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封王封公

这里面并不是很多人,而偏殿之中又有小阁楼,王贤见那小男孩指着上面,不由有些奇怪,周兵竟然跑到那么高,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他这时爬到上面,却未见到有一人在此,正觉得奇怪,却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道:“那你还说什么?”

王贤心中不由有些奇怪,这个声音分明是语嫣,他仔细地寻找起来,突然拉开一道门,见到语嫣正站在那里,见到王贤过来,不由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王贤四处看着,这个里面没有一个东西,一目了然,他不由有些奇怪,见语嫣还在看着自己,不由道:“你怎么在这?”

语嫣翻了个白眼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王贤叹道:“你还记得刚才我们碰到的那两个卖艺的吗?那个少年便是以前的同窗,我本想找他,结果却未见到他,刚才在下面碰到那个小男孩,就按照他的指示上来了。”

语嫣惊讶地道:“是你的同窗?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叫着他?”

王贤道:“他这样的处境,我怎么去叫他,人的尊严是至高无上的,他也不想让人看低了,真没想到他穷困如斯。”

语嫣不由奇怪地看着王贤,却没说话。

王贤见到这屋子里只有语嫣,叹口气道:“看来我是被那个小男孩骗了,他根本不在这里。”

语嫣“嗯”了一声,笑道:“你还是再找找吧,指不定就能碰到他。”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有些疑惑地道:“你是怎么在这里的?刚才在那边的时候,我转头一看,你就已经不在了,你怎么突然跑了,又跑到这边了?”

语嫣懒懒地道:“我是上来祈福的,这边最安静。”

王贤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吧,现在也是挺晚了,我们若不回去,一定会让父亲和大哥担心的。”

语嫣沉吟了一下,便道:“也好,我们就下去吧。”

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下去,却没看见一个影子迅速地跃了下去。

现在的大相国寺还是人群攘攘,王贤绕过大雄宝殿,正要继续走,突然想起了那个小男孩,不由地道:“我差点把那男孩忘了,我去找找看。”

王贤转首便去找那男孩,语嫣连忙跟上,他们走了一圈,却未发现有那个小男孩,不由有些泄气,正要前行,却突然见到周兵正拉着那小男孩站在那里。

这可是意外之喜,王贤忙道:“止兵,别来无恙啊。”

周兵看着王贤和语嫣,亦是说道:“臣贝为何在这?亦是在此祈福?”

王贤呵呵一笑,正要说话,却不料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道:“就是那两个人,一大一小,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这时突然出现一大群人,像是家丁摸样,每个人手上都持有木棍,这时凶狠地围着周兵和那小男孩。

王贤不由一愣,转首便见到走出一个白布包着的人,他看了好久方才认出便是之前的那个二世祖,不由暗暗摇头,果然麻烦过来了,也不知道周兵能不能挡住他们。

语嫣这时低声道:“这帮恶霸竟然还过来!”

王贤一笑,既然是恶霸,定然就是死活不罢休的,周兵这次惹麻烦了。

那边的家丁们突然猛扑过去,拿着大棍子向着周兵砸去,但周兵的身体异常灵活,左右冲突,那些人非但没砸到他一棍,自己反被打了几下,过了没多久,这些人就被逼退好几步。

那个包着布的二世祖大叫道:“废物!先打那小孩!”

那些家丁们顿时醒悟过来,又一次扑过去,这次是直接朝着那小男孩而去的,周兵不敢怠慢,只好拉着那小男孩,处处地护着他,可这样便牵制了他,不一会儿,便被那些家丁们打了好几棍,他咬着嘴巴,眼中怒火冲天,却丝毫无法。

语嫣也是恼火地道:“真是卑鄙!竟然打小孩子!”

“啪”的一声,周兵突然后背被袭击,一下子把他击倒,周兵只感到后背极痛,口中一股咸咸的味道,直接地倒在地上。

诸家丁连忙上去把他按倒,那个小男孩满脸焦急,连连拍打那家丁,却被家丁们一脚踹出去。

那个二世祖此时哈哈大笑道:“叫你们打老子,哼哼,老子叫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周兵被那些家丁们按着,这时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混蛋!卑鄙,无耻!”

