一名警察对她产生如此不加掩饰的杀意,她也同样记不起来,她与他到底有过什么仇。
她攥紧了袖子里的剪刀,同时她也看到他的手动了动,刹间她吓得几乎尖叫出声,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小乐,我们做了些四喜丸子,你要不要过来一些吃点?”
住在对面的女孩隔着门板问道。
微胖警察猛得缩了缩手,退了一步,杨乐赶紧绕过他,应了一声,扑上前开门,拼命的点头:“吃,我要吃的。”
“那今天我就先不打扰了。”她的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她回头,他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木讷憨厚的神情,甚至还冲着她点了点头后才踩着阶梯下了楼。
自那天后,他已经连续三天都出现在她的楼下,随时观察着她。
唐泽彥等人来时,她不敢说,因为她不知道警察中到底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她更不敢报警,她怕自己所做过的事会因此而揭露。
然而今天他又上来了!就在唐泽彥等人走后的下午!
正在午休中的杨乐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的,是‘咔嚓’转锁的声音,再接着是锁心离锁的声音。
她猛得从床上坐起,向门的方向望去,一双脚出现在那。
她拼命的往床角里退,紧紧的抓住被子。即使她已经亲手杀了那个男人,她依旧无法将怯懦的本性从身体中根除,她从小就胆小,就怯懦,哪怕爸爸妈妈姐姐们都不在了,她还是依旧的怯懦。
她呆了一会,猛地屏住呼吸,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
那脚步缓缓地停在了床边,伫停几秒,她的身体颤抖的厉害,甚至不争气的眼泪下滑。她捂住了嘴,害怕自己会不小心憋出一两声呜咽。
被子中,她听到那个脚步动了一步,似是走向她的书桌。然后便是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的声音。
杨乐拼命的祈祷那人能在抽屉里打到他想要的东西,这样他就可以得偿所愿的离开这里。
然而,第一个抽屉似乎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因为她听到了他的低咒声。第二个抽屉似乎也没有,第三个抽屉……还是没有!
她只有三个抽屉,三个抽屉都合上了。那人忽然转过身,走向她的床铺,在她床的另一端用力的抬起床垫。
杨乐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无法控制的倾斜,她不受控制的往后一抑,头撞上了床头板,被子滑落。
就这样,她与他面面相对了,果然不出所料,他就是那名微胖警察!
微胖警察无视她的惊惶,直接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落地面,然后用力的挪开床垫,将底下的床板抽出,一块跟着一块。
就在这时,杨乐悄悄的拿起落在一旁的手机,想拨通唐泽彥所留下的电话,就在她把号码输完按下拨号键的那一霎,手机从手中脱落,一个厚实的巴掌落到脸上,瞬间打得她分不不清东南西北,对方反扭过她的手,从腰间掏出一副亮锃的手铐给她铐上,然后随手抓过一团纸塞住她的嘴,最后将她像块破布般丢到地面。
当他抽出全部的床板后,脸色闪过阴狠,全是空的!
起身,他走到杨乐的衣柜处,打开衣柜探进大半个身子,奋力的在里面搜索着,再将整个房子地毯的搜索了一遍,却一无所获时他转身,扑向杨乐。
杨乐无法躲藏,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呜……救……”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她的嘴里溢出。
一双手狠狠地陷在她的脖颈中,黑暗在瞬间笼罩了杨乐。
在混沌与疼痛中,她只断断续续的听见一个低沉又残忍的声音:“你和你姐姐,真是长得一横一样!”
杨乐无法出声,无法动弹,在茫然与虚无的世界中,她最后的影像竟是胡天明,又或者说是张致远,那个给了她姐姐幸福,却最后釜底抽薪的男人。
那个在盛夏中冲着她微微一笑的男孩。
一见一生,一生一见,刹间所有的妄念嗔痴都将化为乌有。
她在心底大声的喊出:“哥……对不起。”
空气带着冰冷的混充冲入她的喉咙,身上的重压猛地移开,充血而暴胀的双目瞬时回落身体,杨乐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她挣扎的转过头,视线中,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正将那名微胖的警察狠狠的压制在地板上无法动弹。
兰沐星一脚狠狠的踩在王忠身上,伸出手:“钥匙!”
不多时,李锋窜入,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
随后,他指向王忠,对着身后的警员说:“先把他带回局里。”
王忠坐在审讯室里,耷拉着头,李锋坐在他对面,像往常那样一手执笔一手执本:“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跟杨乐之间有什么过节,或者说,你跟胡天明有什么过节!?”
唐泽彥看了看王忠一眼,然后当着李锋的面丢了一张照片给王忠,淡漠的说:“逃了这么多年,累不累?”
