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沐星伸手指向正被李锋坐在屁股下面的那个水泥潡,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东西有点奇怪?”
李锋低头看了看自己屁股下面的水泥潡,瞥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是卖瓜的,用的是电动三轮车,没有车盖儿,如果遇上个舏风下雨的,肯定得有东西遮,这东西就是用来撑巨型伞的,很常见,很多卖瓜果蔬菜的人家里都会备有这个东西的,到底是年轻小女生啊,太大惊小怪了。”
听到李锋这么说,兰沐星却坚持着:“既然是用来撑伞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放在电动三轮车里,放在自己的屋里每次搬来搬去的,他不嫌重吗?”反正她就是觉得那个水泥潡很怪。
李锋用一种讥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这东西如果叫像你这么瘦的女孩0来搬肯定是没戏的,但他一个常年卖瓜的人如果连这点力气都没有的话,还怎么生存啊!”
唐泽彥伸手拉过兰沐星,劝说道:“既然李哥都不上心,你一个外人那么较真做什么?乖,这事到此为止,我们不管了。”
李锋一噎,知道唐泽彥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肯定是抱怨自己对他的女人态度不够友好。
消瘦的脸上浮起一个尴尬的笑,伸手轻拍着自己屁股下的水泥潡,解释道:“我对弟妹没什么恶意,就是觉得年轻人想象力太丰富了一点。一个普通常见的水泥潡能有什么怪异,总不至于在里面藏个人头吧?哈哈哈哈……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接到有疑似分尸的案件啊。”
听他笑得夸张,兰沐星意外的没有发怒,而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有点怪异,其实她想说的就是,你的屁股下面没准就坐着一个人头!没准对方的眼睛正对着你的屁眼呢!
从刘力的小平房出来后,兰沐星准备回临时住宅找自己的爸妈去,她的心里多少是有点火气的。
而李锋带着自己的警员回局里。
至于那个水泥潡,则原封不动的躺在平房的地面上。
晚饭过后,兰沐星挽着老娘大人的胳膊游说着,“妈,凭良心说,我更倾向是大哥自己跑过去祸害人家,而不是香香姐勾引大哥过去。就大哥那个德性,呵,真有女人愿意勾引就好,真是那样的话,你的孙子估计都可以打酱油了……”
就在三个小时前,兰家老大兰景枫背着大伙悄悄的独自一人买了飞往A市的机票,为此兰妈妈气得险些将屋顶给掀了!大骂着男大不中留。
走在旁边的兰爸爸瞟了兰妈妈一眼,淡淡的说:“什么勾不勾引的,我想枫子八成就是受不了你一天到晚的唠叨才偷跑的,都三十岁的人你还一天到晚的在人家耳边念叨,别说他本人烦不烦,连我都觉得有点烦了……”
兰妈妈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理亏,只能气得黑脸抿嘴。
见她这样,兰爸爸愈发的得意,渐渐的滔滔不绝不起。
蓦地,兰妈妈刹住脚步,以至于跟在后面的项昕及唐泽彥等人全都一脸的莫名其妙。
兰妈妈看向兰沐星,先是友好的露齿一笑,笑得兰沐星浑身抖三抖。笑完,她正色道:“星子啊,妈问你一件事,你可得考虑好了要实话实说还是窝藏包庇啊。”
兰沐星下意识的松开挽在对方手臂上的手,后退,直到倚靠入唐泽彥的怀中后才说:“妈,你想问什么事?”
兰妈妈清了清嗓子,斜了兰爸爸一眼后,问兰沐星:“大前年你大三的时候,你用来参加音乐协会的那个小提琴,你爸当时是给了你多少钱买的?”
兰爸爸的神情倏地的巨变,急忙出声:“老婆啊,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星子怎么可能还记得住呢?没准就连那个小提琴她现在都不记得落在哪了……”
“闭嘴,我没问你话。”兰妈妈瞪了对方一眼,直视向兰沐星,冷声道:“说,多少钱买的!”
唐泽彥伸手将兰沐星环抱住,在她耳边低声说:“没事,说实话吧。有我呢。”
兰沐星嘴角微微一抽,他这话什么意思啊,敢情是怀疑她当年为了贪生活费报了高价?她像是那种人吗?