那个二世祖哈哈大笑道:“还嘴硬呢,给我掌嘴!”

王贤这时拉住正要上前的语嫣,出声道:“慢着!”

那个二世祖见到王贤出声,不由地道:“你是何人?”

王贤呵呵一笑道:“这话该我问你,你又算什么人?岂不闻汴京城中,随便扔一块石瓦都可能砸中一个朝中大员,你一个纨绔子弟,竟然如此猖狂,朗朗乾坤之下,直接行凶打人,实在不把汴京里面的人放在眼里了!”

那二世祖听到他这话,不由有些震动,他虽然是一个纨绔子弟,可是也知道这汴京之中有一些人确实不能惹的,不然的话就有可能惹祸,看这个少年气质异常,身上亦不是一般人所穿,难道他有着不一般的身份和背景?

他不敢造次,先报上自己的名字道:“我是何家的大公子何山,你又是谁?”

王贤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想来这个何家也是挺厉害的,他哈哈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若想要知晓,待我一会告诉你,你仗着老子有权有势,竟然敢在这边胡作非为,实在是胆大包天,还不快把那两个人放了!”

他说话极为的快速,让那二世祖越法惊疑,但他还是说道:“这位公子,你看我这样,是被那两个歹人所伤,我现在抓住他们,便是因为他们之前打了我。”

王贤皱着眉头,这个二世祖怎么不上道啊,他这时走近那二世祖何山,见他确实伤的很重,想来他细皮嫩肉的,被周兵和那小男孩猛踩,自然是满脸出彩。

他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便是他们不对了,然而你差家丁在大相国寺行凶,有扰佛门净地,实在是罪过!而且此事本应当报官,由官府处理,你却私自差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何山被他唬住了,这时道:“公子所言极是,然而这些家丁们便是衙役,他们便是来抓人的。”

王贤倒没想到那些家丁是衙役,闻言不由一愣,这个何山竟然把衙役调过来充当家丁,而且还在这里打人,真正是败家到底了,他家如果有长辈是大官,就这个借口都可以被台谏官们参上几本了。

但是现在这何山有了借口,他也不好办了,这时想了想便道:“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带人走吧?”

何山奇道:“如何不能?”

王贤心中一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何山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想突然被王贤圈住脖子,然后便听到他说:“对不起了,何大公子,让你的衙役们放了他们吧!”

这可让诸人都是惊讶了,何山惊慌地道:“你想干什么!”

王贤小汗了一下,这人真是听不懂话吗?他胳膊使了点劲,然后道:“何公子,你要不想勒死,就快点让你家的家丁放了他们两个,快点!”

那何山也是感觉到了有点透不过气,慌忙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放开他们两个,难道想我死吗?”

家丁们这时面面相觑,听闻此言连忙松开周兵和那小男孩,然后站在那里不动。

王贤对着语嫣道:“你带着他们两个先走,走远一点!”

语嫣欲言又止,这时朝着王贤点了点头,对着周兵和那小男孩示意了一下,便向着那人群中走去。

那些家丁们本想去追,却不料何山又一次吃痛,大声叫了起来,使得他们都不敢再动。

王贤见到语嫣他们已经不见影子了,这才笑道:“我说何公子啊,你们何家也算挺大的吧,在这汴京城里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吧?可是你这个何公子却真是不争气,你老子生了你,就是来败掉何家的,今天也算你运气好,遇上了我这样的书生,要是遇到一个莽夫,你岂不是小命不保?”

何山吃痛地道:“大侠放过我吧,我不敢了。”

王贤哈哈一笑道:“何公子何出此言,不过暂时还要请何公子陪我走出去,等见不到这些爪牙们,何公子再回去不迟。”

他正想带着何山走,却没想到何山猛地一个转身,随即便脱离王贤的胳膊,大声喊道:“把他给我抓住!”

这个变故谁也没有想到,但是诸家丁反应灵敏,这时立刻提着棒子朝王贤袭来。

王贤这时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这次是残还是死?

