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看着绽开在夜空的那朵绚烂的礼花,直到它开散,消逝,最后到无影无踪一点踪迹都不可寻的时候,才开心地扬起了唇角。“快,赶紧把东西准备好,一会儿就该我们动手了。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怎么弄了,咦……”
看着凤墨曦有条不紊地拆装着那些孔明灯的装置,那种熟悉程度完全不像是一个新手所为,就连她师兄云宸那般聪慧的人物都还要学上两天才勉强做得。“你以前就会做这个?”
“你不觉得,你应该先夸奖我聪明能干吗?”凤墨曦靠着石壁,神态闲逸慵懒,手下却毫不停歇,一个个捆扎好的灯笼被他随手一抛丢进红鸾手中。
红鸾抽了抽鼻子,决定暂时不跟这个人计较。
她抬头,望了望远处大越皇宫方向,那里火光闪耀连成一片,飘荡在上空的孔明灯,已经有几盏掉落下来。那原本不过是烧得破败的灯笼,却在掉落的时间突然爆开一团旺盛的火球。那火球一经炸开,坠落的速度顿时涨了数倍,哗哗地往大越皇宫内巍峨的殿宇上落。
很快,前天才被一场大闹搅得飞砖横瓦大越皇宫再次陷入天降离火的惊恐和糟乱之中。
“现在,该我们行动了!”
一连点了十数盏灯放出去,接着高山上山风的力道,被放出去的灯以比皇宫那边快了三倍的速度朝着宗庙飘去。
那些镇守在宗庙的御林军,早已得到消息,知道晚上观星台出了大事。皇太子亲临不说,还在绞杀乱党的时候突然撤兵离去。而很快,几乎是不用等到禁宫有消息传来,那上京圣宫顶上冲天的火光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统领,你看,快看天上!”正望着皇宫方向出神的御林军副统领霍刚顺着属下所指的地方望过去,顿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心下的惊骇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腰间的佩刀一抽,大声喝道,“快!快准备水!都快去,快去河里提水!”
有了皇宫的先例,霍刚怎敢怠慢。他黑着脸凝视着高空上悠悠飘来的橘红灯盏,那在眼前一寸寸放大的东西好似不定时的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给他扔个火球下来。霍刚想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弓箭手准备,给我射,射!都给我射下来!”
啥时间,没来得及去提水的侍卫们赶紧扛了弓箭出来,对着夜空一阵乱射。箭雨纷飞,乱花人眼,占地不过百亩的宗庙一会儿便被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在一番闹腾里,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两盏灯悠悠飘到了庙后。此时,所有的侍卫都聚集在了庙前,应付那些从天而降火球不断的莫名大灯,谁还能注意到庙后面也落了两盏?更何况那两盏灯方一靠近房檐便被熄灭,两条人影如鬼魅般落下,贴在屋顶上。
其中一道身量较小的,动作极为麻利。一贴上屋檐就如壁虎一般,蹭蹭滑到被一处稍暗的地带,抽出绑在腿上的短刀,轻轻撬起一块房瓦。
微弱的光从瓦缝中透出来,红鸾趴在洞口往下看了看,很快便抬起头,紧蹙的眉心凝着几分气恼。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红鸾正要发怒,眼前蓦地多了根拇指粗细,三寸长的小竹管。红鸾好奇的拿在手中研究了下,捏着两端一拉,三寸长的竹管登时长一倍。
凤墨曦笑着指了指下面,又指了指眼睛。红鸾愣了下,拿着小竹管往眼前一瞄,视线顿时放长了好多倍,更稀奇的是,竹管另一头照到的地方不是直的,而是另一个拐角方位。
这,简易版的潜望镜?
红鸾莫名地眨了眨眼,这个凤墨曦,到底是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总是能给人带来意外之喜。晃了晃手里的东西,红鸾喜滋滋得把它伸进洞孔,下面殿宇内的情景顿时清楚了不少。三百六十度一转,每个角落方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地方不算太大,高高的供桌上摆放的全是历代皇帝的牌位。大越真是陈腐太久了,对敬老这种事很不上心,堂堂一国宗庙供奉先祖的供台,竟然铺了一桌子的灰。堂里很冷清,外面吵得沸沸扬扬的,里面却只留守了两个人,还都在打瞌睡。
红鸾眼中闪过一抹讥诮,将潜望镜往凤墨曦手里一送。后者也跟着望了两眼,淡淡一笑。两人目光一递,无声打成协议。
手下连动,很快一个可容一人穿过的洞就出现在房顶上。红鸾率先跳下,凤墨曦紧随其后。两人动作极其轻盈,如一缕幽风自房顶飘入,那桌案上的大红烛还没来得及晃一下火光,两人就已经一掠上了房檐。
红鸾跟宇文熠打了个手势,身子一飘到了守门侍卫的跟前,手刀竖起,于颈后认准穴位果断下劈,那人身子一软被红鸾放倒在地。红鸾回身,正欲去对付另一个,却见凤墨曦正站在自己身后,负手在殿宇内查看着什么。而他的脚边躺着两个侍卫中的另一个。
红鸾抽了抽鼻子,果断地忽略掉某人的身手问题,开始上蹿下跳地找她要找的东西。
记得前世里小说电视中有描绘,这些古人藏东西都喜欢在房顶啊屋檐啊房梁啊暗格啊之类的地方。红鸾就盯着这些位置,把空荡荡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殿宇翻了个底朝天。其实也没用多大会儿功夫,但红鸾却渐渐地有些急躁。
再一次从房梁上跳下来,走到那个在殿内站得笔直始终没有动作的凤墨曦跟前,胳膊肘捅了捅,“喂,你是来帮忙的吗,就知道傻站着,一点力气也不出。”
“出力气并不见得就有用,你不是一直在忙活,还不是两手空空!”凤墨曦摩挲着他那光洁的精致的下巴,眼睛一眯,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比宇文熠那双吊脚桃花眼还要魅惑几分。
红鸾气哼哼地别过头,目光落在摆满了牌位的供桌上,怒道,“一看这么多位子就知道大越的皇帝都是些短命的,我诅咒宇文熠,皇帝坐上半个时辰就下台!咦?”