扁了扁嘴,她如实回答:“3500。”
话音刚落,兰爸爸便啊了一声,身形一闪,往前奔去。
那身姿一点都不像年近六十的人!
下一秒,兰妈妈的身形随之而去:“你个老不死的,居然敢骗我说那个小提琴花了5500,还有2000呢?给我解释清楚!”
看着眼前那一前一后的身影,兰沐星暗翻个白眼,两人年纪加起来都过百了,怎么还这么有活力?
眼前的剧情的转变完全出乎唐泽彥等人的意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项昕将视线从兰爸爸和兰妈妈身影收回,问向兰沐星。
兰沐星一手托着下巴,轻眨着眼睛:“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我家的经济大权是归我妈掌管的,平时每月都是要问她要钱。那次我突然心血来潮的想要参加学校的音乐协会,看中了一款小提琴,不知道怎么的,这事被我爸知道了,于是他打电话来问我要多少钱,我回答了3500元,然后他给我打了4200元,说给他返还200元红包,剩下的500元我自己留着,并称这是一次共赢的合作。现在我算是知道了,原来他向我妈要了5500元,他从中挣了1500元,天啊,他怎么可以这么黑心啊!”
唐泽彥等人突然间觉得以兰爸爸的这种智商不去做生意真的是可惜了!他简直太奸诈了!
兰沐星捡了块小石头丢进身后的江里,激起了一层浪花。
回过身看向唐泽彥等人,苦笑的说:“我跟你们说啊,无事献殷勤这句话话在我爸的身上可是再贴切不过了!只要他突然间没理由对你好,没事对你笑的话,就一定没安好心!你到时唯一能做的就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否则的话,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没这么夸张吧。”
“谁说没有?我可是在血泪中成长的!大的不说,就说个小的吧。那一年我才读小学三年级,正是天真不懂事的年纪,我那没良心的老爸居然就将算计的目光放到我的身上!那天,我在客厅里认真的写作业,突然间我爸走了过来,对我说,‘星子啊,不能死读书,要劳逸结合。作业做累了就去看一会儿电视,休息一下吧。’我当时特开心地跑去打开电视,结果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于是我就去问我爸怎么电视打不开啊?我爸装傻不知道的样子说,‘啥?你把电视弄坏了?看你妈回来了怎么收拾你!’正说着,我妈进来了,不说不少,刚好听到了我爸说的话,结果如我爸所愿,我被狠狠的收拾了,收拾的理由不仅仅是弄坏了电视,还有作业不作,偷偷跑去看电视!不思进取……”说完抺了一把辛酸泪。
有这么一个不坑死孩子不罢休的老爸,可想她三兄妹能活到这么大有多不容易啊!
感慨中,她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我老爸可是出了名的臭手,不仅打麻将总输,就连斗地主摸牌摸到的也都是以3打头的电话号码,看不到几个花衣,更别提什么大小王、A、2了,这些大牌几乎和他绝缘!还有,他养什么死什么,唯独我们兄妹三人例外。”
听到兰沐星这样说自己的爸爸,唐泽彥等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项昕伸手指了指前面,“你爸妈好像合好了啊。”
顺势望去,可不是嘛,前面的江边护栏前围了不少人,好像兰爸爸和兰妈妈正肩并肩的挤在其中。
“走,我们也去看看吧。”好奇心萌生的兰沐星提议道。
这里位地黄浦江中下游,水流轻缓。
走近后,兰沐星等人看到两辆警车停靠在边上,几名年轻警员在江心打捞着一个残败的行李箱。
听周边看热闹的人说,最先发现那个行李箱的是三名在江中游泳的年轻人,他们说那个箱子散发出来看味道特别的刺鼻,隔着几米远都能闻得到,出于一种莫名的恐惧心理,他们选择了报警。
过了大约十分钟,那个残败的行李箱终于被打捞上岸了。
果真如那三名小年轻所说,它散发着极其刺鼻的臭味。
唐泽彥下意识的拧起剑眉,职业的本能让他猜出了这个箱子里有可能装的是什么东西了。
同样,兰沐星也有所察觉了。她甚至还想起了当年在水漂底打捞出萧岚尸块时的场景。时间过的好快,转眼竟过了两年多。
果不其然的,警察在打开那个箱子后,发现了一具蜷缩着的高度糜烂的尸体,更可怕的是尸体只有躯干,没有头颅!
