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偶遇故人

青娥跑了趟翰墨斋,却被告知端砚已被陈七郎买走。

宋煜知道后,越发堵心。

姜晚柠想了想,去库房的陪嫁中找出一方端砚,命青娥去备马车。

“娘子,您要去哪?”

“我得把郎君看中的端砚要回来。”

“啊?”

“快去,对了,此事不能让郎君知晓,不然他肯定会拦着。”

青娥想着夫人只交代不能让娘子独自去绸缎庄,没说不让去别处,便去安排马车。

陈府,陈平章的书房内。

纪云宸向陈平章辞行:“我要去临城找个人,月底我若赶不回,你就不要等我了,别耽误了你的行程。”

陈平章不假思索:“我与你同去。”

纪云宸乃大齐长平公主独子,三年前固北一战后就辞去了军中职务,说是要出去走走。

那一仗太过惨烈,固北城失守,镇北侯上官策的三子一女连同十万镇北军全部战死,上官家只留下一个十二岁的五郎上官昭阳。

那一仗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以及大齐的国运。

长平公主怕纪云宸憋出病来,就放他出去散心。

谁知纪云宸一走就是三年,杳无音讯。

前日纪云宸突然到访,陈平章意外又欢喜。

其实他与纪云宸交集并不多,但他一直很仰慕纪云宸的风采,文韬武略人中翘楚。

他是真没想到纪云宸会来找他。

祖父已经连夜修书送往京城,告知长平公主。

所以,他必须看牢纪云宸,免得又失去音讯,长平公主那不好交代。

纪云宸哪能不知陈平章之意:“你不用跟着我,三年了,我是该回去了。”

“那我在这等你,等到你,我们一起去京城。”

纪云宸踟蹰片刻:“也好。”

“一言为定。”陈平章很想让他发个誓,又不敢。

那就击掌为誓吧。

纪云宸无奈地笑了笑,对着他的掌心重重一击。

陈平章吃痛,却是放心地笑了。

有下人在门外通禀:“七郎君,宋府的大娘子求见。”

陈平章错愕:“宋煜的娘子要见我?”

纪云宸:“许是为了那方端砚。”

“难道她想用银子砸得我低头?那我倒是要见上一见,看她是不是能用银子砸死我。”

纪云宸对此不感兴趣,他还要跟病中的陈太傅去道别,便先离去。

出院门的时候,遇见一個身穿素衣,头戴幕篱的女子。

纪云宸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地讥笑,那宋煜果真是个没种的缩头乌龟,这种事还要他娘子来替他出头。不过宋煜的娘子也可笑,竟真的来找陈平章。

姜晚柠惊愕的差点停下脚步。

纪云宸为何来了陈家?

突遇故人,扰乱了她的心绪,心中有千万言语想要跟他说,有无数的疑问想要向他求证,可她现在的身份是姜晚柠,不是上官南栀……

也许,此生她都做不回上官南栀了。

脚步不敢有一丝错顿,一步一步往前走。

两人错身而过,渐行渐远。

姜晚柠被请进花厅。

“不知姜娘子找陈某何事?”陈平章好整以暇,静待好戏上演。

姜晚柠透过幕篱打量着陈平章。

三年了,他似乎高了也瘦了,褪去了青涩,眉目疏朗,颇有他二叔陈江河的端方气度,只是此时,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戏谑轻蔑的笑意。

可能在他眼里,她和宋煜就是一路货色。

姜晚柠福了一礼:“妾身冒昧登门,是有一事要与陈郎君相商。”

是相商?难道不该是请求?

呵呵,不愧是夫妻,一样厚脸皮。

“说来听听。”

“妾身这有一方出自缺一大师雕刻的端砚日出沧海,陈郎君若看得上,妾身想用这方端砚换陈郎君今日在翰墨斋买的云海苍松。”

陈平章脸色微变,心跳加速。

缺一大师雕刻的日出沧海?真的假的?

缺一大师的名号源自其十指缺一,是大齐最负盛名的端砚雕刻大师,其雕工巧夺天工,且他选用的都是绝佳材质。

可惜缺一大师已经去世快一甲子,其雕刻的端砚早已被人收藏,收藏者视为性命珍宝,根本没人愿意拿出来卖。

所以,市面上缺一大师的作品早已绝迹。

他曾在纪云辰那见过缺一大师雕刻的一方鹦哥眼(端砚材质),艳羡不已。

“伱手里的若真为缺一大师所作,为何不给宋煜?云海苍松跟缺一大师的作品比起来,不值一提。”

陈平章表示怀疑。

宋煜若是得到这方端砚,还不得乐死,还用惦记云海苍松?

一百方云海苍松也比不上缺一大师手里的一块土胚。

“这方日出沧海,其材质为蕉叶白。”

姜晚柠并未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打开匣子请你来看。

她就不信陈平章看过这方端砚后还能不动心。

陈平章呼吸都要停滞了。

蕉叶白?

最受人推崇的端砚材质蕉叶白?

是个读书人,是个懂端砚的人都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陈平章离座,快步走向姜晚柠,拿起匣子里的砚台对着日光仔细端详。

但见其上雕刻着山亭沧海,一轮红日,山势奇峻,沧海茫茫,山海间蕴藏的浩然之气令人胸怀激荡。

再看材质,色泽温润,触手如润玉,略带青黄,周围有胭脂火捺围绕,确是蕉叶白无疑。

翻过背面,缺一大师的字号赫然在上。

乖乖,这是真的!

陈平章激动的双手微微颤抖,把砚台抱的更紧,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

赔不起不说,二叔若知道了可能会打死他。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为何不把它给宋煜?”

陈平章猜不透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姜晚柠道:“人心无底,郎君看中了云海苍松,我便送他云海苍松,陈郎君用云海苍松换日出沧海也不亏,你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好吗?”

陈平章还是不敢相信:“你是否另有所求?”

姜晚柠摇头:“这方砚台落在有些人手里,会成为他炫耀的资本,而在有些人手里,会视为珍宝妥善收藏,若是落在乞丐手里,或许乞丐会嫌弃它不能装汤盛饭。”

“妾身用不着这砚台,它于我而言便是废物一件,如今能用它满足我家郎君一个心愿,也算物尽其用。”

说这么多,其实只有四个字,那就是……宋煜不配!

“可我若是不换呢?我凭什么要让宋煜高兴?”

“陈郎君有了日出沧海,宋煜高不高兴又算什么呢?”

陈平章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宋煜的娘子竟是这么个妙人。

不愿意把最好的给宋煜,因为人心无底,她是知道宋煜的秉性的。

说不定宋煜得了这方日出沧海,还会怪她为何不早点给他。

就好比,一个饥饿之人,你施舍他一碗粥,他会对你感恩,可你若给他一座粮仓,他会觉得是自己命好。

“那就如你所愿。”

换,必须换。

谁不换谁就是傻子。

“陈郎君,妾身回去会说,是用一百两银子换的云海苍松,陈郎君可否默认这个说辞?”

“无所谓。”他已经占了大便宜,何必在乎说辞。

陈平章立刻命人取来云海苍松。

姜晚柠拿到想要的,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来的突然,走的果断。

从始至终虽不曾见到她的容貌,但她言语间透出的那份淡定从容、练达智慧,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陈平章望着姜晚柠离去的背影,暗暗感慨:宋煜啊宋煜,你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娶到这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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