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男情绪波动,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他们九个人是成功了,但那些在福契人大赛中惨死的千名阳人却是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这就是命,此处唯有一声叹息!
“甄兄弟,你不说我说,反正现在也走不了。”董尔卓不甘寂寞,更看不出甄男情绪低落。
“怎么?”甄男挑眉问道,“福缘树种都采到了,还不让走么?”
邱大展四周环指:“石门还未开启,等石门开启后,我们才能离开福地。”
甄男讶然失笑,他忘了福地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崖壁,进出都需要福婆婆开启石门。
“好,董大哥请讲。”甄男找了块石头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钦丫头,杨姑娘,站好了!”董尔卓喝一声,释出气场,立刻风云雷动,钦謦和杨君在气场中如同风摆杨柳一般晃了几晃。
“甄兄弟,我老董现在也是金丹六重了,厉害吧?”董尔卓收了气场,颇为得意道。
“不错!”甄男颌首称许。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想我老董,那也是智勇双全之人。在太虚镇时,董某行侠仗义,斩妖除魔,这段才精彩呢。来来来,我给兄弟好好讲……喂,钦丫头,你干什么?”
董尔卓正吹嘘呢,冷不防被钦謦推了一把。
钦謦看都不看董尔卓,小脸甜甜地对甄男道:“甄大哥,你还没来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由我来替他们讲的。”
甄男笑道:“好哇!”
钦謦的提议正合他意,心道如果小丫头专心讲述,就不能分心“骚扰”,也免自己一场尴尬。
钦謦思路清晰,吐字清楚,语速又快,三言两语就将各人的成就和经历交代得一清二楚。
晋阶之梯上,各人取得成就不同,余童和桂婆婆金丹七重,董尔卓金丹六重,赤眉、杨超凡和邱大展金丹五重,钦謦金丹三重,杨君金丹二重。这个结果与甄男预想的差不多,余童和桂婆婆几百上千年的勤修,厚积薄发,能有这个成就并不奇怪。赤眉修炼的时间虽相对较短,但身负龙族血脉,能与杨超凡、邱大展这些前辈并驾齐驱也不足奇。至于杨君和钦謦,本来起点差不多,之所以后来有了差别,应该与钦謦身负钦原血脉有关。
钦謦讲到幻境,甄男才发现福婆婆给每人营造的居然都是同样的场景。幻境中,那个蜘蛛精的修为也并非固定,而是随着对手的变化相应增减。
“这是一个考题吗?”甄男若有所悟,便开始暗中给大家在太虚镇的表现打分。
余童和董尔卓直接闯进蛛府,斩杀两个蜘蛛精,救出受害少女完事,却漏了血隐者宋时伦,给个六分;赤眉、杨超凡倒是对宋时伦起了疑心,却找不到证据,给个七分;杨君和钦謦力有不逮,反而失陷于蜘蛛精的蛛丝中,但念在没有袖手旁观,可以给三分;福婆婆擅卜,早知太虚镇发生的一切就是个幻境,因此根本不屑出手,只能得零分;邱大展表现最好,制服蜘蛛精后,以不杀它为条件,审问出了宋时伦血隐者的证据,不过面对愤怒的受害者家属,蜘蛛精是不可能活下来的,这算是邱大展违背承诺,可以给九分。
那么,如果每一重修为的晋升也算一分的话,两项合计后的排名应该是:邱大展十四分、余童十三分、董尔卓十二分、杨超凡十二分、赤眉十二分、桂婆婆七分、钦謦六分、杨君五分。
按照这个排名,邱大展应该得金种、余童得银种,其余六人得绿种,但探问之下,实际结果与甄男的判断却是大相径庭:赤眉得了金种、董尔卓得了银种。
这是怎么回事?甄男大感蹊跷。
“甄哥哥,该你说了!”钦謦刚汇报完,立刻催促甄男讲。
“好!”甄男微微一笑,气场稍发即收。
“轰!”以甄男为中心,顿时启动一场气爆,掀翻了六人,余童和桂婆婆也是踉跄后退。
这么厉害!甄男自己都感觉震惊。
他是净灵之体,结成的人丹纯净度相当之高,丹境时结准金丹,金丹境时所结人丹圣气缭绕,已是准圣丹境。
金丹巅峰!众人无不骇然!
