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揉她的头发,有些宠溺地笑道:“快些睡吧。明日我们就可以知道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第二天,李不动拿了陈清里的牌子去了府衙,回来嘲讽道:“有时候这牌子就是比人管用,你人还没去,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陈清里苦笑。
袁满虽然不知道陈清里到底是什么人,可她心里也隐隐地猜测,这个人应该身份地位不低。
官府派来的人居然是周慈,周慈看见她愣住,眼神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她。
李不动嘲笑道:“周大人还是先办案的好,私事好歹先放一放。”
周慈转开眼睛道:“戏班子总共就这么些人,能够捂住一个女人的口鼻不声不响地带进地窖的人,不多。”
戏班子的人都已经在下面站成了一溜,周慈的眼睛扫过去,他们全都低下了头,就怕麻烦事落在自己头上。
“红鱼姑娘之死官府已经查明是他杀,现场留下了那个男人的一截布巾子。若是你们有谁主动承认,本官自会向上禀明,争取从宽处理。若不然,就是一个死罪。”说着,周慈扬了扬手中的布巾子。
立马就有人紧张地去看自己的衣服。
李不动眼尖,嘴却没有袁满快。
袁满一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道:“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凶手。”指着第二排一个身材瘦小如猴的人。
那人立马瘫倒在地,大喊:“小的冤枉,这事跟我没关系。刚才小的一抖只是因为有点急尿。”
周慈冷笑不止:“什么时候不急偏偏这个时候急?我看你是做贼心虚。来人哪,将他拿了,告诉大人可以结案了。”
袁满皱眉,似乎有些太草率了,如果这个瘦猴子说的是真的,那么真凶就可能另有他人。自己都知道的道理,周慈没有可能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选择还是把他带走呢?
人群里这时立马出来一个人,上来讨好地笑道:“官爷办事就是神速,这个人一向在我们戏班子缩头缩脑的,整天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原来就是他杀了红鱼姑娘,说不定是为了他那个老相好呢。”
周慈冷冷地看着他。
李不动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知道的倒是多啊。”
那人立马讪笑了几声。
周慈别有深意地看了他几眼,转身带着人走了。
陈清里不动声色,反倒问了句别人都不关心的问题:“这个戏班子的台柱子是谁?”
“原先是红鱼姑娘,红鱼姑娘死了之后就变成了红玉姑娘了。这红玉姑娘戏虽没有红鱼唱得好,可是人长得更漂亮。红鱼姑娘马上就要去京城的戏班子了,结果却被这天杀的给害了,真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的东西。”不知道谁义愤填膺地说道。
陈清里佯装诧异:“这样说红玉姑娘成了戏班的台柱子了?”
“那还有假?!”
陈清里深思不语。
袁满看着他,知道他绝不可能无缘无故问出这样的话来。李不动皱眉,趁着众人都不注意他的时候闪身出去了。
袁满好奇:“他去干嘛?”
陈清里轻叹:“自然是去抓一个小骗子。”
“谁是骗子?”
陈清里微笑:“麻烦姑娘想想,红鱼姑娘若是他杀,那么杀人的动机是什么?红鱼姑娘一死,谁又是最大的得利人?”
袁满拧眉,突然啊的一声大叫:“不可能吧,说不定是凑巧呢。”
他微笑:“这世间事实在难得一个巧字。”
李不动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拧了一个人,一起来的还有周慈。
周慈手握配刀,冷冷一笑:“去把那位红玉姑娘请出来吧,本官要请她去衙门走一趟。”
红玉来了自然不承认,花容失色地喊道:“不,你们搞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已经有人替你招了,你还敢狡辩?”周慈大喝一声。
红玉面色煞白,狠狠地看着先前那个插话的人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敢出卖我!”
李不动大笑一声:“其实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只是诈你一诈而已。”
这下子她面色更加苍白了。
周慈冷笑:“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现在说还可以少吃点皮肉伤。”
红玉面色煞白,有些抖索地看着众人:“我说我说。”
“我跟红鱼是一起进戏班子的,论资排辈起来她还是我的师姐。她比我会唱戏,自然更得班主的喜欢。就在两个多月前,突然有个大户人家看上了她,说是让她做三姨娘好给人家生个儿子。”说到这儿她停下来看众人的反应。
袁满仔细地听着,催道:“然后呢?”
