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
跡部昏迷的那10天,所有滞留文件都是桦地和忍足协同处理,比较重大的都压后再议,竟把人不在的消息瞒得滴水不漏。老爷子整日价昏昏沉沉,都是高木管家在作打理,半点风声都没漏给正远在德国的跡部靖司,以至于竟再也无人得知跡部曾被医院下达死亡通知。
也是跡部命不该绝,他最后选择破窗而出的无奈之举,正好促使身体及时进入休眠,狂躁动乱的内力顺着挫伤的奇经八脉逐渐循迹复苏,否则,就凭他流失的大批血液就够他死透了。而自动自发进入龟息状态的身体呈现假死状态,随着脑海深度失去意识,脑电波竟似也暂时停止了活动,这才在手术室闹了个有惊无险的大乌龙。
在日本待了一个多星期的跡部光已经有些陷入痴迷,若是任其发展,他也许就会像众多老年痴呆病患一般,浑浑噩噩地度过最后的岁月。忍足七人将老人扶到花园的长廊下,摒退闲杂人等,俨然一副谈判模样。
跡部光瞧着少年们这阵势,无比苍凉地笑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你们扣着景吾不让下葬,还想要老头子怎么样?”
忍足拦住欲开口的仁王,清了清嗓子不急不徐道“跡部爷爷,我想问您一句,若是景吾没有出事,您有没有可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不可能。”跡部光黯然神伤,漫说少年有七个,哪怕只有一个,对跡部家族来说也无法容忍。
“如果我们情愿一生以助理的身份待在景吾身边,您也不同意么?”忍足依旧不动声色地动之以利。
跡部光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七个气势各异的少年,不得不承认,假以时日,这几人都将成为人中龙凤,但为何如此出色的孩子,却一定要咬着自家宝贝不放?老人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即使景吾需要娶一个女人来传宗接代,你们也无怨无悔?”
“跡部爷爷,有件事情可能您还不清楚”忍足不慌不忙地抛出一个悬疑“您知道为什么景吾服了那么烈性的药物,却情愿以死明志也不碰藤原小姐么?”
“你知道是为什么?”跡部光垂下眼帘,掩住了满眼苦涩痛心,这个问题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宝贝为什么要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来反抗,他明明知道,跡部家不能没有他!他的祖父也不能失去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惨烈地报复?
“因为,景吾属于……被动性无能,本身不会主动产生任何”忍足嘲讽地嗤道“除非您找来一个女超人强了他,不然,传宗接代这种事还是不要妄想了!”
不但跡部光对这个答案目瞪口呆,其余六人也被震撼了,怀疑的目光直直投在忍足身上,像是要把他戳出一个真相的窟窿。“被动性无能?”跡部光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默默呆了许久,忽又抬头打破沉默,目光锐利“你是怎么知道的?”
忍足一噎,掩饰地咳了一声“这个是很的问题,请恕晚辈无法回答。”
跡部光还想质问,忽然记起人已经不在,再追究这些有什么用!遂颓然摆了摆手叹道“现在才来告诉我太迟了,景吾已经回不来了。”
忍足扫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继续和老爷子周旋“跡部爷爷,我只想要您一句话,倘若我们不牵涉跡部家族,只以下属之名辅佐景吾,您会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不明白忍足为何至今仍如此坚持已见,难道这些孩子还想着替自家孙子守江山不成?跡部光有些迷惑道“你们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们只参与协助决策,不过问不分享任何集团收益。”忍足干脆挑明了说,旨在明确告诉老爷子,他们不图跡部家一分一毫的财富,目的只有跡部景吾这个人!
跡部光浑身陡震,目光如炬地盯着忍足,慢慢将诸人审视一遍,思维渐渐恢复缜密细微,好半晌才幽幽道“就算我同意,以后也会有太多变数,这件事等你们成年后再议吧。”
这老狐狸,莫非还想要想逼他们按手印立据才肯松口么!在座都是聪明人,明白老爷子言下之意,不就是嫌他们年幼不堪担当!仁王咽不下这口气,梗着脖子呛声道“跡部爷爷,您信不过我们,难道也信不过小景?!”