顷刻间,人群中发出了尖叫声,一些胆子小的甚至跌坐到地面上发起了抖,兰沐星心想,兴许他们正后悔着自己好奇太重了吧。
看着这个没有头颅的**躯干,她竟莫名的联想起在刘力平房里所看到的那个水泥潡,难道……
经过法医的现场鉴定,得出的结论是:死者为女性,20多岁,1。6米,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左右,浸泡在水中的时间大约有半个多月。
“走吧走吧,这种东西看多了没好处,睡觉做噩梦,吃饭倒胃口。”项昕伸手想拉兰沐星离开。
唐泽彥抢先他一步的将兰沐星圈锢在自己的怀中,一脸的独占欲。
项昕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微闪。
他转身看到兰爸爸和兰妈妈,问道:“叔叔,阿姨,我的一位朋友听说你俩身手非凡,所以特意想邀请你俩去参加一声晚宴,不知你俩有没有兴趣?那里的东西全部都是任吃的,吃完了也可以打包带回家的。”
讨好的同时,他暗想着,如果能得到这两个老家伙的支持,那么打败唐泽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兰妈妈看向兰爸爸:“说真的,我还没有参加过真正正式的晚宴呢?你有兴趣吗?”
兰爸爸没有正面回答兰妈妈的问题,而是问项昕:“参加那个舞会要交钱吗?”
项昕轻笑:“全程免费!”
兰爸爸勉为其难的说:“既然是免费的,那我和阿姨就去看看吧。”
项昕点头,转回身看向兰沐星,问:“小星星,既然叔叔与阿姨都决定去了,你也一起吧。”你才是主角!
兰沐星偏头想着,眼角悄悄的看向唐泽彥,后者脸色阴沉。
正为难着,项昕又开口了,语气隐带几分施舍的味道:“既是晚宴,当然是人越多越热闹,如果小唐愿意去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
唐泽彥咬牙,挤出谢谢二字。
在离开江边的时候,他们隐隐的听到法医就尸块鉴定结果进行了补充,在死者的大腿靠近膝盖处,有一个猫样的纹身。
坐在项昕的商务车,兰爸爸看着闷闷不乐的唐泽彥,思忖片刻,问:“小唐啊,对刚刚警察打捞上来的那个行李箱,你有什么看法?说说看。”
自从前几天多猜对了洪刚肇事逃逸案中张静离奇平稳4。3公里的假想后,他突然间迷上了推理,觉得这是一个很有乐趣的事情。
唐泽彥从怀中掏出一小盒口香糖,倒出一粒递给兰沐星,也给自己倒了一粒。
一边轻嚼着,一边语气缓慢,似在思考的说:“单纯就那个尸块来说,我暂时没有出现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就地理位置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兰爸爸不解的问。
唐泽彥:“据我以往的经验,像这种无名尸案,侦查的第一个步骤通常都是确定尸源。叔叔,你们也看到了,打捞出行李箱的那个地段水流比较缓慢,如果那里就是抛尸的第一现场,那么行李箱将不可能在水中浸泡长达半个月。因为最近一段时间在那里自由游泳的人很多,会容易被发现的。”
“所以我个人的看法是,那个行李箱应该是从几公里的郊区飘游过来的,它没有经过人多的热闹区。”
兰爸爸点了点头:“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唐泽彥补充道:“很显然,凶手砍掉死者的头颅就是怕警方发现死者的身份。我觉得警方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那颗丢失的头颅。”
兰沐星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她又一次的想起了那个水泥潡。
可是当她回想起李锋的态度时,所有的热情冷却了下来,破案缉凶是他警察的事,她可不想到时又被人说是想象力丰富,或精神紧张过度类似神经病!
晚宴设在一个远离市区的山顶一片庄园内,偌大的宴会,张灯结彩,珍馐佳肴,仆从穿梭,客人却没有仆人多!
