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男闻听,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霍然起身,却又迟疑着未肯动身。
正犹豫不定,忽听桂婆婆道:“甄娃仔,今晚月明星朗,可保一夜平安,你就放心去吧!”
桂婆婆话音刚落,甄男已然夺门而去。
张保山给甄男留下的印象不错,正直,幽默,重情重义。这样的人心有阳光,不可能是冷酷嗜血的血隐者,但这种人,却往往有所坚持。
出于友谊和信任,他可以放皮休王进出封锁线,这是他的灵活。但当皮休王领着三域七万多人马要走时,张保山有很大可能会挡住去路,并传讯另外三个镇守封锁线的皇长老协助堵截,这是他的坚持。一旦发生这种情况,那所有的人,无论东南西三域,还是福契人,就全完了。
“什么人,站住!”暗夜中,响起一声断喝。
“我是甄男,我要见你们三长老张保山。”
庆丰广场之南,正是张保山负责的区域,甄男到来时,因不知张保山身在何处,没有选择隐身,因此第一时间就被皇卫发现了。
“甄男?你来做什么?”说话的人,话中透着浓浓的疑惑,但他又似乎认识甄男,或者至少听说过这个名字。
浓重的夜色中,一支火把被点燃,一名皇卫举着火把凑近甄男照了照,然后点头道:“果然是你,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汪大哥,你怎么肯定他就是甄男,莫要被这小子骗了。”现身的皇卫共三人,其中一人出言提醒手持火把的汪姓皇卫。
而实际上,甄男意念稍稍外放,便发现石头后,枝桠间,还隐藏着很多人,只要甄男有所妄动,立刻就会现身。
“甄男,男性,福契人第一名,十七八岁,相貌俊朗。吴老弟,你看此人不符么?而且,他身后有虚影,是名阳人,现在能出现在庆丰广场上的阳人,只有九名福契人,那他不是甄男,谁是?”
甄男暗自点头,这个汪姓人,推理倒是一把好手。
汪皇卫问道:“甄男,你要见张长老,于规不合,给个理由!”
“理由很简单,昨天,我的朋友被人劫持,在救她这件事上,张长老曾提供过帮助。为人要懂得感恩,我即将被排斥出幽灵星,在离开之前,不该当面向张长老表达谢意吗?”
这段话,甄男是口述的,接下来还有一段话却是传音入秘:“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立刻面见张长老,此事事关生死,包括你我,也包括此地所有的人。汪皇卫,甄某看你是聪明人,何去何从,你自己判断。”
因为汪皇卫是聪明人,甄男才据实以告,但隔墙有耳,很多人都在偷听二人之间的对话,甄男不敢保证其中是否有血煞者,担心走漏消息,所以选择传音入秘。
汪皇卫迟疑片刻,点头道:“知恩图报,我欣赏这样的人,好,跟我来!”
甄男见到张保山时,他正依在福缘树干上,低着头,好像睡着了一般,根本没有抬头看二人。
“张长老好!”甄男抱拳招呼。
张保山猛然抬头,看到甄男,原本黯淡的眸子忽然亮若星辰,神情为之一震,语气也有些急促:“甄少侠,你来得正好!汪皇卫,你下去吧!”
“是!”汪皇卫抬脚要走,却又停下道,“张长老,甄少侠说是为搭救我们性命而来,真的假的?发生什么事了?”
张保山摆手道:“不该问的别问。记住,今天的事要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能讲。”
“属下明白!”汪皇卫用力点头,“那属下去了!”
望着汪皇卫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中,张保山招呼道:“甄少侠,跟我来!”说罢便提气纵身,向福缘树上飞去。
甄男跟着张保山上了福缘树,来到一处树穴。二人入内后,张保山挥手在树穴入口布置了一道结界,屏蔽隔音,这才请甄男坐下。
树穴内一桌两凳,甄男在下首坐下,张保山续上两杯茶,做了个请的手势。甄男也不客气,举杯便饮。
张保山自己没喝,盯着甄男看了片刻,道:“甄少侠,我知道你来做什么,是替皮休王做说客的吧?”
甄男放下杯,含笑道:“张长老,你只猜对了一半,晚辈的确是来当说客的,却非皮休王指使。”
“这个不重要!”张保山直视甄男,“想要老夫借道,除非你能让我相信真有什么复活计划,否则,一切免谈!”
