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被陈萱的动作给吓的不禁后退了一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陈姑娘……你上有父母兄长,还有皇后姑姑,不找他们求救,怎么偏偏找我?”
陈萱摇摇头,哀怨的说,“姑姑在深宫中,哪里顾得上我,我娘觉得我和离丢人,只想给我找一户人家嫁了,可,谁能想到袁琨又找了回来……”
她越想越悲,不禁大声的哭了起来。
芳华觉得很尴尬,今日端宁大长公主府请了很多客人,远处不断的有人路过,见到陈萱跪在她面前,都会驻足观看……
秦氏也很尴尬,她走到陈萱的旁边,“陈萱,你赶紧起来,这样像什么样子?有话进去好好说。”
陈萱却不肯起来,“王妃不说救我,我是不会起来的。”
芳华简直被气乐了,感情还被讹上了,她看着秦氏,“还有别的路吗?”
她不想知道也不愿意帮陈萱,她说的无非就是袁琨的事情,这又与她何干?各人的路,各人走。
那天在皇后宫中,如果陈萱能在皇后问她的时候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皇后怎么会不帮她?
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而是说听父母的安排。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秦氏点头。
芳华颔首示意她带路,陈萱见两人丢下自己走了,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因为陈萱的事情,引宴的时候,芳华就不太提得起兴趣。
秦氏作为主人,需要招待的宾客众多,芳华给端宁大长公主请安后,一个人在园子里逛了一圈,既然宴会是给薛明睿设的,自然有很多年轻的小姑娘。
芳华一路欣赏了会三三两两的娇嫩小姑娘们,正想回端宁大长公主殿中,就被个姑娘拦住了去路。
芳华认得她,但是谁家的姑娘却忘记了,姑娘此时目光灼灼的盯着芳华,“王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此时正是冬日,腊梅还没有开,因为宴会,到处扎着彩灯,彩带。
芳华皱着眉头,并不想同她去,于是道,“不必借步了,就在这里说吧。”
那姑娘看她一眼,也不知道是被风吹红的,还是粉面带红,她扭了扭手中的帕子,咬着唇,半响不说话。
在芳华快要没耐性的时候,她方道,“端王如此才俊,王妃怎么能如此霸道?”
芳华‘嗯’了一声,“然后呢?”
那姑娘轻叹一声,“端王那样好的人,想要嫁给他的女子不计其数,王妃……该惜福才是。”
芳华看了看她,勾了勾唇角,“我知道了。”
说完,欲带着两丫环离开,说话的语气显然是满不在乎,不以为意。
一个外人,这样的来操心自家夫妻间的事情做什么?
那姑娘拦在芳华前面,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她,“王妃这样,就不怕别人对你指指点点?你配不上他,不配出现在他的身边。”
芳华愣了一下,没想到薛重光的行情这样的好,面前的小姑娘娇嫩的花一样。
说起来,薛重光成日里忙的很,除了上朝,下朝,多余的时间就是和她腻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外面花天酒地。
既然如此,此人是谁?一副为你好,为了天下人好的模样。
她有些可怜的看着对方,“姑娘,你脑子有病吧,有病得治,赶紧回家让家人给你找大夫看看,如果不行,本王妃倒是可以给请一下太医,别迟了,治不好了。
本王妃不配,那谁配?你吗?”
那姑娘也不是傻的,当然知道芳华在骂她,“你骂我。你哪里配的上清隽雅致的端王,和离再嫁女。”
芳华莫名有些烦躁,她虽然不在意这些,但每次出门都能碰到这样一些人,拿她的过往说事,当下说的话也就不客气起来,“这位姑娘,我说你有病,你还不承认,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做什么?直说你想给王爷做妾不就好了。”
那姑娘面色一僵,面色绯红的说,摇头,“我没有……”
芳华吁了一口气,再次笑了,缓缓的说到,“姑娘,你搞错了,男人要乱来,不是女人能控制的,还有,你一个身无诰命的小姑娘,见到本王妃不但不行礼,还在本王妃面前无礼,你是哪家的,如果家里缺教养嬷嬷,本王妃可以送两个过去。”
谁知那姑娘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说,“就算我想给端王做妾怎么了,那样好的人,谁不想站在他身边,偏偏王妃整日把他拘在身边……”
芳华气乐了,感情,还是她的错了?她微微一笑,缓缓的说到,“姑娘,你搞错了。
至始至终,真正不想见你们这些庸脂俗粉的人,不是我,是王爷自己。王爷就喜欢我这样再嫁过的,有风情,你们想要侍候王爷,要不也嫁一次,再和离,看看王爷能不能看上你们。”
那姑娘被芳华这样毫无廉耻的说法给惊懵了,只能呆立在那里。
芳华不欲与她多说,而是懒懒的回到,“鸡与鸡并食,鸾与鸾同枝,你是什么人?拦在我前头?冲撞了我?你担待得起吗?”
