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地虎,要等到什么时候?”甄男观察之中,赤眉问道。
“你听,来了。”盖地虎做侧耳状,看似在回答赤眉的问题,但又所答非所问。
话音刚落,东西南三面,隐隐传来万蹄踏地之声,中间还夹杂着禽唳兽吼声。众人循声观望,只见四周一片片黑云般的东西贴着地面快速飘来,犹如浊浪排空,又如尘暴席卷。众皆骇然。
黑云来得很快,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乃是由蛇虫蚁蝎、虎狼禽鸟构成的群兽大军。群兽大军对六人的存在好像没看到一般,径自越过众人,在众人所站的高台下齐刷刷停了下来。
六人谁也没说话,尽管心头有无数的疑问,但谁都知道无需多问,因为事态的发展将揭晓所有的答案。
群兽毕聚,现场却少有的安静,连喷鼻声和踏蹄声都鲜有听到。万兽齐谙,气氛极度肃穆,高台之下,好像是一支随时准备发起冲锋的大军,非常之诡异。
这种肃穆的气氛,传导给高台上的众人,却是一种强烈的压抑感,这是一种即将赴死的悲壮。
众人站在高地,眼前的状况一览无余,向来沉默寡言的帝魂突然开口道:“甄男,猎取兽魂丹,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还等什么?”
甄男其实亦有此想,下面不乏七阶妖兽,甚至还有为数不多的八阶妖兽,价值不菲,猎到手也算是不虚此行。
妖兽七阶结兽魂丹,十除结金丹,十三阶则结圣丹,也就是说每高三阶,兽魂丹则升高一个等级。此地的妖兽等级说高不高,说低不低,金丹境瞧不上眼,普通人没本事拿,但对甄男六人来说却正合其用,就好像上天冥冥之中专门为几个人准备的礼物似的。
但甄男尚未开口,就见盖氏三雄纷纷扭头冷冷看向帝魂,丝毫不掩饰神情中的鄙夷与不屑。
“你们几个,什么意思,信不信老夫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帝魂怫然不悦,感觉帝威受到了冒犯。
甄男也冷冰冰道:“盖氏三雄,你们很好啊,他是我大叔,你们居然敢对他不敬!”
帝魂微微点头,很欣慰甄男的态度,这说明在甄男的心目中,自己的地位远高于什么狗屁三兄弟。
“甄大叔,可能是误会了。”盖地虎猛然意识到帝魂是阳人,对幽灵星风俗不太了解,连忙解释道,“幽灵星有条禁忌,也算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禁止猎杀躲避罡风的生灵,否则即为犯禁,其行为等同于恶煞。人类如此,连禽兽也概莫能外,你们看……”
盖地虎手指台下黑压压聚集在一齐的禽兽:“若在平时,他们之间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和平共处的。”
看着台下黑压压的禽兽,甄男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暗自点了点头。这是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更像是道德之法,没有什么人强行规定,但大家都自觉遵守,因为这是关乎各种生灵能否永久延续的大问题。
罡风肆虐时,各种动物聚集在一齐,猎杀实在太容易了。假如各种生灵都乘罡风肆虐之机,相互攻击而从中渔利,那用不了多久,修为最低的生灵首先就会灭绝,然后就轮到稍高档次的。如此渐次发生,生物之间的平衡就会打破,最终谁也逃不脱灭绝的命运。
至于盖天龙和盖人狼对帝魂的冒犯,甄男此时觉得不仅不该受到责难,反而应该嘉奖。就好比在地球上,路遇恶人做坏事,大多数人都会明哲保身而选择沉默,只有那些敢于维护正义的勇士才敢挺身而出加以斥责的道理是一样的。
但甄男不可能表扬盖氏三雄,正色道:“这一次事出有因,大哥就不与你们计较了。但你们三个听好了,大哥我事甄大叔如事父,决不允许你们再有冒犯,听明白了?”