可是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人,都是蒙着黑面,他们两人很快击退了家丁,然后轻拉着王贤,小声道:“和我们一起跑!”

王贤也不管后面何山的大吼大叫、家丁们的大声追击,立马随着那两个黑衣人的步伐前行着,从那旁边挤过人群,然后飞快地跑动着。

他们一直从这大相国寺,穿过合街,绕过一条条弄道,直到一个黑暗的角落方才停止。

这边乃是一块小角落,那里面是死角,地上有很多废物堆放在这边,只有一个小灯挂在墙檐之上,昏黄无比,连几个人的影子都显的极为昏暗。

几个人都是累得直喘气,王贤靠在墙边,对着那两个黑衣人道:“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那两个黑衣人皆是哈哈一笑,然后拉开黑面道:“王兄,你不记得我等了?”

王贤一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那两个黑衣人,忽然道:“原来秦兄和老五,多谢你们二人了。”

这两人却是秦该和张武,此时听到王贤说谢,忙道:“王兄乃是我们兄弟会的人,一旦有难,我等自然不会置之不理,何必如此客气?”

王贤问道:“秦兄和老五你们二位是从哪过来的?为何皆是黑衣蒙面?”

秦该叹了口气道:“皆是周兄所告,我等听到你有难,便想过来救你,可周兄说不宜直接露面,所以我等便着黑衣蒙面,赶过来把你带走。”

王贤这才明白过来,但是心中突然有种奇怪。

周兵他们才离开多长时间,如果秦该他们遇上,还要换衣,那么哪有这么快便过来?

他心里明白,秦该定是所言不实,但是也不点破,只是道:“为何止兵流落到街头卖艺?那个小男孩诸位可知是何人?”

秦该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而此地却非相谈之所,我等现在先去找他们。”

王贤点了点头,便随着秦该、老五一起沿着这街边而行,此时灯火未熄,一眼望去,皆是通明,三人从这边急急行去,过了这合街,穿过一道道小灯,便已经行至大街之中,他们朝着一间大宅前行,王贤心中虽然奇怪,但也未多问。

这个宅院的样式一看就知是个大富之家,和王德明家一般,虽然细节很是注意,但是宅院规模较小,门头不高,就连院门也不是很大,但是里面各种东西皆是细腻,如小亭秀气,里面挂着小灯,看起来如黑夜萤火,虽弱而丽,还有院子有小池塘,此时也有两个小灯摆在那里,像是两轮明月映入水中,交相辉映。

王贤他们走进院落里,早有人过来,然后张武便挥了挥手道:“你们下去吧,把门关上吧,都回去休息。”

他这举止神态,倒像是一家之主,让王贤暗暗称奇。

张武这时把王贤带到房内,然后对着王贤道:“王兄你先在此歇息一下,俺老五和秦兄换件衣服便过来。”

王贤忙道:“你们便去吧,我在这看看便是。”

这屋子里的布置也和自己家中类似,想来商人之家大都是有些附庸风雅,这时瞧见屋内摆设,虽然有些古色,但是仔细一看便知是涂的黄油,故意做成的,整个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稀奇之物。

王贤现在心中还是很奇怪,这个宅子看来是老五的,但是他家里为何没有父母在此,更为重要的是,如果老五从家出发,要感到大相国寺,大概要半个时辰,这么长的路他们为何眨眼就到?

这个兄弟会本来就是神秘万分,他也不好过分猜测,只是隐隐觉得不太寻常。

没过多久,张武和秦该便走了进来,见到王贤还坐在那里,不由笑道:“王兄可是久等了,俺们向你赔罪。”

秦该和王贤都是笑了,几人便左右坐好,王贤问道:“这是老五的宅子吗?”

张武笑道:“便是俺的,倒是让王兄见笑了。”

王贤忙道:“哪里,只是在下却没见到令尊和令堂,实在奇怪。”

张武突然沉默不语起来,王贤见他脸色变了,不由奇怪,却听到秦该叹口气道:“老五的父母便早已经离开人世了。”

王贤忙道:“在下失言,望老五莫要见怪。”

张武摇头道:“俺没事,只是每当想起俺爹和俺娘,俺的心就痛苦无比,俺对不起爹娘啊!”