跡部光心中一痛,是了,这几个孩子都是宝贝挑的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只是,作为一个金融家族的执掌人,他已经经历太多变故,人心叵测,谁能知道几年后,几十年后这些人还能不能够一如既往地无悔?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忍足扶了扶眼镜,眼底翻涌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从容道“跡部爷爷,如果景吾还活着,您认为他有可能会原谅么?”
众人一凛,正是如此!他们都只想着如何能让老爷子承认,却疏漏了一点!跡部若是恢复记忆,即刻翻脸的可能性几乎为百分之百!
那样决绝地告别,本身就代表了一种决裂吧!跡部光面容枯槁,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倦极言道“我已经老了,不想再管以后的事,还是请景吾的父亲回来处理后事吧。”
这话的意思是,默认了?忍足按捺心底的狂喜,维持着面上的持重,恭敬地鞠躬“谢谢跡部爷爷,那么,接下来,我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老爷子不置可否地发出一个鼻音,示意忍足继续。
“好消息是,景吾今天早上醒了……”忍足顿了一下,将震惊站起的老爷子按下坐好,接着说“坏消息是,景吾失明了,而且还失忆,不过我想这个是暂时的,所以您不必太担心。”
跡部光一瞬间心乱如麻六神无主,他的宝贝还活着?没有死?难怪他们死活不肯交出人下葬……想到忍足语焉不详,忙抓着他的胳膊急切追问“景吾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总算这老头还有良心,忍足满意地暗暗点头,面上一派肃容“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失血太多还很虚弱,需要静养。”
“我……我要去看看他……”跡部光摇晃地撑起身体,脚步虚浮地就要向别墅走去。
仁王眼疾手快地拉住老爷子,阻止道“小景在休息呢!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爷爷还是等他醒了再看吧!”
老少八人在花园僵持不下,楼上卧房的跡部已经结束三个大周天的运转收功起身,血气不足的现象依旧,但之前拥堵不堪的记忆流已经拨乱反正,他清楚地记了起来,那天傍晚发生的一幕幕,和最后凌迟般惨痛的垂死挣扎。他的运气看似不错呢,居然那样也没有死。跡部心情混杂,有庆幸,有黯然,还有一丝怨怼。若不是祖父出尔反尔,他也不必如此狼狈,本以为数年来勤恳付出已经足够补偿无后的缺憾,没有想到,祖父做事狠绝至此!跡部紧紧握拳,也罢,估计跡部家容不下一个瞎子掌权,他就不信了,离了那些庇护他难道就会饿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他正好脱去一身责任去实现真正的自由!
跡部越想越激动,当下摸索着换了衣服,正翻出纸笔留墨,恰好桦地进门来探视,被他抓了壮丁。桦地根本不知道跡部曾经失忆,对于老爷子这次的擅作主张几乎将人毁掉,他的愤怒一点不比跡部轻,听得跡部决定脱离家族,愣了一下随即表示支持,这个时候,哪怕跡部要放火烧掉这座宅子,他也觉得再应当不过,更何况只是离家出走!
谢绝了桦地的跟随,跡部要求他留守照顾哈雷和伊丽莎白,等他找到地方安顿好再一起接走。桦地不放心,奈何他一向拗不过跡部,只好搬出忍足他们作后盾,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忍心丢下他们不管么?至少选个人来照顾你也好!”
“我不需要依赖任何人!”跡部偏偏犯了犟脾气,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桦地只得掏光了口袋里的现金塞到他手里,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记好各人的电话号码,千万不要轻信任何陌生人巴拉巴拉巴拉……跡部也没有不耐烦,微笑着倾听直到桦地自觉住口,末了拍拍他的肩膀,轻声告别“我会很快回来,保重!”话音未落,人已从窗口飞身而出。桦地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他掌中不知何时携了一只灰扑扑的鸟儿作路引,不由心下感叹,这人功力大减还能如此行事,当真非人了。
却说花园里一群人终于浩浩荡荡赶回房,竟发现早已人去房空,床头只余一纸凌乱书曰:景吾不肖,弃姓跡部,犬马之劳,四季当取。
寥寥十六字,竟书以中文,好在老爷子造诣亦不俗,勉强能辨出此间深意,当即惊得面无人色,哆嗦几下昏厥过去。众人一阵忙乱才安置了老爷子,真田和手塚也略通文墨,连猜带蒙省得跡部已然恢复记忆,几人找来桦地一通气,急得集体肝火上涌,这人怎么挑这当口任性起来!什么都看不见还敢独自出门胡闹!
