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了半个多时辰之后,他觉得有些累,便坐下来休息片刻。
天色已渐亮,后庭中鸟鸣声四起,几群麻雀、画眉在竹林和树梢盘旋停留,还有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在阁楼之上夺食,好不热闹。
他目光从阁楼上收了回来,开始观看后庭晨曦前的风景。
刘继家宅在本聚算是最大的,大致是寻常人家的五六倍,它分为东西两个院落,中间有一道六尺土墙隔开,一道小门联通,不过那道门一直是开着的。
大门在东院南侧,西院有一道后门,不过一直是铁将军把门,刘玘从未见他打开过。
伯父伯母一家住在东院,刘玘兄妹二人与一名五经先生住在西院,刘家的粮仓与阁楼也在西苑。
五经先生姓张,名斯,字文成,三十五岁,是伯母张氏族人,伯母专门请过来教授第三子四岁的小刘德启蒙。
汉代人喜文,很多人的字号里都带一个“文”字,而且字“文成”者也不少。
张斯十二年前曾当过斗食吏,但他嫌那份差事太过繁杂,只干了三个月便辞职,然后专以教授私人子弟经学为业,这份工作当然轻松得多,只是待遇要略低一些。
不过,听说伯母给他的待遇也并不比斗食吏低多少,大致有佐史的待遇,也算很不错,反正她们家给的嫁妆也不少。
伯母对于伯父举债给两个儿子买官很有些意见,认为他们完全可以从少吏做起,没必要非得一步登天。
伯父执拗,知道仕途艰难,当然希望走捷径,所以并未听伯母的意见,这让她非常恼火,所以嫁妆并未拿出来抵债,而是准备用来教育两个孩童,当然也许是三个、四个,因为伯母还很年轻。
伯父自然也没敢有太多意见,毕竟嫁妆属于私人财产,并非“夫妻共同财产”,法律就是如此规定的。
“郎君为何今日起得如此之早?”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刘玘听得声音,忙扭头回答道:“先生起得也不晚呀!”
来人正是张斯,他手里提着刀,显然也是过来锻炼的。
“主母让我抽时间带足下去见张孟卓(张邈),不知何时有空?”
“这……等几日吧,我现在大病初愈,先休养几日再说,阿舅应该年后才走的!”
刘玘非常熟悉这段历史,当然知道张邈,此人在汉末三国时期也算小有名气之人,才华横溢,汉末群雄之一。
他最初与袁绍、曹操、吕布等人关系也非常好,不过进入群雄争霸后,为利益大家都翻了脸,因为谁都想成为最后的王者。
但是张邈不是最强者,注定只是王者通向王位的垫脚石,所以他最终被曹操击败,然后被部下所杀而邀功请赏,与袁绍等数百名汉末英雄一样成为了魏王曹操的背景。
现在,张邈年纪轻轻就已是天下名士,不但文采飞扬,而且还是有名的“八厨”之一,所谓“厨”,也就是谁都可以来家就餐,指仗义疏财、乐于助人的意思。
若要去见此人,肯定得做些准备,绝不能贸然前去,否则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不如不去。
张斯点点头:“也好,足下欲去之时,提前吩咐一声即可,孟卓年前应该不会外出!”
二人正说这话,阿奴突然抱着竹简走了过来,问道:
“阿兄,这《礼记·聘义》我已读几十遍,很多词句不明其义,还请阿兄给详细讲解一下!”
“哦?你读一遍我听听,必须要十分流畅,九分九都不行,而且前面两段还必须要背下来,只有如此我才会跟你讲大义!”刘玘笑道。
“嗯!”阿奴随后清了清嗓子,然后就开始朗读:“聘礼,上公七介,侯、伯五介,子、男三介,所以明贵贱也。介绍而传命……”
阿奴非常流利地读完了一遍,然后又把前面两段同样流利的语速背诵了出来。
“不错,你记忆力真好,你说说有何处不懂!”
俗话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刘玘想让她多读,然后自己领会其中之义,有不明白的再问。
旁边张斯问道:“令妹如此流利,她读多久了?”
“也就大半个时辰吧!”
“哦,真不简单,一般人恐怕需要两三日呢!对了,足下也习五经?”张斯又道。
五经十分难学,过去可没有什么词典、字典、网络,必须得有师傅讲解。
在他印象当中,刘玘还未跟师傅学过五经,现在阿奴来向其求教礼记,他觉得很奇怪。
“嗯,我自习而已,或许是一知半解,不及先生远矣!”刘玘客气道,古人大多内敛谦逊,不大喜欢开口牛逼轰轰之人。
阿奴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道:“阿兄,这第一句我就不懂,聘礼的‘介’莫非指的是盔甲?上公七副、侯伯五副、子男七副?可是又有些不似!”
刘玘一听,笑道:“盔甲?这可不对!这‘介’字本意的确是指盔甲,不过此字有很多意思,此处指人,也就是传宾主之言的人。
主有傧相迎宾,宾有随从通传就叫介。比如,《荀子·大略》有‘诸侯相见,卿为介’之语。先贤子思之子---子上也曾言‘白闻士无介不见,女无媒不嫁’,由此可明其义。
这首段话之义是:爵为上公之诸侯,派卿出聘用七介;爵为侯伯之诸侯,派卿出聘用五介;爵为子男之诸侯,派卿出聘用三介。
此乃是为表明贵贱,聘宾将介成直线排开,一个挨着一个地站列,然后才传达聘君之令,这是君子对于他所尊敬之人,不敢有所简慢的表示……”
刘玘对前面两段进行了详细解释,听得阿奴不住点头,最后说道:“多谢阿兄,这后面几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