芳华并未破口大骂,或者是脏话连篇,可骂的却极为难听,那姑娘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面色涨的通红,摇摇欲坠,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啊。
如果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芳华欺负了她,受到辱骂一样。
那姑娘身边的丫环也是吓的面色发白,没想到姑娘会这样大胆,跑到端王妃面前来劝诫她纳妾,一个闺阁女子,传出去还不笑死人?
丫环拉了拉那姑娘的手,希望她不要把事情闹大,不然真的是只能进尼姑庵一条路了。
芳华撇了她一眼,并未见怒容,反而带着笑意,她并没有把话说绝,但还是要追究的,她看了看边上的清欢,清欢会意,转身去打听这姑娘是谁家的了。
一个未婚姑娘,满口规矩妇德,自己不成体统,却来管别人夫妻的闲事。
这姑娘眼看就要晕过去了,刚鼓起的勇气一下就没了,身边两个丫头死死的扶着她,如果这个时候昏过去,事情就闹大了。
两人扶着那姑娘匆匆的离开,芳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回去和端宁大长公主告辞回府,刚走了几步,一道低沉的笑声骤然响起。
芳华下意识的往回看,只见穿着紫红色梅兰竹暗纹锦袍,腰间系着真紫色绦带的英王薛明睿站在一株梅树下含笑看着她,身姿如送,丰神俊秀,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教人无法移开目光。
“皇婶好口才,把那姑娘都说的羞愤难当,不过,皇婶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不会乱说的。”话里隐隐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
芳华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只是反击,但被一个年龄比她还大的‘晚辈’看到,还是脸红了红,讪讪的说到,“你怎么在此,有合心意的姑娘吗?”
薛明睿并未回答,而是眼神转道一边,才道,“天冷,皇婶还是不要在园子里吹风的好,小心着凉。”
芳华也确实不好久留,就告辞离开,带着清希回了设宴的殿中。
薛明睿站在梅树下,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后,脸上哪里还有刚刚那淡淡的笑容,只余一片冷冽深沉,整个人,清清冷冷的像没生气的人偶。
豆豆在后面走过来,瞄了他一眼,又暗暗看向芳华离开的方向,整颗心像被蜂蛰了一样,又痒又麻。
他这个主子,自来是冷心冷肺的,很少会和女子说话,就算以前老王妃在世的时候,王爷的态度也是淡淡的。
可刚才,他竟然偷窥端王妃,还笑了,宛如初融的冰雪,虽然还是冷冷的,但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他不禁发愁起来,世上只有一个端王妃,以后主子该娶哪家的贵女哟。
从端宁大长公主府回来,下了马车,芳华也不等薛重光出来,就先下了马车,扶着清欢的手回了主院。
“芳儿,”薛重光从马车中探出身,跳了下来,看着芳华的背影,问贪狼,“怎么走的这么快?”