秦该见王贤有些不知所措,叹道:“老五的身世也挺可怜的,他家原是一个大富之家,然而没想到一场大灾竟然使得这一个大家只剩老五一人了。”

原来张武乃是青州人,他一家是当地名门望族,家中经商之人颇多,而家里长辈对当地民众特别友善,故而张武的父亲张位荣被当地人称作“张善人”,可以说在青州是响当当的。

可是就在元祐二年,有一个朝中官员到了青州为官,其人明里一向自称铁面无私,但暗里对青州百姓欺压,百姓们恨之入骨,偏偏却无可奈何。

张位荣此时也觉得新上任的父母官太过霸道,于是便邀他赴宴,在宴会上劝他对青州百姓好一点,这一下惹恼了那个官员,他认为张位荣在公开场合如此说他,便是在取笑自己,他把这事暗暗记在心中。

而后没多久,便有一个无赖到青州衙门告张位荣,说张家害死了他父亲,青州百姓都知这无赖父亲早死了,然而那官员却依然定张位荣杀人之罪,直接关进大牢。

张妻见到自己丈夫被关进牢里,便赶忙想通过关系来救出张位荣,谁知那个官员竟然提前得出消息,立刻把张家一家人都抓了进去,惟独张武在私塾读书,逃过此难。

而后那官员想着此事不宜解决,为避免留下后患,他差人直接将张家一家十八口人全部杀光,并且又暗中寻访张武,明里是想让他去探亲,实际上是想消除这最后的隐患。

要不是私塾先生拉住张武,他早已经自投罗网了,过了没多久,他果然听到消息,因张家涉嫌谋逆,全家被诛,家产皆被没收。

张武乍闻此事,顿时嚎啕大哭,当时便想着去寻那官员报仇,他的私塾先生安慰他,并且让他知晓凭着自己的力量是报不了仇的,只能等到长大以后再做计较。

可没想到,过了几年之后,那官员已经被调到汴京,张武便连忙赶到这里,他的祖父留给他有巨额家产,他便在汴京购置房舍,准备和那官员同归于尽。

而便在这时,他遇到了秦该,两人随成王莫逆之交,秦该听闻张武一家被杀的惨状,不由为之叹息,而后又听到张武要凭自己之力去报仇,便和他说了“天下之官,莫不如此,若杀之其一,何来能解天下之痛,他日还用成千上万个和你类似之人,一样受到恶官欺凌,家破人亡”,张武这才从杀掉那位官员的想法中转变过来,变成了对所用的官员痛恨起来。

王贤听了这些才明白了,其实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哪里都会发生,难怪老五如此痛恨官员,却原来是自己一家十几口皆是被杀,如此血痛,岂能是时间可融之?

张武此时听着秦该又一次说来,不由哇哇大哭地道:“别在说了,俺对不住俺爹和俺娘啊,对不住俺那已经快八十岁的老奶奶,对不住俺那只有三岁的弟弟啊!”

他这说着说着便已经哭了,让王贤不由有些伤感,人之悲惨,莫过于失去所有的亲人,老五这种热血男儿,就算刀子砍刀他身上也不会掉一滴泪,可是念及双亲,心中悲伤,便泪若雨下,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谁能明白如此之痛?

直到过了好久,张武才停止了哭泣,他擦干眼角,对着王贤道:“让王兄和秦兄笑话了。”

秦该摇首道:“老五你是真性情,换作是谁,失去了这么多亲人,心中忧愤,乍然回想,皆会嚎啕大哭,我和王兄怎会笑话你?然而老五你也莫要哭泣,我们兄弟会必当为你报此血仇,把时间所有的贪官、恶官、奸官皆都诛杀,也让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王贤不由地看了看他,心中有些明了,这个秦该是利用老五的这样心态拉拢他,王贤虽然知道他的本意很好,但是这种作法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秦该又安慰了老五几句,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王贤说道:“对了,王兄,周兄旁边的那个小女孩你认识吗?周兄说要到小女孩家里避难。”

王贤忙道:“那是我的小侄女,原来止兵已经去了我家、”