设宴款待他们是一位年纪比项昕还要大两三岁的男人,看起来就是很锐利很冷漠的人。
兰沐星听到除了项昕叫他四哥外,周边的人都毕恭毕敬的称他一声‘饶四爷’,从她进来到现在,她几乎就没有见这位饶四爷笑过。
反倒是他左手边的一位年经与唐泽彥相当的男子全程笑脸,眼睛弯弯,看着那双总是半弯的眼睛,兰沐星觉得心头微微一堵,不由的想起欧阳宇,那个爱笑的男人。
据项昕介绍,眼前这位眼睛弯弯的男人,姓莫,很爱笑很温柔,唯一不足的就是名字取得有点土,像革命战士。莫剑英。
莫剑英的身边坐着一名姿色出众,却眉目微愁的女生。她一直静静的坐在那里,似有心事。
在饶四爷的右手边坐着的是一位长眉细目长相不算出众的男人,他给人的印象就是细长二字,眉目细长,身材细长,胳膊细长,手指细长,甚至就连指甲也细长,看着他,兰沐星没来由的心底犯恶心。
项昕介绍道,这位细长男人姓尚,一家上市地产公司老总的独子。
看着眼前这些性格迥异,长相各异的人,兰沐星突然间觉得,项昕在这个圈子里居然可以称上是最正常的一个了!
第032 鱼和熊掌
自从兰沐星入坐后,饶四爷就一直用一种饶有兴趣的眼神打量着她,见兰沐星回视过来,他便冲她举了举酒杯,笑道:“弟妹,四哥敬你一杯。”
兰沐星秀眉微微一挑,暗拧了项昕一把,后者却嘴角含笑。
项昕举过自己的酒杯对上饶四爷的,浅笑着说:“她是典型的三杯倒,要不这样,我替她喝。”
他的话刚说完,满桌沸腾。
唐泽彥的脸刹间黑如锅底,他放在桌下的手探了过去,握住兰沐星的手想起身离开。不料项昕却暗地里狠踩了他一脚,在酒杯碰触薄唇之际,借着杯沿的掩饰暗瞪了他一眼。
唐泽彥剑眉微微一锁,松开了兰沐星的手。权衡轻重后,他也觉得眼前这个场合不适合内讧,毕竟此时坐在这里的都是一些看不清真面目的人物。他们都是可以当面言笑,背后捅刀的厉害角色,是敌是友混淆难辩。
饶四爷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涌,依旧笑意晏晏的调侃着兰沐星:“弟妹啊,不是我替项昕说话,那小子自从遇见你之前真的可以说是彻底从良了,既不参加我们的聚会,也不泡新妞了,一天到晚就晃在你的面前,整得跟个大好青年似的。哈,放着这么好的男人再不嫁,我……”
“我有未婚夫了。”冷不丁的,兰沐星吐出了这么一句。
刷的一声,气氛冷场了。
饶四爷尴尬着,项昕更尴尬,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他死命追求一个名花有主的女人这事在整个圈子里早就传开了,他也一直都不太在意,但此时被兰沐星亲口当众拒绝,这脸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涨。
真到亲耳听到兰沐星当众拒绝了项昕,唐泽彥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来得欣喜,他不知道兰沐星说出这句话时究竟下了多大的勇气,也不知道此时全身紧绷的项昕又是花了多大的忍功才没有当场翻脸。
一个睥睨众生的男人被一个女人如此当众打脸却不翻脸,不是太没出息,就是用情太深。
饶四爷将目光转移到唐泽彥身上,上下打量着,终于在冷场中第一个笑出声:“我之前还奇怪着,以项昕的条件怎么会两年了还搞不定一个女人,原来传闻不假,情敌强劲啊!”
唐泽彥听得出来,对方一定是对自己的底细已经有所了解,他温和一笑,端起酒杯客套的回敬了对方一杯。
气氛继续尴尬着。
终于,兰沐星又开口了,她背靠着椅背,眼帘微垂,似乎不敢正视项昕:“项昕是一个像鱼一样自由洒脱的男人,如果不是先遇见唐泽彥,我绝对会选择他的。但我很清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给不了他任何承诺,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放他自由!我拒绝他并不是因为他不优秀,而是他在我的人生中出场顺序晚人一步。”侧眸看向项昕,咬了咬唇,蚊蚋般开口:“昕哥,对不起。”
项昕手中的酒杯微微一晃,液体溅洒手背。他知道她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尽最大的可能挽留他的颜面,可是她考虑过他的内心感受了吗?一个心碎的人还会在乎面子问题?
