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退了一个，先前的白胡子老臣又站了出来，“难道是大学士被打下山崖的时候，拉了福喜一起下去？不过大学士刚才的话也有蹊跷，这福喜跟随南安王多年，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平日里唯唯诺诺很守本分，怎么可能将能打死猛虎的大学士逼落悬崖呢！”
贺兰玥含笑颔首，“少傅大人真不愧是老臣，还是您最通透！”
还通透，是通气吧！一个鼻孔里出气！
“没想到南安王如此年轻，记性却这么差。”红鸾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在一众乱糟糟的议论声里大叹。心里头却不由好奇，难道福喜会功夫的事情，这宫里头没人知道吗？他明明有一身武艺，为何要隐瞒？
“大学士何出此言呢？”贺兰玥回眸，笑意盈盈。只是这笑在红鸾看来，犹如芒刺在身，盯得她浑身不舒服。
红鸾撇了撇嘴，“红鸾突然想起一句话，叫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人啊，得摔跟头，狠狠地摔，才不会忘记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
贺兰玥脸色变了变，“大学士真不愧了这个封号，说话果真是莫测高深，旁人只会听得云雾不辨。”
“怎么，才不过月余，王爷就忘了当初在西华宫摔得那一跤了吗？那时候福喜公公眼见王爷失足跌倒，户主情急之下施展轻功，从殿门外到殿内不过刹那功夫，红鸾见了都自叹不如呢！”
“你胡言乱语什么，本王听不懂。福喜跟随本王多年，可以说是看着本王长大，本王从来不知道他会功夫。”贺兰玥上前两步，向着上官云道，“母皇，这红鸾口口声声喊着是为了我西凉，也曾在儿臣跟前表过态度。可是而今却还是一心向着王叔，明明是王叔设计引来猛虎伤了母皇，她却偏扯一些没用根据的东西来诬陷他人。红鸾说福喜是伤她的黑衣人，那儿臣是不是也可以说，福喜是因为发现了红鸾的诡计而被她和王叔一起杀害了呢！”
“啪啪啪！”
红鸾鼓掌，扶腰大笑，“真不明白为何厉王殿下名声在外，南安王却始终不为他国所知。其实王爷，红鸾很佩服您，真的！”
贺兰玥厉目一凛，正欲发作，红鸾却先一步按住她道，“您先别急着生气，我说佩服您的话都是真的，是发自肺腑的，我可以对天起誓对地明志的。王爷说的不错，那晚夜黑风高，实在很适合杀人。又无旁人作证，任凭我说什么都有自说自话的嫌疑。”
“你知道就好！早早的承认了，本王念着之前的一点情分，兴许不会太过为难你。”
“可红鸾是个倔脾气，偏偏就是不死心，非要把无说成有，把死人变成活人出来！”红鸾话锋一转，语声也冷了下来。
守门的侍卫突然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叮当公主在殿外求见，说有关于大学士生死攸关的大事要禀报。”
叮当？她还没走？
是了，凤墨曦是跟着叮当一起来的，叮当应该不会丢下他独自回楼兰去。可和自己生死攸关的大事，是什么？
贺兰玥目光微闪，刚想说话，上官云莲却已经先一步下了旨，让人把叮当带了上来。
叮当不是一个人上来的，她那个忠诚的护卫罗伽还压着一个被黑布包裹的人。那人全身上下全都罩在一个黑色的大斗篷里，若不是由罗伽用根绳子牵着，只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叮当见过陛下！”
上官云莲看看她，瞥向她身后带着的人，“那是什么！”
“是个人！”叮当寻着红鸾狠狠地瞪了一眼，“是大学士和王爷都想找的人。”
虽然被叮当那似怒含怨的毒眼狠狠剜了一下，不过这会儿子红鸾却生不起气来。不但不生气，还非常高兴。他们三个一进来红鸾便已经认出那被黑色斗篷包着的人正是福喜，只要人找了过来，就不怕没办法让他说实话。
果然，罗伽当着众人的面解开系绳，露出了里面的福喜。只不过让人奇怪的是，福喜此时一身平常百姓打扮，除了发丝有些凌乱之外，那身上看不出丝毫的折损。
大学士和王爷都吵着要找的人被别国公主给带来了，这事可稀奇的很，众人围着福喜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时间比看猴子耍宝还要热闹。
贺兰玥瞪着福喜，福喜低着头，所有的神情都隐在侧影里。
贺兰玥抓不住福喜的神情了解不到情况暗暗着急，福喜再次压了压头最后连着身子都转了半个留给自家主子一个宽实的背影。
红鸾拍着手冲贺兰玥笑，“啊，王爷，您家的奴才回来了！”
贺兰玥跟着皮笑肉不笑，“这人是个平民，跟福喜不是那么相像！”
叮当公主疑惑不解地问，“王爷，这个人是个太监，而且已经说了自己就叫福喜。难道这宫里头还有两个叫福喜的太监？”
贺兰玥嗓子一咽，垂在袖子下的手狠狠捏了捏。
贺兰玥不认，却已经有记性好的叫出了声，“哎呀，这可不真的就是福喜公公么？瞧他有脸下腮帮子上那颗猴子，我曾还专门跟你提过的！”
另一人细细一瞧，恍然拍腿，“还真是！怎么福喜不待在宫里伺候王爷，跑到叮当公主那里去了？”
“说不准，是这奴才觉得南安王不好，索性背叛了主子投奔楼兰去了吧！”