秦该点了点头道:“其实周兄今夜卖艺,实在让我等汗颜,他家甚穷,而且还有一个五岁的哑巴弟弟,本来就生活拮据,再加上不在太学,亦就很难维持生计,我等早就说要向其馈赠一些米钱,奈何周兄高傲非常,并不接受,我等便无法勉强,只能作罢。”

王贤心中亦是对周兵高傲有所明悟,像他这样的人,是不肯轻易接受别人施舍的。

秦该又道:“太学自从丢失了周兄,倒是没听过有什么动静,想来是因守卫们都已经回家,太学长也没有心情去找寻他了,周兄也不是十分在意,想来以他的心境,便不在太学,亦可成才。”

王贤点了点头,突然对这个兄弟会充满兴趣起来,向秦该问道:“我们这个兄弟会是如何创立的?到底有几个人?”

秦该一愣,随即呵呵笑道:“王兄此问,在下却也不知,其实我们兄弟会说来也怪,在下本是一个书生,游学四方,一日偶遇周兄,便引为知己,周兄虽然年幼,却博学通才,而后他便告诉在下这个兄弟会来,并且说了‘帝王将相,天下之害’的道理,真正让在下幡然醒悟过来,原来无论是暴君还是明君,皆是害民,便由此加入了兄弟会。”

王贤点了点头,原来是互相感染的,看来这个兄弟会也并没有多少人,只是不知道周兵的想法又是谁传染的呢?

他的脑子不由有冒出了一个小脸蛋,却又是心底一笑,此时站起身来拱手道:“秦兄,老五,在下还是要多谢两位相救之恩,只是天色已晚,恐父亲和大哥担心,不能相陪,实在抱歉,望诸位原谅。”

秦该也是站起来道:“王兄哪里的话,既然王兄要回去,我等也不能阻拦,只是此时恐怕灯火不明,不宜夜行,老五给王兄找盏明灯,王兄提着也好看清路。”

王贤连忙感谢,接过那燃着的明灯,便走出了这个大宅子。

这灯儿外表很是精致,上面有着条条花纹,用白纸包着,上面留着几个小孔,用小棍提着便可照亮前路。

其实这时外面依然是灯火通明,王贤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路,这个小灯权当是打着好玩,他往南而行,穿过新街,便到了自己的家门。

…………

早春之日,这汴京城便下了一场雪,虽然没有前几日那么的大,但给路上行人还是带来许多不便。

春节便是互相拜会的时候,此时的人们大都起得很早,在新春之时相互问候几句。

王贤此时却坐在这个小亭子里,虽然偶有飘雪进来,但他穿的很厚,并不觉得有什么寒冷。

坐在他对面的确不是别人,而是李清照,她今天一大早便过来,本想见语嫣的,谁知语嫣却不见人影,本想回去,刚好王贤过来了,便立马邀请她进来。

李清照并不似同时代的其他女子扭捏,此时正笑道:“我听闻有人赞叹你是太学之中最为聪慧的,想来王公子在太学之中,学业必是精湛。”

王贤忙道:“惭愧,在下哪里有什么聪慧之处,倒是李姑娘你却是大才女,莫要再嘲笑我了。”

李清照呵呵一笑,又道:“语嫣为何今日大早便已经出去了?”

王贤也是疑惑,本来昨晚回来想找语嫣问一问,结果想起自己跑进内院有些不便,所以便打算等天明之后再去寻她,谁知道这一大早的,她就跑出去了,还把周兵也带走了,让王贤空有一肚子疑惑,却不得而知,此时听李清照问来,便道:“这丫头一向不守规矩,谁也不知她跑哪里去了。”

李清照抿嘴一笑道:“你们两个真是不像叔侄。”

王贤亦是笑道:“皆是语嫣不尊长辈所致,对了李姑娘,我要找你评一副画,你帮我看一下。”

他说着便从衣服里面掏出一副纸画,上面微微有些发黄,看起来有些旧了,他把画在石桌上摊开,便对李清照道:“李姑娘,请过来一观。”

这幅画便是昔日从山崖下的那小屋子里拿到的,他一直保存着没动它,此时突然想起李清照乃是一代才女,或许请她参详参详能知晓些什么,便拿了出来。

李清照见这画很是奇特,止有一老者之面,不由道:“此乃肖像之画,也无奇特之处。”她又看了看,不由有些皱眉地道:“确实有些奇怪。”

王贤忙问道:“有何奇怪?”

