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虎的府邸其实离王爷府并不算太远,只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所以从未去过,而且,自从回到茉城,威振虎就有忙不完的事,一天到晚不在府里,所以至今我都没有去过他的府邸。
被段天赐搀扶着走进将军府,所到之处所遇之人无一不请安行礼,府内的下人看到段天赐对我如此小心翼翼,而我的容貌又如此美丽动人,无一不惊叹得偷偷多瞥几眼,甚至当我们从他们身边走过后,仍无法回过神来。
“振虎给王爷请安……”威振虎看到我们走进来,赶忙迎上前行礼。
“免了……又不是在朝堂上,无须拘理。”段天赐的声音很淡,却能感到他们之间已不再像当初那样,只因我而有牵连,经过了那么多事情,经过了生死,他们已成为朋友。
威振虎对我与段天赐的感情,也已释然,现在开始三人可以坦然相对。
“振虎,你有了府邸这么久,我都没有过来看过呢,这几日听天赐说你会在府里,所以过来蹭顿便饭,你不介意吧?”我嘻笑着,话语与这脸蛋的气质严重不符,这才是我。
“雪儿说的什么话,倒是我一直忙都没有过去看过你,不过有王爷对你的照顾,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的好吧~。”振虎笑道。
“哦~到底是因为有人照顾我,还是因为某人被某人缠住拖不开身了呢?”我回敬他,我可还没有忘了,前几日楚大哥结婚时他的晚到。
“呃……”振虎被噎得无语。
跟我闭嘴,还是嫩了些地,好坏这嘴皮子功夫可不是一天二天能练出来的呢,他本就不是那种好斗性格,又怎么说得过我?
“哎,说不过你,快进去吧,已让厨子做好了饭菜,小翠派人来特意嘱咐,都是你现在爱吃的菜,知道你还未吃过早饭,所以早就准备好了,一会儿凉了对胃不好。”振虎叉开话题。
段天赐听着我们的话,却只笑不语,好像振虎对我如此关心,他一点都不介怀一般,我不解,这哪里像他的性格?放在以前,如果有哪个男人对我说话暧昧了些,关心了些恐怕都要气得要死,今天怎么如此不同?
“嗯……好……”我回他一个妩媚的笑,然后偷偷瞟了一眼段天赐,哼哼,故意地,倒要看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许是看多了我的这张美脸,威振虎倒是没有失神,只是一愣,便笑着摇了摇头。
坐在饭桌旁,我毫不客气地开始动筷,完全不顾任何形象,满满一桌子菜,只为我们三人准备,他们吃不完,只顾喝酒说话,闲聊着,为了不犯罪,当然不能浪费。不过话又说回来,怀孕果然变成了二个人的饭量了,喜欢吃的看着就香,忍不住就要多吃几口。
“你府上的厨子手艺不错嘛,哪里请来的?”我边说,边往自己的碗里夹菜。
“咦?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了方便管理,把整个尚府搬了来……”威振虎诧异。
废话,没人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我狠狠瞪了一眼段天赐,他凤眸一闪,装作没看见。
“哦~那尚府现在不是空无一人了?长年空着还不成了鬼宅?”我故意拉个尾音,偏要激击一下段天赐。
“不会,倒是留了几个家丁和管家在那里打理,不过确实冷清了许多。”
“我说怎么有几个下人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醒悟。
“也怪不得你想不起来,一直在尚府你都不问世事,身边也不过是让小翠一直照料着,后来又离开了那么长时间,想不起来也是很正常的。”振虎径自解释着。
“呵呵,也是,你现在是名扬天下的威大将军,朝上的事务必定不少,又要照料尚府的生意和镖局,身体怎么吃得消?”我有些担心,毕竟再有能力也不过是个人又不是机器人。
“累是累了些,不过因为当时雪儿的主意好,把层级,督查分得清清楚楚,规矩立得明明白白,严谨得很,倒也是能省些心,只是真要是遇到了出征,还是有些勉强,如果有人能够帮着打理固然是好的。”威振虎看了一眼段天赐,又定定地看着我。
我明白他一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想要回尚府的权力。
我放下筷子拿起丝帕抹了抹嘴,如同在自己家一般遣了下人:“你们先下去吧,有些话我要与你家将军说。”
原本伫立一旁的丫头听我这样说,互相看看又看看自家主人,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小姐不是已经说了?都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
段天赐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还有这出。
“雪儿想说什么?”两个男人都看向我。