芳华听到了,回头,微抬着下巴嗤笑,“王爷大白日的,不好回内院厮混的,你还是去前院吧,我们不同路。”
说完也不理他,也不要清欢的搀扶,转身就走了。
没走出几步,到了假山边上,抬脚踢了一下假山边露出的一块,道,“凸出这么一块,难看死了。”
第一脚没踹下来,她后退了几步,拎起裙摆,抬脚狠狠的踹了下去,只听‘咔擦’一声,原本凸出的那块掉在地上了。
她放下裙摆,拍拍手,点点头,朝主院而去。
身后一片死寂,贪狼看着那被踹断的一块,脚隐隐作痛,眼神不敢乱看,小心翼翼的说,“王爷……”
“王爷……”
没有反应,但见自己王爷嘴角竟然带着丝丝的笑意,翘的老高。
不过,却是冷冷的看了贪狼一眼,“王妃不喜欢这假山,让人推了,搬走,这里就种蔷薇吧。”
路边种带着刺的蔷薇?贪狼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薛重光,见他嘴角的那丝笑还没褪去,但神情认真。
“是。”边上死后的下人们开始手忙脚乱的搬动假山石块。
芳华回到主院点睛堂后,脱下繁复的赴宴衣服,换上轻便的旧衣旧裤,靠在榻上,想了一下,叫来清希,“你去前院和王爷说,我这几日身上不舒服,让他歇在别处吧。”
清欢在边上听的急了起来,被芳华一个眼神给瞄的呆立不动,清希刚来,不明所以,去了前院报信。
薛重光踏进后院已经是三日后,此时冬日的阳光正好,照的整个院子都暖融融的,他随意的靠在影壁前,看着廊下正侍候着一盆盆栽的芳华。
他细细的欣赏了很久,神情变幻了数次,仍旧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终于,等芳华放下手中的剪子后,他缓缓的走上前去。
芳华半眯着眼睛看着薛重光缓缓的走过来,也没理他,径直进了屋子。
薛重光见芳华不理她,静静的跟在她的身后,也进了屋子,“我们有几日没见了,你气消了没有?”
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芳华斜睨着他,不说话。
“只要我对你好,你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做什么。”薛重光用手勾起她鬓角落下的一缕头发。
“那是我无理取闹咯?”
薛重光闷声笑了起来,“是我不好,让你在外面受气了。”
说完,放下手中的那一缕头发,抱着她靠在榻上。
芳华被他紧紧抱住,愈发的生气,恨声道,“让你出去招蜂引蝶,你勾搭的小姑娘,找你去啊,老是来找我麻烦,算怎么回事。”
她越说越闹,把手握成拳头,在他背上胡乱捶个不停。
“我们把自己日子过好了,就可以了。不要为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弄的不愉快,你都冷落我三天了……”
薛重光在她耳边叹息。
脸颊旁有温热的气息扫过来,芳华抬头看着面前俊美逼人的男人,撅嘴道,“讨厌死了,以后再也不去参加什么劳什子宴会了。端宁姐姐那里的也不去。”
“你不想去,就别去了,就是宫里,你不想去也推了好了。你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也无需为那些人动气。”薛重光拍拍她的背,坐了起来。
“等我处理好手中的事情,天也暖起来了,我就带你到处去走走看看……”
芳华不是第一次听他这样说,抬头看着他,见他说完话,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神情认真,眼眸中都是柔情,心里一暖。
这几天确实是自己作的过头了,虽然恨他没有及时来哄自己,但是也知道他的性子,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她心一软,眉眼也跟着软了下来,回手抱着他,将自己靠了过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薛重光见她软了下来,偷偷的呼了一口气,低声说,“你冷落了我好几天,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完亲了上去,又剥了她的衣衫,郎有情,妾有意,两人天雷勾出地火般,缠到一处,一直纠缠到四更多。
最后两人都累了,正准备拥着入眠时,外头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薛重光看看累的睁不开眼的芳华,轻手轻脚的披衣下榻开门。
外面是披着蓑衣的王管家,见他出来,他急切的说,“外头来了宫里的公公,说是皇后不太好,让您马上入宫去。”
薛重光滞了一下,说道,“让他稍等,我去换身衣裳。”说完进了内室,拿了衣服迅速穿了起来。
芳华迷迷糊糊中也被惊醒了,却没有力气爬起来,只隔着帐子,含糊的问,“怎么了?”
薛重光已经穿好衣服,整理好,听到她的声音,掀开帐子,安抚的在她额头亲了亲,“没事,宫里让去一趟,你继续睡,回来再说。”
长乐宫中,薛重光进到寝殿,赫然见陈皇后一脸苍白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仿佛一点生气也没有。
床前太医跪了一地,陛下正握着陈皇后的手,一脸都是惊慌与惶恐。
他见到薛重光进来,连忙跳了起来,“皇叔,快,快帮媛妹妹把脉,她流血了。”
薛重光用帕子擦了手,坐在了床头,陈皇后的脉象十分异常,气血翻腾的厉害,但好在这段时间身体调养的不错,暂时还不会有流产的危险。
当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无事,有身子的时候见红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陛下,娘娘不用担心。臣给娘娘扎几针就好了。”
屋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皇上的表情也缓了下来,对薛重光行了一礼,“有劳皇叔了。”
薛重光飞快的给皇后扎了针,过了一会,皇后缓缓的睁开眼睛。
昭庆帝险些哭了出来,带着鼻音,叫了一声“媛妹妹。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陈皇后虚弱的摇摇头,看向薛重光,虚弱的说,“这么晚打扰皇叔了……”
薛重光洗净手,安慰陈皇后,“没什么大事,你好好的休息,一会我开个方子,调养几天就无事了。”
此时,昭庆帝见陈皇后醒来,终于平静了下来,对着下面的人发火,“你们都是怎么侍候的,怎么让皇后见红了?”