李清照指着这上面的画像道:“这一副乃是寇莱公的肖像,然而下笔却颇为奇特,王公子你看这个额角,笔力颇浓,下笔便是从此,这种手法很怪,平常下笔是从轮廓开始,先绘外观,再详描之,这样的下笔我还是从未听闻;还有你看这人的衣服,据我所知,勾勒衣衫只需寥寥数笔便成,不然会损其整体,然而这衣衫竟然如此清晰,连这上面的小图纹也是丝毫不差,由此可想,此乃是详描,反观整体却不似如此,实在是怪哉。”

王贤也是注意到了,听闻此言便道:“李姑娘可知此乃何人手法?”

李清照思索半响,还是摇首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笔法,想来定是某位无名画匠创新所为,虽然怪异,然而见之便可得其形,可以说是传神了。”

王贤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多谢李姑娘了。”

李清照也是展颜道:“王公子客气了,只是清照才疏学浅,未能帮上公子。”

王贤一笑,又道:“李姑娘便请再观一副画,看一看是不是一人所作。”

他这时从怀里拿出来的是昨晚大相国寺购得的那副女子肖像画,此时铺开来,便对李清照道:“请李姑娘观之。”

李清照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不由有些好笑地道:“此乃是何人?是王公子的未婚之妻吗?”

王贤闷声地道:“我才多大?”

李清照呵呵一笑,便看着这画说道:“此画光从纸张便可看出并非一人所绘,寇莱公那张肖像大概已经有好久了,而此画最多不过十数年,不过……这画的风格却很是相近。”

王贤好奇地道:“我也是看这两幅画有些相似,但我是外行,看不出什么,李姑娘可否说的明白一点。”

李清照看着这画,叹道:“这画中之人容貌俱佳,但却神情犹豫,而且素衣白衫,实在是楚楚可怜,就连我看了都觉得直想安慰她,如此画技,确实是传神之作,而且画师极擅绘制细节,便连这画中人的脖子小痣也点上了,与寇莱公肖像画颇为相近。”

她又叹了口气道:“为何她要如此忧郁?”

王贤见李清照竟然在可怜起画中之人,不由有些好笑,但他亦是道:“确实很是忧郁,对了,李姑娘,听闻你便要订婚,在下便先行告喜,待到订婚喜酒,莫要忘了叫我。”

李清照一愣,随即有些恼怒地道:“你胡说什么?”

王贤见她如此表情,心中疑惑,难道那个李大人没有和她说吗?不过他反应也快,立刻说道:“适才是在下胡说,望李姑娘莫要见怪,在下赔罪便是。”

他说着便行了一个赔罪礼,没想到哦啊李清照却依然皱眉道:“你适才所言是真的吗?”

王贤愕然道:“在下胡言乱语,李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李清照看着王贤,随即有些笑容,柔和地道:“王公子莫要如此,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贤见她缓和了表情,心知这事情是瞒不住的,便道:“前几日我到贵府拜会,意外得知,有赵家公子早已仰慕李姑娘,而赵大人竟然登门求亲,足见其心诚,在下本以为李大人已经和李姑娘你说了,却没想到……在下失礼了。”

李清照满面通红,轻雪飞扬,竟然飘到她的青丝上、脸上,但她像是没有发觉一般,直到王贤出声叫了她一声方才回过神来,此时细声道:“多谢王公子相告。”

王贤见她失神,忙道:“李姑娘你也莫要慌张,这个赵公子也是一个才子,而且也在太学之中,他很是聪明,将来必定是一场大作为……”

李清照突然大声道:“王公子是给我说亲的吗?”