甄男是准圣丹境,众人感受到的却是金丹巅峰,因为摧动气场的,实实在在就是金元,但这个结果依然让他们震惊到无以复加。
据说,自有福契人大赛以来,凡历四十九届,登上晋阶之梯的福契人,修得的最高境界不过金丹六重。这届一下子出了两位金丹七重,已然让大家有足够的资本沾沾自喜了,根本想不过会再诞生一位金丹巅峰。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太过逆天,远远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震惊过后是开心,因为甄男是他们的朋友,朋友的荣耀也是他们的荣耀!
邱大展道:“甄兄弟,不用说大哥也能猜得出,你有隐身秘术,太虚镇上表现一定也是最好的,不然福婆婆不可能单独招见你这么长时间。”
邱大展脑子的确好使,他很清楚自己在太虚镇失掉一分的原因,也立刻明白甄男身负隐身术,表现一定是最好的,因为他可以轻易偷听到内幕,不需要像自己一样付出言而无信的代价。
甄男含笑不语,算是默认。钦謦贴身坐下,摇着甄男胳膊,急切道:“甄哥哥,你快告诉我,福婆婆都和你说了什么,有没有送你什么宝贝啊?”
“别闹别闹,还想不想听了?”甄男真是拿钦謦没办法,这小丫头似乎百无禁忌,从来率性而为。
钦謦立刻安静下来,双手托腮眼巴巴看定甄男,那样子很像听大人讲故事的孩子。
“轰隆隆!”蓦然一阵巨声响起。
众人大惊,循声四望,只见四周高耸入云的崖壁突然像雪融一般自上而下缓缓坍塌,碎石滚落中,发出巨大的轰响。
“福婆婆大概要走了!”邱大展仰脸上望福缘树,沉声道。
众人闻言抬头上看,果见福源树在无声地,然而却是速度极快地缩小。
“老身要走了,福地也将不福,罡风就要来了。”高空中,响起福婆婆沙哑的声音。
罡风就要来了!大家明白这是福婆婆在发出警告,立刻各服了一枚紫叶。
在大家的注目中,福源树收缩至四五丈高才停了下来,然后突然连根拔起,犹如孔明灯一般向上飘升。然后突然地,树干上显出一张褶皱密布,沟壑纵横的脸来。
“汝得福缘,汝布福缘。汝布福缘,汝得福缘……”这重复循环的两句话犹如圣水从高空洒下,荡涤心灵。
福契人得了福缘,福契人当广施福缘!
众人仰视之中,心中升起膜拜之情,默默与庇护了幽灵星五百年的福婆婆挥手告别。福源树直直飞升,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轰……唳……
失去了福源树庇护的福地已经不再是福地,阻挡罡风的高崖轰然声中,彻底坍塌,罡风立刻呼啸着四面八方扑进福地。好在众人得福婆婆提醒,已提前服下一枚紫叶,倒还耐受得住。
“走吧,我们也该走了。”甄男心情复杂,迈步当先而行。
九人悉数臻入金丹境,但罡风肆虐中,不宜御空飞行,所以大家只能选择徒步。如此,再度来到罡眼时,众人犯了愁,罡眼之上,空空如也!
福婆婆走了,连带罡眼之上由气根搭成的独木桥竟然也消失了。这个变故,估计连福婆婆本人都没意识到,更别提其他人了,包括血煞门。
虽是白天,罡眼中的罡风仍异常猛烈,根本不存在御空而过的可能性。此刻就连足智多谋的邱大展也没辙了,皱眉问道:“甄兄弟,怎么办?”
旁人不能在罡眼上御空,但甄男没问题。他是净灵之体,又是准圣丹境,罡风对他已经构不成威胁。甄男御风而起,每次携带一人或两人渡了过去。
过了罡眼,进入罡风走廊。由于福地不复存在,罡风多了一个出风口,走廊中的罡风势弱了不少。
大家来到进入福地前挖的那个洞穴,与藏身其中的乌由、张家坤和邵康三人汇合。此刻天将向晚,大家决定先就地休息一夜,明天再帮乌由寻找其老伴。
福地是罡风的禁地,所以当甄男一行人进入福地后,龙葵的窥探也就宣告结束。他对福地中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但甄男九人在福地中呆的时间格外的长,比往届耗时足足多出三天有余,这让龙祭担忧起来。
龙葵深恐甄男死在福地,担心越来越强烈,正当他拿不定主意是否冒险进入福地一探究竟时,福地四周高耸的危崖突然坍塌,罡风再无阻碍,一涌而入。当灰尘散尽,龙葵再次看到了甄男九人,一个不少,那颗在嗓子眼吊了三天的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第二天,甄男一行十二人再度来到乌由藏身几百年的那处洞穴中。刚走出不远,乌有突然停步,竖指唇边发出“嘘”声,然后做侧耳聆听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