整个跡部家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殊不知跡部已托路人帮忙拦下一辆TAXI直奔横滨中华街,原来是他急需用来给眼睛散淤复明的数味草药只能在那儿买到,之所以先瞒着桦地是因为他想给这个孩子惊喜,于是因缘巧合之下,跡部家秘密派出的的寻人大队愣是没往那方向去找,让他在海港边逍遥了很久。
话说跡部来到横滨中华街,寻着一间中药店就摸了进门。掌柜是个须发斑白的刘姓华人老者,听得跡部一口流利的中文,热忱地将人迎进了内室。跡部态度诚恳的几句忽悠,把老人家哄得恻隐大起,二话不说收留了他。谁知竟是收留了一个财神爷,这美得像天使的长发少年自己开方子把眼睛治好以后就在店里帮忙抓药看诊,年纪轻轻的俨然是个行家,多次下单药到病除,让小药店的名声迅速传扬开。
跡部很享受在药店的轻松生活,每天抓抓药开开方子,饭食也不需要操心,没了豆浆就泡红枣参茶天天喝,晚上一夜打坐到天明,日子过得甭提多惬意。他也知道做人要低调,每次出了房门就盘起头发戴上一顶灰色大檐休闲帽子,身上就是一件素色衬衣,垂着头走在路上保管谁也认不出来。
刘老伯是个实在人,跡部坐诊得来的诊金他都只扣除部分药资,其余都给他存了起来。跡部商人本色,有些西医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他就看人收费,到了后来,甚至有富商达贵飘洋过海前来求医,他觉得好笑,漫天要价也无人质疑,心里便感叹中医竟没落至此,以后可要好好收个徒儿发扬光大为好。
忽忽数月过去,跡部渐觉单调,越发思念七个少年。仁王和手塚的转学是他早就批准了的,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按约去冰帝?柳也说过高中报考冰帝,以他的能力应该没问题吧?幸村的身体有没有再出问题?还有真田……柳生……忍足……他当时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把他们丢下了,他们会怨会恨么?会看清他自私又冷酷的本质么?会……从此放弃追随么?
跡部掩面苦笑,他那时是怎么想的呢,也许是祖父把他伤得太深,让他本就不肯轻信的心再次狠狠动摇了吧。他从来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所谓的生死相随,他已经失望了一次,不想要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下去,如此快刀斩乱麻也好,至少,少年们总该知道,他不是他们想象中温柔善良的人,不值得倾心一生,不值得。
就这样了吧,跡部狠心地想着,去看看他们,然后带哈雷和伊丽莎白离开,如果桦地不想跟他走,就随他去。他早已通过一个美国政要患者取得了一次私人飞机的使用权,要秘密运走哈雷和伊丽莎白并非难事,他反复斟酌多次,已经敲定理想的居住地是在中国大连,只要到了那里,他就可以建造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真的,这样就好,慢慢的把那些少年当作以往的过客吧,等他以后回到阴司,再和小孟婆提起往事,也能笑着调侃当年的许多趣事。
住了一年,竟然没有什么可以收拾,跡部去和刘老伯辞行,把老人家惊得半天合不拢嘴,苦劝不下,只得拿出这一年跡部出诊攒下的数亿资金交还,依依地嘱托他今后有空常回来看看。跡部点头一一应下,感慨自己总是遇到好人,抬脚走出药店,头也不回地踏上回程。
啊哈哈哈……仰天狂笑咱还有劲继续飙咧!
回头继续看明天更不更嘿嘿瓦要完结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