她情绪颇为激动,直让王贤愣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平息过来,对着王贤道:“我失礼了,我先回去了。”

王贤这时也是无话可说,李清照这样的反应,让他把下面的那句“你和赵公子乃是天作之合,天下人皆会羡慕”吞在肚子里,只好道:“那我送李姑娘出去。”

李清照摇了摇头,她并未多说什么,便快步而去。

王贤郁闷不已,本来还谈的挺不错的,结果被自己的几句话搞冷场了,还让她不高兴起来,这也是常情,哪一个女孩家的婚姻大事会让一个外人说三道四的,自己真是笨到家了。

都说沉默是金,看来以后还是要少说话了,那句“言多必失”并非虚语。

他看着外面飘飘荡荡的小雪,正沿着不规则的路线从上至下,缓缓落下,掉在地上,也有一些不注意的雪花落到自己的耳边或是手上,洁白色的雪花入手便淡淡消失,变成小水滴,润入手心,一片冰凉。

飞雪入亭亭依然,雪花是弱小的精灵,它经不起一点点的阻拦,遇到温热的石壁就化成了冰水,但是依然有成群结队的小雪花撞了过来,它们像是不怕死的洁白精灵,前仆后继的飘了过来,终于使得这石台上布满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在想什么呢?雪都飘满你衣上了。”

进来的是语嫣,她带着高高的帽子,这时坐在最里面那个没有丝毫雪花的石凳上,又拍了拍头上的帽子,叫嚷道:“今天的雪虽然不大,可老是飘飘的。”

她把帽子的雪拍干净后,见到王贤依然还站着不动,不由想喊他一声,却见到那已经布满薄雪的石桌上竟然有两张纸,最上面的那都被雪打湿了,点点斑痕。

语嫣这时把这画摊开,不由一声低呼,然后失神地看着这张人物画。

王贤被她的呼声惊回神来,刚才看着这飘雪,心中想着很多事,竟然不知道语嫣走进来,此时转过身来道:“怎么了?”

语嫣拿着这幅画,嘴巴张着却是不知所措地看着王贤。

这画上有很多小水点,此时被摊开已经有些发皱,但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画中人的样子,王贤见语嫣如此表情,不由有些奇怪地道:“怎么了?”

语嫣提着这画,有些小声地道:“你怎么会有她的画?”

王贤一愣,随即有些惊讶地道:“你认识此人?她是谁?”

这下轮到语嫣惊讶了,她迷惑地道:“你难道不认识吗?那你怎么会有她的肖像画?”

王贤沉吟道:“这画是我在大相国寺门口看到的,我见到此人很是眼熟,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所以就把它买下了,听你的语气,你是认识她的?此人到底是谁?”

语嫣又看了一下这幅图,上面的女子低眉不语,带着浓浓忧郁,若是在这飘雪之时,真是让人心碎。

她看了一下王贤道:“你真的不认识?”

王贤道:“当然是不认识了,你快说她是谁吧?”

语嫣呵呵低声而笑道:“让我想一想要不要告诉你,你先在这站着。”

王贤见她卖起了关子,也无可奈何起来,他轻轻地走到亭子旁边,见到小雪依然不停飘荡,地上已经完全被铺成白色了,这些小雪虽然弱小,却把天地换了银装。

偶尔还是有一些雪花飘进来,就连还坐在那里的语嫣也似乎感受到雪花的调皮,此时已是笑道:“我刚才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吧,其实这个画上之女你也是认识,而且也很熟悉了,她就是昨晚在街头卖艺的那少年,也就是你的以前同窗,你该明白了吧?”

王贤眨了眨眼睛,然后再拿过这张画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抬起眼来,看着语嫣,脸上全是不可思议,又是仔细地看着这张画,过了许久才把它放了下来。

语嫣见到王贤这幅摸样,不由笑道:“怎么了,你竟然这么失神,难道是对这个小女孩动心了不成?”

王贤叹了口气道:“我真没想到,古代的化装技术竟然如此厉害,一个如此娇滴滴的女子竟可以变成一个少年,让我们诸人皆是看不出来,实在是太过神奇了。”

他又说道:“难怪我觉得十分熟悉,却又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只是周兵和这画中人的差距太大,根本无法认出来,但是这也未免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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