“我明白,张长老职责所在嘛!其实晚辈不仅仅是想借道,还想说服张长老与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凶地。呵呵!”甄男一派风轻云淡,“张长老,对于复活计划,其实你内心已信了几分,若不然,短短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可能神采尽失,憔悴如此呢?”
的确,自从皮休王口中听说复活计划这四个字,又亲眼见到血煞门长老明觉慧,张保山一直心惊肉跳,疑虑重重,短短时间内已被折磨得憔悴不堪。
“此事太过重大,若没有确凿证据,老夫难以决断。”尽管十分信了七分,张保山依然嘴硬。
甄男挑眉道:“龙葵,身形胖大;成斐然,高瘦老者;刘天机,矮瘦肤黑,声音尖细。张长老,我说的不错吧?”
张保山震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方道:“不错!这些人都是血煞门高层,蛰伏在神秘的帝头山,很少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甄少侠又从何而知?”
“因为我见过!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告诉你,劫走钦謦的是龙葵,三长老明觉慧和六长老徐傲都是失在我的手上。而且……”望着一脸难以置信的张保山,甄男再抛一颗震撼弹,“而且,我见过血煞王!”
“这,这怎么可能?”张保山浑身巨震,“这些恶煞,凶残至极,你既然见过他们,怎么还能活到现在?不可能,不可能!”
“那我就从血煞门的秘密基地讲起,那是福契人大赛的出发之地……”
“秘密基地?血煞门还有个秘密基地?”张保山讶然万分。
甄男没理他,一路讲了下去,从曼陀的噬魂虫和地狱业火,到身陷怪鱼肚子里,收取血煞王的右血瞳,再到罡山的山腹中,见到血煞王的肉身,然后返程途中擒获徐傲和曼陀、夜探秘密基地,偷窥成斐然与刘天机缔结煞盟,再之后是驱逐毕长华,惊走成斐然,最后是用计惊退龙葵,生擒明觉慧,拣紧要的讲了一遍。
甄男讲完,张保山呆呆发愣,半晌不说话。甄男沉默以对,他清楚,自己所讲的对张保山内心的冲击犹如一场地震,他需要时间消化和沉淀。
忽然,张保山举杯一饮而尽,又端起茶壶,就着壶嘴猛灌茶水,仿佛要浇灭心头翻滚的岩浆。
直到茶壶见底,张保山才重重将茶壶放在桌上,眼睛放着虚空,先是一声长叹,然后喃喃道:“山雨欲来,山雨欲来啊,五百年前的那场洗劫,又要重演了吗?”
若非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甄男不可能编出如此栩栩如生的故事。张保山彻底信了,不信也得信!
“不错,所以晚辈才请求张长老能让出一条路,让东南西三域的人撤出去,免遭血煞王荼毒。”
“让!”张保山一掌拍在桌上,“能救多少是多少,他们可都是幽灵星的精英啊,损失太大了!”
张保山本来慷慨激烈,忽而眉头紧锁,迟疑道:“可是皇上怎么办?我们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弃皇上于不顾啊!”
又是一个愚忠之人!怪不得能与皮休王结为莫逆之交,简直是臭味相投到都不带走样的。甄男冷笑道:“你们这位幽灵皇,不能算是仁君吧?否则怎么忍心推出福契人大赛?这个大赛实在恶毒至极,多少人因此送了性命,而且,虽然皇上未必知道复活计划,但福契人大赛却是复活计划中的重要环节,在血煞王复活这件事上,幽灵皇难逃助纣为虐之责!如此昏庸无能、残暴不仁、识人不明、助纣为虐的幽灵皇,呵呵,张长老,晚辈斗胆问一句,你保他做甚?”
“可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张某就这么一走了之,于心不安。”张保山面色挣扎,举杯欲饮,却发现杯尽壶空。
甄男冷笑道:“据我所知,你们这位皇上,大概是听到了血煞王即将复出的消息,已经躲起来了,从迎种仪式之后就再没露面,而把一切事宜都交给了血煞者尹长生。张长老,你还要为他尽忠吗?人都找不到,你又到哪去尽忠?而且,危难关头,抛弃自己的臣民,独善其身,这样的皇上,不值得保!况且你也保不了,到头来不仅自己送了性命,还要拉上几万人陪葬。张长老,甄男欣赏你是条汉子,不忍见你横死,才苦口婆心劝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啪!”端在手上的空茶杯应声而碎,张保山咬牙道:“老夫听甄少侠的,这样的皇上,不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