陈皇后见昭庆帝发货,连忙阻止他,‘皇上,宫人侍候的很好,到底是我的身体底子不好,才会这样,不要怪他们。而且,皇叔说了,并无大碍,’
天子一怒,伏尸千里,她还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呢。
屋子里侍候的人连忙跪了下去,皇后贴身嬷嬷跪在地上,哑着声音请罪,“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娘娘,请陛下赐罪。”
“说,到底是怎么会事。”昭庆帝阴沉着脸,眸中杀气腾腾的,长乐宫的宫人不是吃素的,皇后身边也被护的严严实实,到底是被人如何动的手脚?
薛重光在一边悠闲的喝着茶,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明明皇后的身体调养的不错,不应该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只听嬷嬷慢慢的说起了皇后这一天从早到晚见过的人,和经过的事。
*
金陵城中,因为大皇子和英王选妃的事情生出了无数的汹涌暗流,搅动的金陵城内大大小小世家的安宁。
就算如今皇后怀孕,可想送女儿进大皇子府的人还是不在少数,自来荣华富贵都是要博的,没有天上掉馅饼的道理。
盛府靠着大皇子,自然是想自家女儿做大皇子妃的,盛家适龄的也就盛三奶奶余氏的女儿一人。
余氏曾是盛采女身边的女官,在盛采女生下大皇子不久后,就被放出宫,做了盛府三奶奶。
这日,大雨倾盆,余氏接到一张条子后,匆忙的和伯夫人禀报后,无视外面的大雨,执意要带着女儿盛华蓝去白马寺上香,用的借口是求佛祖保佑,盛华蓝能够被选中做大皇子妃。
“娘,干嘛这个时候去白马寺,明天去不行吗?”
马车里,盛花蓝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一脸嫌恶的说,“地上全是泥,一会到了寺里,衣服都要弄脏了。”
盛华蓝梳了垂髫髻。湖绿色缂丝绸袄,外罩一层妆花罗纱,素白月华裙,手腕上戴着翠汪汪的镯子,让人不禁感叹,好一个美人。
余氏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外头风冷,赶紧把帘子拉上。”
盛华蓝有些不情愿的放下车帘,转过头让边上伺候的丫头拿了两块红枣糕给她。
刚咬了一口,余氏睁开眼睛,嫌恶的看着她,“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让你少吃点,你还想不想做大皇子妃了?大皇子可不喜欢胖美人。”
盛华蓝生怕余氏把红枣糕给抢走,一把塞到嘴里,咬都不咬,急急忙忙的吞了下去,噎的两眼发白,还是丫环递了盏过来。
余氏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不耐烦的转过拳头去,低低的咒骂着,盛语蓝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眼角余光一直盯着那盘红枣糕。
雨一直下,大风呼啸,余氏隐隐后悔,不应该这样的天出来的,她想让赶车的车夫停下来休息一下,但话语在舌尖转了几个圈,又咽了回去。
虽说她是府里的少奶奶,可到底是丫环出身,女官只不过是好听的称呼而已,到底出身不高,府里就没几个人是真心实意的服侍她的。
一想到这里,余氏的心里就不自在起来,脸色难看了起来。
和她同期放出来的还有一个嬷嬷,可她却在乡下做了个老封君,侄子,侄女捧着她,好不威风。
盛华蓝坐在她对面默不作声,就怕触了她的眉头。
外头忽然‘砰’的一声,马车里的母女俩吓了一大跳,外头又闷哼了几声,还带着低低的惨叫声。
盛华蓝连忙去掀车帘,只见外面的车夫,随从全都倒在血泊之中。
她顿时吓的面如土色,尖叫声还没有冲出喉咙,身后就伸出一只手,如同鬼手一般,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她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