唐泽彥选择全程沉默,这种情景,他也只能保持沉默。否则任何的言语都有可能被项昕解读成炫耀或奚落。
气氛沉寂良久,项昕终于有了反应,他将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晃动着,漆黑的瞳眸紧锁着兰沐星,问:“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我,你已经决定选择那只熊了?”斜眸瞟了沉默中的唐泽彥一眼。
唐泽彥的太阳穴隐隐一跳,如果论身型的话,他其实更像鱼好不好,怎么也跟熊搭不上边呀?
兰沐星将头垂得更低:“对不起!”
这句话像刀一样把项昕的脸劈开,半晌,他浮起一个扭曲的笑容,目光如冰的盯着兰沐星数秒,“好。明天你就跟他离开吧。永远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否则的话,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整个晚宴鸦雀无声。
众人屏息中,兰沐星轻轻的点了点头。
项昕将手中的酒杯往后一甩,破碎声响起,划过在场每个人的心。
他在这场破碎声中发出一阵轻笑,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与愚蠢。
兰沐星的脊背在发凉,她有些狼狈的闭上眼,再狼狈的睁开,看向落地窗前的那片荫绿的草坪。
笑够后,项昕拿过一瓶洋酒替自己重新倒上,也替兰沐星倒了一杯,“喝吧,喝完这杯……”余下的话他和着手中的那杯酒一并吞下。
兰沐星看着他替自己倒满的那杯酒,眼睛可耻的红了一圈,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狼狈,她急忙伸手接过那杯酒,仰头饮尽,终于她的眼泪溢出了眼眶,她却笑着说被呛着了。
眼前的一幕让饶四爷尴尬的不行,做为东道主,他站了起来,高举着酒杯,大声的说:“来来来!我们为庆祝项昕拾回自我干一杯!”
莫剑英也跟着站起来敬了项昕一杯,顺便也敬了兰沐星一杯,当杯中的酒饮尽后,他笑眼弯弯的说:“兰小姐果真是个可人儿。”
虽然不爱听这话,但是面对着他那满眼满脸的笑,兰沐星终是骂不出口,只能干笑着。
接着尚景也站起来各敬了项昕和兰沐星一杯,末了,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笑意浅薄的说:“兰小姐魅力无限啊,先是让宠宇大哥心甘情愿的将身家性命拱手相让,现在又让海硕项少神魂颠倒肝肠寸断,另外还钓了个百亿阔少。啧啧,至尊红颜啊!”
兰沐星的脸色聚变,抬眼看向对方,他是怎么知道欧阳宇的事?
目光扫过项昕,难道是他说的?
项昕淡淡的回了她一眼,只一眼就回答了她的疑问,不是他说的。
尚景的话让现场的气氛又一次的冷了下来,人们开始了交头接耳。
饶四爷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冲着兰沐星淡淡一笑:“原来你就是当年欧阳宇的小情人啊。”
兰沐星的脸色青红交错。
饶四爷似乎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偏头看向项昕:“这叫什么事,风水轮流转?当年欧阳宇一事,你小子可是笑得最欢的一个啊。”
项昕的眼睛色泽骤变,深黑得要将人吞噬。是啊,当初对于欧阳宇一事,他可是笑得最灿烂的一个,甚至还一个劲儿的骂对方傻逼。当年的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步欧阳宇的后尘,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
他伸手抺了下自己的脸,仰靠在椅背里,长吁一声,“呵呵,算是现世报吧。”
兰沐星终于神色恢复如初,她目光清冷的看着饶四爷,字句清晰的说:“没错,是我。不过我那年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现在,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饶四爷原来淡笑的表情一僵,看向兰沐星的眼睛沉下几分。
项昕握着酒杯的手指突然一紧,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稍时,原来灰败无光的眼眸瞬间沉下,却夹杂着几许若隐若现的笑意。
唐泽彥似乎也察觉出了什么,于是他站了起来,将浑身散发淡淡冷意的兰沐星轻拥入怀,保护之意不言而喻。
气氛第三次冷了下来。
最后还是莫剑英开口圆场:“其实我觉得兰小姐并没有什么错,女孩子嘛,尤其是像她这么美丽的女孩,生来就是让人宠的!欧阳宇会走到那一步,多半也有他妹妹的原因,不能一盆水全倒在兰小姐身上,这对人家不公平,还有,这么好的酒晾着不喝扯这些陈年烂事多煞风景,来,我先自罚一杯!”