事帝魂如事父,这话够份量了!帝魂表面不动声色,但只觉一股暖流从心脏开始,瞬间充斥全身。盖氏三雄心头也是一片肃然,忙不迭向帝魂道歉。
“哼!”帝魂冷哼一声,表面上算是网开一面,其实心情激动得一塌糊涂,此刻被人冒犯的愠怒已完全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深深的感动。
甄男的话,的确是肺腹之言。没有帝魂,他说不定早被那只黑手害死了,而从跳楼的那一刻起,甄男犹如死而后生,重新做人。没有帝魂就没有他的再生,甄男会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不知不觉中,太阳无声喟叹中,将最后一丝温暖投射在大地,然后隐入了山峦之下。此时酉时将近,已能隐隐听到罡风初起时的尖啸声。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前进,可能会死,原地踏步,必定被罡风撕裂得魂飞魄散!高台下的禽兽一阵骚动,仿佛听到了进军号令,开始向凤岭下运动。落日的余晖就像是冥冥中的指引,染红了凤岭前众多生灵生命最后的路途。
禽兽的洪流奔涌向前,荡起漫天灰尘,声势惊人!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就在打头阵的禽兽即将进入山凹时,凤岭之上,突然响起一片哗啦啦的翅膀扇动声,声音之大,犹如飓风撼动松涛。
抬头看,几十只飞鸟疾冲而下,每一只翼展都达一丈以上,黑压压一片,遮蔽了本就昏暗的天空,使得凤岭前为之一暗,犹如坠入黑暗的地狱。毕方恶扑而至,一击得手,立刻飞升,每一对鸟爪下,都抓着一头禽兽。禽兽此事尚且活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该我们了!”几乎在毕方凌空下扑的同时,盖天龙招呼一声,纵身跳下高台,一马当先朝着正北的凤岭冲去。
甄男等三个阳人不熟悉状况,只能听盖氏三雄的,当下也不多问,紧跟了上去。六人一路狂奔,人人心里清楚,必须抢在毕方发动第二轮袭击前,进入凤岭山脚下的凹陷中。
六人之中,盖氏三雄神魂修为最低,所以虽一开始带头冲在前面,但离凤岭凹陷处不足十丈时,已然落在了最后,这其中,盖人狼缀尾。
再有一个纵越,就将抵达目的地,正这时,头顶上再度响起翅膀扇动声,并伴随着毕方尖锐而高亢的唳叫声。几乎是本能地,甄男腿上肌肉急收急放,紧跟着赤眉跃进了凹陷处。
紧接甄男而入的,是盖天龙和盖地虎,但,本来尾随自己身后的帝魂呢?刚松得一口气,甄男就意识到不妥,立刻转身向外观看,心哗地凉了半截。
只见盖人狼升起在半空,离地已有一丈!
一只毕方巨大的铁爪抓住了盖人狼后背,正在振翅高飞。蓦地,一条黑绳蛇一般飞速蹿起,瞬间缠在了盖人狼的腰上。
“啊……痛……啊……”下端,帝魂双手用力下拽,半空,毕方振翅高飞,两厢角力中,盖人狼痛苦不堪,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仿佛下一刻就会被两股巨力撕扯成碎片。
而不远处,另一只毕方见此情形,竟然舍弃了到手的猎物,疾飞过来支援同伴。情况已是万分危急,已经进入安全地带的四人起身就要往回冲。
“别过来!”帝魂仿佛脑后生眼,知道另几人要做什么,立刻大声阻止。
暴喝声中,帝魂突然放脱一只手,同时挥手上扬,数道魂刃闪着寒光疾冲而上,分袭毕方的胸脯和头部要害。毕方此时若抓着盖人狼不放,则受牵制无法躲避利刃,无奈之下只得放开猎物,振翅旁移闪避。饶是如此,一片羽毛仍被斩落。
帝魂接住坠下的盖人狼,顺手夹在腋下,纵掠而回。而身后,两只因受挫而愤怒异常的毕方竟然舍弃了尚未进入安全地带的众多猎物,衔尾紧追而来。看那气势,哪怕追进凹陷中,也要出了这口恶气。
帝魂腋下夹着盖人狼,抢进了凤岭凹陷的山脚,紧随而来的,是一阵狂风和毕方巨大的黑影。危急关头,突然一股火焰喷薄而出,那火焰,由于温度过高而呈赤白色,两只毕方正正撞在其上,登时变成两团火球,跌落在地,唳声惨鸣。
赤眉龙族,可口喷神魂真火,危急关头,口吐龙焰,阻止了毕方的突入。
两团火焰照亮了夜空,也震惊了此地所有的禽兽,时间仿佛在此刻定格,万物皆静止,除了那两团火焰的“毕剥”燃烧声,一片寂静。
当然,一片寂静中,还有已然近身的罡风声,但所有的生灵,仿佛已经把这迫在眉睫的危险忘记了,或者说是短暂的忘却,时间仅仅一秒。
但,你可以忘记死神,死神却永远记得你!就是这短暂的一秒,罡风来了!飞砂走石中,所有未来得及进入凤岭山脚的禽兽顷刻间被撕裂,化成一团灰雾,烟消云散!
尽管事先服用了定身叶,甄男六人仍感受到罡风狂暴的撕扯力,急忙飞身闯进了凤岭上无数裂缝中的一条。
裂缝内黑黢黢不可视物,未及细察,一股恶臭已然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