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间的灯, 她退了出来,走进旁边的书房。
书架的底层有一个精巧的木盒,那是许崧留下的, 说从他办公室里找到的。
木箱上面还有一个信封, 是他的相片。
相片中的男子, 有微蹙的眉, 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但眼神里却流露着些许的羞涩。许崧说是他刚刚回国时照的,那时正是公司刚刚创办的关键时候,他忙得焦头烂额, 面对到镜头的时候却有些不好意思。
宁小苇默默地看着相片中的男子,手指轻轻地抚过笑颜上的嘴唇, 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打开木盒, 有几封信, 信封已经发黄,但上面的笔迹仍然清楚, 中间整整齐齐地写着她的名字,但奇怪的是,收信人一栏的字却被红色的笔划上一条长长的线,上面还标注了几个字,她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
收信人一栏写的是:庄城环城南一路22号五区17栋, 旁边的标注的红字是南环一路。
我给你的信呢?宁晓苇。
他曾经问过这样的问题, 她一直不明所以, 现在才顿悟过来。
她那时在庄城的家并不是环城南一路, 而是南环一路, 与所谓的环城南一路还隔着整整一条街,枉他还是庄城中学的高材生, 居然把自己母校的地址记错了!那些红色的标注应该是他留下的,笔划显得有潦草。
所谓的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这到底是小错,还是大错?抑或冥冥中早已注定?
转过侧面,封口已被人很小心地打开,如不注意看,很难发现信已经被打开.
每封信都是如此。
她的手忽然有些发颤,时过境迁,如今写信的人已然不在,在兜兜辗转之后,这些信居然最终还能回到了她这个收信人手上。
每封信都写得很短,很有些惜字如金的感觉。
宁晓苇,
你好!
我刚刚回到北京没多久,北京比庄城还要冷一点,不过我想你在南方肯定很暖和。
春节那次同学聚会,你变了许多,我差点认不出来了。怎么样,回到学校还好吗?学习还好吧,还有,你一定很忙吧,我是说春节的时候,也是,漂亮的女生总不愁怎么打发时间的。
你说你想来北京,随时欢迎你来,我给你当导游。
裴书南
××××年3月25日
宁晓苇,
你好!
看来你真的很忙,也不回个信给我,还是我真的很讨你的厌?
我也比前段时间忙了,参加了学生会,还当了个劳什子的理事,其实是啥事情也不理,我只是去充个数而已。
我每天上完课都去打球,很好玩,也很累人。
你还想来北京吗?
裴书南
××××年5月30日
宁晓苇,
你好!
暑假你跑到哪里去了?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回家,有男朋友了?
如果你真的有的话,希望你快乐!
北京的夏天很难受,秋天也不舒服,很干燥,空气混浊。
你一定是不想来北京了。
裴书南
××××年10月20日
宁晓苇,
你好!
快要毕业了,我们家也搬到了北京,我姐在办加拿大移民的签证,可能以后我也会出国的。
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也没有你的消息,你过得还好吗?
不知你要是来北京的话,我还在不在这里。
裴书南
××××年5月18日
宁晓苇,
你好!
我马上就要走了,去加拿大,我应该向你表示祝贺才对,一个你讨厌的家伙终于离开中国了,是不是?
你是在玩失踪,还是在玩人间蒸发?不过,你真的玩得很好。
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你放心地来北京吧,因为我很快就不在这里了。
裴书南
××××年6月15日
这应该是最后一封信,信纸上的笔迹显得有些潦草,其中有几个字她要很仔细地看才能分辨出来,尤其是最后那句“我很快就不在北京了”,钢笔在纸上划出了很深的印子,最后收笔时还把信纸划破了,留下几个细碎的小孔。
信封里还有一张小小的相片,是她的,应该是中学某个证件上的免冠照,脸上有微微的笑意,头上绑着并不整齐的小辫子。
呵,那个被她捉弄过无数次也把她捉弄过无数次的男孩,那个曾经悄悄握过她的手偷偷吻过她的唇的男生,那个曾经在她倍感凄寒时给过她温暖拥抱的男人。
也许一切早已冥冥注定,缘生缘灭,相逢相知,生离死别。
不过没关系,他给了她世上最好的东西。
记得有首歌里唱道,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错,忘不了你的好。
她只记得他的好。
想到这里,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旧的手机,慢慢而又仔细地摁着上面的按键,最后把手机贴近耳朵,一个男声传了出来。
尽管已听了无数遍,可眼圈仍是控制不住地红了。
“是我——裴书南,晓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你,从高中那会儿……一直到现在……一直到这会儿,我原以为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可现在看来可能不行了…… 对不起,晓苇,你一定要过得幸福……一定要幸福……”
是的,我一定要幸福,我和思裴,我们一定会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