不知是谁不咸不淡地冒了这么一句，声音不大，却偏好让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大殿里有那么短暂的一静，胆小的低了头，胆大的偷偷的将目光在几个当事人身上瞄来瞄去。
听声辩位，别人或许听不出是谁说的话，可红鸾到底是从小练到大的。不着痕迹地朝着说话之人睇了一眼，果然是先前跟她示好的人当中之一。
可以啊！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专捡着要害处掐，这也是贺兰殇事先安排好的吧！
“混账！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胆敢背叛我！来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贺兰玥手一挥，就要招呼人进来拉福喜出去。
“慢着！”红鸾闪身一拦，笑道，“王爷，无端被奴才给背叛了，您难道不想听听缘由吗？您自己也说了，平日里待他不薄，说不定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贺兰玥气得说不出话来，嘴动了动，红鸾却紧接着道，“想必王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思路也不是很清楚。正好红鸾跟这奴才有仇，就让红鸾来代您问问话吧！”
她也不等贺兰玥同意，就已经走到福喜跟前，微微一笑，“福喜公公，还认得我吗？”
福喜偏头看红鸾一眼，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命大，那么高的悬崖都死不了！”
此语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福喜这一句回话，无疑是已经承认了那晚的事情。
“是啊，我的确命大。老天留着我的命，回来向你讨债！”阴鹜冷怒的神情一闪而过，红鸾回身，当着大殿众人朗声道，“那日冬狩，所有人都在别处狩猎，只有我和陛下单独去了另一边清净之地。原本猎场里应该是早已肃清了猛兽，却偏偏出现了狂狮伤了陛下。这罪责，首当其冲就该落到清理围场的倾刃身上。众所周知，这次冬狩是由厉王负责，倾刃是他得力助将之一，好好的狩场进了狮子他的确难辞其咎。可谨以此就用来诬陷厉王谋害陛下，作为在西凉有着极高人气，被你们称道为英明神武，撑起西凉半边天的人物，有必要用这么笨的办法吗？他若真的想要谋权篡位，只需登高一呼即可，哪里还用得着如此麻烦？退一步说，当年先帝留下的遗诏之约将近，若是真的要动手，厉王真正要对付的，该是南安王才是。可是整个事件下来，大家可曾见到一丝一毫的不利牵扯到南安王身上？”
“如此，也只能更加说明南安王行的端坐得正，没有任何觊觎皇位，谋害陛下的祸心！”铠甲将军一个激动，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
“你先别急着表态，小心衣服散了架，没备用的给你换！”红鸾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惹来一片笑声，“刚才说的是第一处疑点，这第二个疑点，则是来自身为受害人的我，亲眼所见。”
“你们那几个喜欢嚼舌头跟我诨辩的肯定会纳闷我为啥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看一头死了的狮子。在已经认定猛兽袭击事件是厉王一手安排的前提下，我必定是厉王的同伙，夜里跑出去毁尸灭迹去了。那晚的确是有人想要毁尸灭迹，甚至打算做到不留痕迹，只是那个人不是我。”红鸾绕着福喜，缓缓度了两圈步子。“敢问诸位大人，那狮子，后来怎么样了？”
“第二日正午，无端起了火，烧没了！”
红鸾抚掌叹息，“可惜了一张上好的兽皮啊，若是拿来给陛下做靠垫……诸位大人可知道，那死去的狮子为何会突然烧起来了？陛下的意思？还是有完全在你们意料之外的人放了火？”
“这个问题下官来回答吧！”一身着宝蓝色官服的年轻男子迈步而出，“下官御史中丞秦冕，当日领陛下旨意彻查猛兽袭击一案。那天临近正午，下官和几位大人一起去看那狮子，希望能从其身上找到些线索。哪知才不过一会儿工夫，那狮子竟突然起了火。那火烧得很快，刚一燃起便迅速覆了狮子全身，等到泼水去救已经来不及了。起初并不知道红鸾大人已在那个时候经失踪，只是这狮子被烧一事实在奇特，有人说红鸾大人学识渊博便想着请大人去看一看，这才听大人的侍女说，那时您已经是一晚未归了。”
“如此说来，大人是亲眼看着那狮子烧起来的了？”
“是亲眼所见。当时好几位大人同在，都看到了。”秦冕的目光在身周几人身上掠过，那些人一一点头应是。
红鸾又问，“那么大人可知，那狮子为什么会无端起火？”
秦冕客气一礼，谦虚道，“下官惭愧，询问了好些人，查阅了许多总卷都未见过类似的事情。还是前些日子在大街上看杂耍的时候，见到有人表演掌心生火的戏码后心下好奇，向武师询问之下才了解一二。原来这世上有一种药粉，是不用点燃便可以让东西燃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