凤墨曦轻笑一声,扯着红鸾上前。
一颗心思都在供桌某处疑点上的红鸾姑娘也不在乎自个儿小手被某人牵了,亦步亦趋地被拎到了供桌前,疑道,“这宇文熠的老爹才死了不到三天,都还没下葬,怎么这么快就摆上牌位了?”
“也可能,是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担心将来没人为他立位,自己提前招呼了吧。”凤同学颇有见地地分析着自己的看法。
闻言,红鸾立刻送上一个大大的白眼,“这牌位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人咒着自己死的。再说了,如果他真的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干嘛不先自救而跑到这里立牌位……等等!”
红鸾突然瞪大了眼睛,回头望着凤墨曦,眼中映出那人“你还没笨到家”的好笑神情,霍得上前伸出手去,将那尊写着宇文城三个字的木牌挪开,果然看到下面有道很薄的缝隙。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当成寻常的木纹忽略掉。
红鸾兴奋地抽出刀,一插一劈一挑,一块小木板便被撬了出来,露出下面半尺见方的暗槽。
红鸾低头一看,眼中亮光大胜,“哎呀,这里面东西可真不少。瞧瞧这是什么?”
一手托着个明黄的布包,一手捏着个小卷轴,红鸾的笑容在微微摇曳的烛火下,明亮中带着几分血色。
布包里的东西自然是玉玺,凤墨曦拿起来对着火光照了照,无声地揣进怀里。又在袖囊里掏了掏,竟又掏出个玉玺来。原封原样地装回布包里,还放回了远处,盖上封口,一切又都回归到了原样。
外面吵闹声渐消,想来那些掉火球的灯笼差不多也该熬到时候了。
有脚步伴着呼喝声朝门口靠近,红鸾和凤墨曦对望一眼,身形一闪飘上了横梁。行动的同时,只见凤墨曦衣袖微动,一道劲风卷上门边,那倒在地上的两人突然抽搐了一下,摇晃着脑袋坐了起来。
“我怎么睡着了?”其中一人捂着头,眼中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
这时吱呀一声门响,霍刚握着佩刀,大踏步走了进来。一眼瞧见睡眼朦胧的两人,抬手两巴掌甩在两人身上,“混账!外面闹得翻了天,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都给我滚出去,自罚八十鞭子!出去!”
霍刚连踢带踹地将两人轰了出去,回过神,锐利的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才转身出去。“把门关上,你们两个留下,好好看守!”
“是!”
呼啦啦纷沓的脚步离去,霍刚又吆喝着重新布置了守卫,又是一阵长久的闹腾。
殿宇内又恢复了平静。红鸾和凤墨曦望了望四周,觉得实在再无留下的必要,飘身出了宗庙。
两人补好屋顶,从宗庙离开的时候已经入了半夜。事情办完也不急着回,一起沿着万拓河漫步。
“说说你这个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吧!”红鸾摇晃着手里的小竹管,是先前凤墨曦给她的简易版潜望镜。
“自己闲来无事做着玩的,你喜欢就送你好了。”凤墨曦唇边漾着浅浅的笑,一俯首一扬眉间皆是无限风华。
红鸾愣愣地望着凤墨曦,尤其是在看到那双如水般明亮温润的眸子时,心里头突然觉得有哪个地方空空的。呼吸漏了空,闷闷地透不过气来。“我们以前,真的不认识吗?”
眼前一暗,凤墨曦那张漂亮的人神共愤的脸压了下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问过我这个问题吧。怎么,我很像你记忆里的某个人吗?”
红鸾眨了眨眼,头往后仰,手抵在凤墨曦的胸前控制着他下压的趋势,“没有。我忘记了一些事情,觉得你有些熟悉罢了,没什么。”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告诉你,很多年前我曾见过你呢!”凤墨曦直起身子,红鸾抵在他胸前的手陡然脱离了支撑。
“你说什么……啊……”
脚底一滑,本就后仰身子失了力道直往后倒。
红鸾大惊!
她惊得不是自己马上要摔屁股蹲,而是担忧自己摔不着还便宜了某人。
果然,就在她的发梢快要于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腰上陡然一紧,整个人被向上一拉撞进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淡淡裹着些许雪气的馨香扑鼻,入眼的银白竟比月光还要皎洁炫目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