“振虎,其实今天来是有些事与你商量,这些话我也从未与天赐说过,当初我建立尚府也不过是想完成自己的计划,对于我而言现在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财势并算不得什么,一直以前,你与小翠都是我身边最贴心的朋友,我从未将你们当过外人,这么长时间一直让你们受累,我心里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你现在也算是为威家赢得了荣誉,以后必是平步青云,我一点都不担心,但小翠却不同,出身低微,毫无靠山,又是一个女儿家,因为我早已过了嫁人的年龄,我不想耽误她的一生,最近一直也没有让她跟着我,只让她在王府内跟着老总管学习更多的为人处事,管理与应酬,便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给她一片自己的天地,我想着把尚府一些生意直接划到她的名下,让她来打理,也算是让她的后半生有所依靠……你看可好?”我说得极认真极诚恳。
“可是……”威振虎扭头看看段天赐,想从他的脸上寻找一些端倪。
“这是雪儿的决定,既是她已想好的决定,自会有她的打算,我自不会阻碍与反对。”段天赐表明立场。
“可是,小翠一直在你身边,你难道是想让她离开王府?那谁来照顾你?她可愿意?”振虎不解。
“没有人照顾我,我也可以很好,再说府内还有很多丫头,我不想耽误她的一生,不想让她一辈子只当一个丫头,我想让她自由自在地生活,过她想要的生活,毕竟都是女人,我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爱她的她也爱的男人,幸福地结婚生子,守在我的身边,她得不到……”我轻叹。
“你可曾问过她的意思?”振虎沉思。
“不问我也知道她会如何回答,可她的回答却偏偏不是我想听到的,我知道她的想法,但……女人——不该认命……”我坚定地说,我知道自己命不久已,那么在我死之前,我便应当将我身边的人安排好,不想看到他们的无措。
“若说是生意,倒是没有什么,毕竟尚府的财力当着王爷说句不敬的话,茉莉国却是无人可及,随便拿出些生意给她,这辈子都是吃喝不愁的,只是……小翠她自己是否会愿意?”威振虎沉吟片刻缓缓说道。
“所以……我要你们配合我让她甘愿离开,甘愿为她自己而活……”我一字一句吐出。
“怎么让她甘愿?你有什么计划?”
段天赐挑眉,在他眼里有些许玩味的意思,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他当初收来讨好她的丫头,一个仆人对主子忠心这应是最基本的素质了,即使对她恩宠一些,也不过是赏她一些银两,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为她讨一桩婚事,又何必煞费苦心让她心甘情愿如何?即使当初她救了雪儿又如何?即使自始至终都不离不弃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下人对主子忠心的表现而已,仅此而已。他能耐着心听着她的计划,饶有兴趣地参与,不过是在配合她的小玩闹,是在哄她开心,让她过得不是那么烦闷,因为他见过她的世界,稀奇古怪的东西一大堆,什么都有,看着就让人感兴趣,而他的雪儿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若不是有孕在身,她能够老老实实地在府里待着?鬼才相信。正因为出不去了,所以天天在床上叫着无聊,没意思,没事就跑到茉雪园拿着毛笔给那些宠物化妆,好好的白毛都被画得面目全非,画够了,笑够了,大笔一扔扭头就走,照样还是喊没意思,可怜那看管茉雪园的下人,要一只一只地给洗干净。
在他心里,谁都敌不过他的雪儿最大,即使有他的骄傲,却始终是怕的,怕她哪一天过腻了这里的生活,吵着要回去,他知道,那个世界的她并没有死,只是在昏迷中,如果她想回去,阎王自会有办法让她回去,毕竟她不属于这里,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却在阴差阳错中与他碰出不该有的火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即使本不属于他,他也要留下她,让她变成他的,只要她的心还在这里,便永远是他的。所以,只要能让上官雪高兴的事,让她不觉得无趣的事,他都是会去做的。
不过,想到留住她,如果让她无路可退永远回不去,岂不是更好?更何况,那个世界的那个男人,偶尔还是会看着躺在床上的雪儿的身体说着话,抚摸着她的脸,当在阎王殿看到这些时,他的心里如一根刺生生扎在了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剔除不去。