于是大家纷纷顺着台阶下。
一时间,做大的客厅,觥筹交错,宾客交谈甚欢,气氛高涨。
门外走进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孩,她的进来似乎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兰沐星却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她身上的哀愁太重,浓得像是尘封百年的水墨画,让兰沐星没来由的想保护她,想帮助她。
她进来后便一直低着头,直到坐在主位上的饶四爷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勾勾手示意她走近时,项昕等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霎间,所有人的视线齐齐聚集到她的身上,众人目光如炬,仿佛要把她内心的恐惧、自卑与无助都剖开照明。
兰沐星静静的看着她,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充当线人时的自己,那种无措无助无奈的滋味至今回想起来依旧觉得胸口压抑的难受。
女孩对于众人的视线视若无睹,她径直直到饶四爷的身边坐下,轻轻的叫了声‘四爷’
饶四爷将女孩微乱的头发抚顺后,手顺势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动作亲呢,口吻温柔:“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饶四爷挨着她交头贴耳地说话态势看起来像是情人在密语,可兰沐星却看得分明,饶四爷的眼底不带一丝温柔,他虽然笑容带着几分温度,眼里却是瘆人的冷,一如自己刚进来看到的那样,冷冽绝情。
饶四爷的这种假面情人的样子让兰沐星觉得浑身不舒服,既然不喜欢对方,那为什么不明说?
她不解的看向项昕,后者却只是事不关已的扬了扬眉。
“四爷,我、我想……”女孩的话还没有说完,饶四爷就一脸不耐的打断道:“那个老不死的又要医药费了?”
女孩闻言浑身一哆嗦,然后本能的摇头否认,她似乎还想解释着什么,饶四爷便已经摆手制止了她:“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不会答应。还有,别忘了,你是没有资格跟我提要求的!”
兰沐星一怔,嚯的一下扭头看向项昕,这最后一句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好像他当初也这么跟她说过,嗯,不对,他说的好像还要更难听一些。
项昕嘴角微微一抽,下意识的避开她的视线。他对她的千般好没见她记了多少,记这些东西都是挺积极的!
正想着,饶四爷开口了,依旧是对着那名女孩说的:“你滚吧,我看见你就倒胃口。”
兰沐星秀眉紧皱,好个生性凉薄之人啊!
女孩沉默了,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就在这时,一名服务员端着冷菜上来了,女孩只好侧身让他上前。
女孩的正对面坐的是项昕。
就在服务员俯身将菜放到了桌上准备起身的那一刹,坐在项昕左手边的兰沐星余光捕捉到一抹亮光闪现。
电光石火之间,兰沐星猛得一手推开项昕,另一手扣住服务员的手,迫使对方手腕外翻,不知是出于惯性还是不小心还是有意,她竟猛得掌心一用力,硬将对方手心里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给打飞了出去,直直的打向饶四爷。
不等众人惊呼,一个柔弱的身影突然扑在了饶四爷的身上,直到尚景的一声惊叫声响起,众人才回过神来,兰沐星更是惊得脸色惨白。
从服务员手里打飞出去的那把匕首居然直直的插在女孩的后背上,她眼睛紧闭,睫毛颤抖,唇色苍白,神色不大清明,却含混不清的重复着一句话:“四爷,不要赶我走。”
兰沐星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只不过是想将那把匕首还给饶四爷而已,她真的没有想伤害这个女孩的意思。
饶四爷的手搭上了女孩的后背,沾了一手温热的鲜血,他制止了身边保镖们的出手,也拒绝了莫剑英等人的询问,将女孩抱起往外走。
只是走到大门时,回了一下头,看向兰沐星,看得很用力。
项昕起身向莫剑英等人道个别后就拉着兰沐星往外走,唐泽彥等人见状立即跟上。
草坪隐蔽处,江风开着越野车窜了出来,“老大,快上车!”