王忠接过那张照片,一看,然后猛地抬起头看向唐泽彥。
照片上的人瘦削高挑。与王忠现在的模样大相径庭。
“别否认了。六年前105国道上发生了一起事故,全车一共造成18人死伤。那个肇事司机疲劳驾驶,至今逃逸,他就是你!不过你那时候的身材比现在要好得多。也难为你了,一年时间增肥那么多。”
唐泽彥继续说:“你后为通过关系进了交警队,在那里做了一段时间,期间有人举报这件事,你就用各种方式压了下去。现在竟然混进了刑侦队,你还真可谓步步高升啊!”
李锋攥紧了拳头,别过脸去,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居然会是这种人。
王忠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有些颓然地低下头:“我以为……”
“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唐泽彥冷冷的笑了笑:“其实你早就发现胡天明就是那个举报你的人,可是你却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谁。你潜入他家的次数应该不止一次两次了吧。我当时还纳闷了,像我这么招狗喜欢的帅哥,那狗见了我还嚷嚷个不停,为什么看见你就一声不吭,总不会是因为你的肉多吧?”
兰沐星的嘴角一抽,他这话说的有点损人啊!
王忠不服:“你就凭这点怀疑我?”
“直觉、灵感、智商!”唐泽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得瑟。
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慢慢的拆开,里面详细记录了王忠过去这几年的消费和出行记录。
“难为你这么多年了,花了这么多心思与手段,如果你早点自首,现在也差不多可以出来了。何必弄成今天这样?”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就是胡天明的那封绝笔信。
他抖了抖说:“鉴定结果出来了,是胡天明本人写的。他早就知道了你潜进他的房子,他这么做为得就是要利用我们,把你们这群人一网打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才。”
“什么……意思?”王忠脸色刷白。
李锋的脸却变青,这小子果真是留了一手啊,话说,他手里的那封信到底是在哪找出来的?
唐泽彥冲着王忠冷冷一笑:“你还不明白?胡天明的原名叫张致远。亡妻叫李欢,她的父母,就死在那场交通事故中。”
王忠愣了愣,忽然有一股凉意从的心底散至全身,他哆嗦的说:“胡天明他……”
“没错,他是自杀的!不过他在临死前动了一些手脚,为得就是一个个收拾你们这些害得李欢家破人亡的人!”
接过那封信,李锋认真的看起来,也终于明白了。
原来……
六年前,李欢家突遭横祸,她的双亲在一场事故中惨死于大客车中,留下还未成年的妹妹李乐。
从小娇贵的李欢禁不起这种打击,郁郁寡欢,竟吸毒卖淫,企图麻痹自己,最后在毒品的虚幻中自杀。她的新婚丈夫张致远锁定了目标,从肇事逃逸的王忠开始,一个个追查。
他用了六年的时间,找全了所有牵扯进李欢死亡的人们。
害死李欢父母的王忠,让李欢染上毒瘾的李老头,提供毒品给李老头的黄恒,还有那些趁机糟蹋过李欢的,已死于蒶药物人体实验的各色人们。
第一个躺进暗室的那个男人的确是患了病,也的确不是胡天明杀死的,但是他的下场给胡天明提供了充分的灵感。
胡天明继续开始研发一种表面上看可以救人实际却是杀人的药物,但凡找到一个糟蹋过李欢的人就毒害一个。
他设计的线索一环套着一环,命案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
胡天明在惩罚所有人的同时也在惩罚着他自己,他把自己的心撕成了两半。白天是道貌岸然的商业精英,晚上却是嗜血复仇的杀人恶魔!
黄恒桌上的那些要挟信是胡天明指示李老头放的,同时李老头也是他介绍进黄恒的孤老院。他借着黄恒的刀,一个个杀掉了他和李欢的仇人,接着,他用自己的死,拉上了这场复仇的终篇。
胡天明是自杀的,他的命终结在他自己的手上。那颗致命的毒药正是他自己研发的!
他给自己准备了可以致死的药物,布置了案发现场,准备了证据。
他安排缜密,毫无疏漏,并将所有计划记录在这封信中,等待着真正聪明的人来解开这一切。
同时,他也在信中写了自己无法拯救李欢的悔恨以及对仇人们的怨恨,曾经他与李欢是一对快乐的恋人。
他将所有被做人体实验的人的名字列成了一串名单,并清楚的写清自己与对方之间的仇恨是什么。
最后,他还在那封信的末尾写上自己的曾用名,也是真正的名字:张致远。
王忠听完李锋的转述后,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六年了,原来在他以为一切终于可以烟消云散的时候,胡天明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他双眼无神的看向唐泽彥:“你是去了暗室之后明白的?”
那个暗室也是胡天明死后,他从李锋嘴里听到的,但当他赶去的时候,并没有从里面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原来,有人先他一步进去过了。
唐泽彥点了点头:“对,去之前我只是很疑惑,胡天明机关算尽如此聪明,用证据逼着我们调查所谓的谋杀,又用事实强迫我发现这其实是一场参谋已久的自杀后,我就一直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直到发现了暗室里藏着的所有东西和证物,我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