她凄惨一笑:“戏班子这么多年走街串巷,受尽世人白眼和嘲讽,我早就厌倦了。听说她有这样的机会,我心里羡慕得很。”
袁满又问:“你羡慕她,然后呢?”
她继续道:“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我听说唱完今天这一出戏,她就要去京城的戏班子,是班主决定送她去的。这样的好事居然又落到了她头上。我心里不平,都是唱戏的,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她的头上?”
她的眼泪掉下来,越说越激动。
周慈问道:“所以你选择杀了她?”
她猛地点头:“是。所以我杀了她,她长得没我好,只不过是一个唱戏的戏子而已,没有她,我就是戏班的台柱子,凭借我的美貌,自然也有大人看得上我……”她的声音露出了向往,仿佛她想的顷刻就在眼前。
“说一说你是怎么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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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玉似乎抖了一下:“我既然决定了自然要做成,我把她约到地窖,下台阶时我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然后用一块坚冰刺穿了她的脑袋,接着我就把血迹扫到了角落。”
陈清里这时却插话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那日红鱼姑娘死时脸上是否有油彩?”
红玉眼神瑟缩了一下:“是。”
陈清里微笑:“若在下所料不差,那日红鱼姑娘脸上的油彩是否混有血迹?”又向袁满解释道:“我的鼻子一向都灵敏得很,很细微的差别都能闻得出来。”
袁满恍然:“所以一开始你就怀疑是他杀是么?”
陈清里微笑,算是默认。
周慈面无表情:“既然认了,就跟我回去画押。”临走时,他突然回头看了袁满一眼,那一眼太复杂,看得袁满微微转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含着关切,心痛还有一点点强忍的冷漠。
袁满心间一动,突然出声:“这个案子到这儿就算结束了么?”
周慈点头:“嗯。”
袁满张张嘴,突然很想问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李不动在旁边看着,只是出手推了推陈清里。
陈清里轻叹,突然转身由十八扶着走了。
袁满怅然若失。
回去之后,袁满却没有见到陈清里,顿时心里更加不爽,问十九:“你们家爷呢?”
“爷说累了,先睡下了。”
袁满抬腿就走,十九拦住她:“爷说了,累了暂时不见人,是任何人都不见。”
傻子都知道这人现在有问题,袁满推开他自顾自地去找陈清里了。
陈清里正在给花浇水,听见声音便笑道:“我便知道十九拦不住你。”
“知道他拦不住还叫他拦!”
陈清里不语。
袁满把要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然后嬉皮笑脸地蹭了过去:“你生气了?”
“没有。”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
他微微板起脸,“不好,一点也不好。在下生气了,满满你说可怎么好?”
她愣住,然后有点不知该做何反应,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刚刚……刚才你说你没有生气的。”
他不知该气该笑了,有些无奈地说道:“某些人对有的人念念不忘,难道我不该生气一下?”
她嘿嘿一笑:“我可不知道有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某些人是谁。”
他揽住她:“既然知道彼此再无可能,忘了可好?”
袁满沉默,然后才说:“好。”
他斟酌着自己的说辞:“会否觉得我太过分,明知道你们不会再有什么,却还是忍不住……”
她嘻嘻一笑,有些调皮地蹭他的脸:“不会啊。陈清里,我觉得这样的你特别可爱。”
他的脸开始慢慢发烫,嗔道:“如此调皮,除了在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你。”
袁满狼扑过去:“我也只要你,其他人我不在乎。”
他微笑,心情终于又像回到了四月春。
自此事之后又安静了好些天。
夏天毫无预期地将要过去了,他们似乎在林州逗留的时间有点久。准备走时,李不动说要一起去见见世面,不过走前要赶去喝一个朋友的喜酒。
正是这喜酒出了问题,就差拜堂了,结果新娘子不见了,新郎官可急煞了,拉着周慈一个劲地说:“周大人,你可要帮帮在下,内子她这……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地这个节骨眼给不见了。”
根据以前的经验,袁满觉得很有可能是逃婚,于是脱口而出:“该不会是临时悔婚吧?”
新郎官顿时瞪过去,脸都青紫了。
陈清里忙咳嗽:“满满心直口快,还请不要介意。”
新郎官喝道:“我与内子两情相悦,她断不会逃婚。”
不是就不是嘛,至于这么大反应,袁满撇撇嘴,一转眼却看见一个奇怪的老妇人站在墙角,诡异地正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