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凄风阵阵。
远处传来激烈的喊杀声，有人喋血，有人猖獗。
梵泪熄却听不到那些声音，她看着风无相残破的身躯，脑子不停回荡着那句话——“我的灵魂碎了。”
心突然空了，像是被抽去了灵气，整个人都轻得像张纸。
她咬着牙，喃喃道：“没救了吗？”
风无相道：“可以这样说吧，除非有伟大的神灵出手，以强大的法则为我修补灵魂，或者有极为可怕的灵魂法器也行。”
梵泪熄脸色更加苍白，她摇头道：“这些我都没有，也找不到。”
风无相道：“没有关系。”
梵泪熄攥紧拳头，道：“但我可以给你报仇！”
风无相笑道：“东尸夜行照，已至神魂之境，距离超脱凡俗，只一线之隔。”
“我能杀！”
梵泪熄坚定道：“我只需要支付一定的代价，《葬命神箓》会赋予我力量。”
风无相摇了摇头，轻轻说道：“那种代价一定大得可怕，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梵泪熄道：“你救中山国数次，我欠你的。”
风无相不禁笑了起来，道：“你支付了身体和清白，不是吗？”
梵泪熄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是，可那是交易吗？”
风无相道：“你一向这样认为。”
梵泪熄沉声道：“那我为盟友报仇。”
她说完话，豁然回头，朝夜行照看去。
身上的灰光渐渐凝聚，散发着古老沧桑的气息，头顶悬着的《葬命神箓》，也散发出昏黄的铜光。
夜行照并没有畏惧，只是笑道：“我觉得这位年轻人说得对，他不值得你这样做，毕竟你杀了我，他也活不了了。”
梵泪熄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变得深邃，其中似乎有星辰旋绕，整个人似乎在变得缥缈，像是要融入虚空。
“停！”
风无相和夜行照同时喊出，两人对视一眼，微微愣住，又笑了起来。
梵泪熄满脸疑惑。
风无相道：“你先说？”
夜行照摊手道：“《葬命神箓》是镇幽武帝留下的神秘功法，我怕死，当然要喊停。你呢？”
风无相指了指梵泪熄，道：“我怕她死，同时我认为...事情还没到这种地步。”
夜行照笑了起来，道：“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过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想着问出什么东西来。”
干，和聪明人说话实在太难了。
还是我家柔弱好，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一点心机。
风无相眯眼道：“你多少知道一些，至少对我这个将死之人，还是能说一些话的。”
夜行照道：“那你问吧。”
风无相艰难站了起来，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盯着夜行照，沉声道：“你闭关许多年了，这次出关，绝不是因为玄铁城，否则你何须等到现在。”
“是炼魔渊出了事，你才被迫出关的，对么？”
夜行照叹了口气，道：“我说过了，我志不在东魏，这些年之所以和东魏打来打去，是因为没有事做，炼魔渊就会分崩离析。”
风无相道：“不错，必须要有一个目标，才能把偌大的尸族团结起来，一旦和平，他们就会各怀鬼胎想其他的事做。”
夜行照点头道：“所以我一直闭关，那些小事交给下面的人即可，不然那片长城拦不住我。”
风无相想了想，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夜行照道：“你猜的没错，炼魔渊深处，出现了姑获鸟印记，所有尸族全被污染了，我这个王，已经被架空了。”
风无相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骇然道：“所以，你也见过那位神秘人？”
“见过。”
夜行照脸色依旧平静，然后轻轻道：“深不可测，无法估量，所以我刚刚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连我都不敢管，你又何必。”
风无相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没被污染？姑获鸟印记为何对你没效果？”
夜行照摆手道：“这个不能说，我总有些压箱底的本事不是么？”
风无相道：“那你为什么要趟这滩浑水？”
夜行照笑道：“我倒是可以直接逃命，但就害怕那位大佬不满啊，所以只好带着尸族这些属下，帮忙干点活咯。”
“况且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会自发来这个地方的，污染已经深入他们的灵魂，他们自己不知道而已。”
风无相沉声道：“最后一个问题，神秘人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他到底要进行一个什么仪式？”
夜行照摊了摊手，道：“这个问题深邃了些，我当然也不知道，其实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我不问，只管老实办事，所以即使没被蛊惑，那位神秘人也没动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笑道：“如果你不是非要掺和这件事，默默往后看，不就自然能知道结局了么？现在成了这幅样子，你自作自受咯。”
风无相也笑了起来，道：“当我知道这座城池即将被摧毁的时候，我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同情和悲恨，还有难以遏制的愤怒。”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夜行照愣道：“意味着你是个好人？”
“不。”
风无相道：“意味着我被污染了。”
夜行照不说话了，脸色也非常不好看。
风无相道：“如果我不顺着这份感受去做事，随之而来的，就是思想倾向的强行控制。”
夜行照深深吸了口气，叹道：“所以，你这样做，只是顺着污染的思想倾向而已。”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风无相笑道：“但我就朝着他给我的方向，更进一步，做得更好。”
夜行照想了很久，才道：“看来我得出出力才行了。”
风无相道：“什么意思？”
夜行照无奈道：“当我看到《葬命神箓》和梵泪熄的时候，我想的是，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可以走了。”
“但现在我发现，我好像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否则那位神秘人恐怕会迁怒我，我得杀你才行。”
风无相指了指梵泪熄，道：“如果你要这样做，那我可劝不住她了。”
夜行照笑道：“其实，她在我面前，是来不及使用《葬命神箓》的。杀了你，然后逃走，她留不住我，也追不上我。”
风无相道：“看来我说得太多了，反而给自己带来了灾难。”
夜行照道：“都是棋子，也怪不着我。”
风无相伸了个懒腰，道：“可惜啊，命运总是在关键时候发生改变，她不需要做什么了，你杀不了我了。”
夜行照一愣，皱眉道：“这种情况，你不会还有后手吧？”
“算了，好像你也在拖延时间，我得动手了。”
说话之间，夜行照的身体直接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光影，一瞬间绕过了梵泪熄，一掌直接朝风无相拍来。
这一掌，足以崩碎虚空，撕裂大地。
只是风无相在笑，因为紫色的光，已经照亮了他的身体。
那是蓝色的光，也是冰冷的光。
那一刻，时空似乎被冻结了。
夜行照强大的神魂掌力，始终无法崩碎这片空间，连前进都做不到，只能在风无相的身边徘徊，然后骤然消失。
“怎么回事？”
他惊呼出声，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上方。
虚空已然碎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蓝光正是从那里透出来的。
紧接着，一片羽毛轻轻飘落而下。
孔雀之眼，散发着蓝色的瞳光，被风无相一把抓住。
当他抓住这一片羽毛的瞬间，瞳光瞬间暴涨，璀璨如星河，将整个玄铁城照亮。
光芒所过之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
战斗停息，人化作了雕像。
就连夜行照，都像是置身于沼泽之中，艰难无比，动作慢到极致。
风无相轻轻笑道：“看来我这个贵人，还真不是假的啊。”
他缓缓回头，看到了凝固的时空中，孔雀道女玄歌，缓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