只是,不知他的雪儿会不会因此而恨他,也许,恨也比失去了,再也见不到她好吧……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一股奇妙,邪恶的想法跃入心头。
“嗨!段天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不满,看着他走神的表情,眼神涣散得如过了筛的沙子。
“嗯,雪儿的主意,本王当然要极力配合。”段天赐有些讨好地说。
“哼!”我冷哼。
威振虎看到我这样,不禁嘴角上扬,笑出声来。
“振虎,还有一件事,我也想一并解决了……”我不再理会段天赐的敷衍,再度认真地说,顺手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叠得很平整地纸。
威振虎看到那张纸,顿时愣住,眼底有那么一抹诧异地望着我,本俊朗的脸上有些涨红。
“振虎,你可曾还记得当初我与你签订的那个契约?当初曾说,只有我提出解约才能不再作数,那么今日我们不如便取消了它吧。”
“雪儿,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丝毫不隐讳他的愤怒,是的,他忘了,当初他们是立下生死状的,用生命去保护的人是她,永远要形影不离的人也是她,当初不过是一个人镖,怎奈他也早已从对她的报答变成了心甘,早已不再是当初报答她救了镖局,早已甘愿形影不离,抵死相护,见不得她忧伤,见不得她不言不语,沉默如金,那样的她是不开心的,所以他要帮她完成心愿,即使知道前面是条死路也愿意为她而走,只因他认为只要她的心愿达成了,她便会高兴,在尚府的那些日子里,他知道她并不开心,每天的米虫生活与她的安静只是因为不开心,即使给了她锦衣玉食,给了她安全的避风港,可她的心却一直没有停靠过。
段天赐看着我们俩人的表情,这件事他是不知道的,所以也不便说什么,只得看着事情的发展,只是他的眼神仍旧淡定,淡定得如水。
“振虎,我们在一起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对你是感激的,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不会有现在的尚府,不会有我上官雪,我也不会和王爷再次相聚,当初立下那镖也无非是想给我和小翠一个更好的保障,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从未违背过契约,我也早已不再把自己当一个人镖,你对于我而言,早已不再是一个镖师,而是一个可以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好兄弟,也是我在这里的亲人,既然这样,我们又何必要用这一张约定来约束呢?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件事本已被我遗忘了,但现在想来,它却成了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我不想我们的感情,被这东西锁住,所以——今日我们不如取消了它吧……”我知道他误会了,但误会只要说开了,就可以解开了,不是吗?
威振虎听我这样说,刚刚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似是一颗心又放回了原来的地方,但……只是好兄弟,只是好朋友,只能做亲人……吗?果然,在她心里,爱情这东西从来就没有他的位置,明明该高兴的,怎么仍旧还会有一些落寞呢?
“既然雪儿这样说,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不是你再提起,我果然也忘了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了。”振虎笑着道,心里却……没了这一纸契约,哪天她不想再让自己追随也是可以的了,明明应该是解脱,怎么却有些害怕。
我听到振虎的认同,于是,很高兴地,将那东西撕得粉碎散了一地。是的,我便是要放开他,让他为自己而活,他有了新的生活,不应该再受到我的影响,这东西已经没用了,既然早知自己命不久矣,又何必故意再拿这东西牵绊别人?
解决了这两件事情,三个人又吃吃笑笑了一阵,段天赐敌不过我的央求,非要振虎带着转转他的宅子,只好随着我一同与振虎在宅院里逛了起来,将军府虽然比尚府大了些,但我发现里面的设计格局居然与尚府如此相似,看来果真像振虎所说,他把整个尚府都搬了来,而且,这样的好处是,当我再来他这里叨扰时不必担心自己不认路了。
直到黄昏,整整一天被忽略的段天赐终于决定强行把我带走,理由?太医说了,孕妇不能太过劳累,尤其是像我这样不满三个月的,更不能累着。其实?看他那张阴戾得乌云密布的脸便知道,身上的醋坛子满得快溢出来了。
我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