项昕先将兰沐星推上车后自己才坐进去,他将头往车椅背上一靠,恨声道:“四哥果然处事够绝够嚣张,明目张胆的算计我!刚刚如果不是星星推我一把,没准现在见血的人就是我了。他这样肆无忌惮就不怕道上的人群起攻之吗?”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兰沐星,颇为惊讶的问:“小星星,你是怎么知道四哥有心想除我?”
兰沐星半眯着眼,淡淡的说:“从我进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因为他当时看你的眼神和当年贺轩看宇哥的眼神太像,简直可以说是同出一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杀意仿佛有着很强的敏感力。
项昕似乎有点不信,“就这样?”
兰沐星将视线移向窗外,“如果真要细究的话,应该从你开口说他要宴请我爸妈的那个时候我就怀疑他了。”
“为什么?”
“怎么可能?”
项昕与唐泽彥几乎同时出声。她的智商怎么可能凌驾于他俩之上,这多不科学啊!
兰沐星点了点头:“真的。他点名道姓要你带我参加这场晚宴,给我的感觉就是想要知道你到底会不会带我去,想测试出我在你的心里到底重不重要。”
“如果重要的话,那么他就会让你变成第二个欧阳宇,因为他早就知道了宇事的事情,刚刚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的假装不知道罢了。但他忽略了一点,时间不仅可以让人淡忘过去,同时也是可以让人成长。我不可能永远都是十六岁的兰沐星。所以,同样的错误我也不可能再犯第二次!”
静坐在一边的唐泽彥开口了:“说实话吧,我觉得刚刚那个服务员应该不是饶先生安排的,因为从他端着盘子进来的那一刻我就注意到他了,他的手一直在抖,完全不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斜眼看向项昕,语气微调:“你这此年纵横黑白两道混得风生水起,我想因你而家破人亡的人应该不少吧,那么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也只会多不会少了。”
项昕的脸瞬间沉下。
没等唐泽彥来得及暗乐,兰爸爸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是很赞成小康的说法。因为那是饶先生的地盘,如果服务员真是冲着小项而来,那他又是怎么混进了那里,又是怎么知道小项在那里,时间地点怎么就拿捏的那么准?”
“这……”唐泽彥一噎。是啊,这些问题怎么回事?
兰沐星语气笃定的说:“是饶四爷安排的!只不过是他临时改变的计划而已。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饶四爷其实只请我一人吧?”
项昕知道瞒不住了,便如实点头:“是的,他说莫剑英和尚景都会带女伴一起去,于是便让我把你也带去。我之所以让叔叔阿姨们都去,主要是因为我已经察觉出他的异样,外加叔叔阿姨的身手真的很好。我当时想的是有他们在的话,即使到时真出了什么意外也能轻易化解……”
兰沐星白眼:“尼玛,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对方在饭菜里下毒呢?那我不就被灭门了!”
项昕:“……”这想像力是不是太强大了!
然而对此时的他来说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刚刚当着那么多人所说的话都是逢场作戏假的吧。”刚硬的语气看似轻松,却隐含着太多的惶然,漆黑的眼眸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渴求。
他想他是明白了。原来他虽然心理有所准备,但终究还是暴露了,他带她去了。所以按照饶四爷最先的计划就是让当年欧阳宇一事重演,用她做诱饵迫使他做出让步,而她却不想让这一切重演,所以她故意当众拒绝他,让他死心。
项昕的这句话让唐泽彥的心猛得一缩,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
兰沐星沉默数秒,轻声道:“真的。其实我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跟你说了,只是……”只是我不想伤害你。
一丝难言的痛楚在项昕的眸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癫狂、会愤怒、会沉默、会狠绝时,他竟然笑了,笑得有点苦涩,但更多的是无赖。
他轻轻的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我勉强不了。同样喜欢你是我的事,在我没有彻底死心之前,我是不会放手的!”刚刚在晚宴上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才被她给惊吓到险些失态。
兰沐星一呆,想都没想就问出口:“要怎样你才会死心?是不是非得我跟泽彥领了证才行?”
项昕邪气一笑:“结了还是可以离的啊!我对女人是不是处一向不是很在意,我只在意自己喜不喜欢这个人,抱对方时会不会觉得舒服,如果舒服的话,就是妓女也没意见,更别提离异少妇了。”
兰沐星呆若木鸡:“……”这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