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琰无事, 只好问几个宫女多大了,什么时候到文华殿的?几个宫女小心答了。滕琰结合以前唐姑姑对她说的一些事,知道这文华殿原来的人都放出宫了, 最近才收拾出来, 皇上让多公公挑了些人安在这里, 专门等燕王回宫用。
说着话间, 多公公从里面出来请滕琰, “请王妃洗洗风尘。”
滕琰跟着走了进去,刚刚他们坐的是个外间,摆着桌椅、多宝阁什么的, 里面就是一间卧室,一张雕花描漆镶宝的大床, 挂着大红绣百子图的罗帐, 占据了屋子的中央, 边上有柜子、衣架、梳妆台等,皆是上好的紫檀木打造, 镶着一色的翠玉,在灯光下越发显得富贵无边。
燕王已经换了一身的内衣,正坐在一张小坐榻上,一个小内侍正给他擦着头发。滕琰穿过卧室,再里面是一间净室, 几个内侍正忙着往浴桶里注水。因为只有一个浴桶, 滕琰怀疑刚刚燕王洗过澡后, 他们是否清洗过。她见浴桶的水差不多了, 挥了挥手说:“下去吧, 我自己洗。”
滕琰当然不会去用浴桶,她无法接受用一个男人刚用过的浴桶, 把人赶走后,她拿盆胡乱洗洗就出去了。
大红的罗帐放下了一半,燕王已经躺在里面了,多公公站在床边,一见滕琰出来,马上迎过来,问:“王妃这就安置吗?”
滕琰点头,并在多公公的搀扶下上床躺在燕王身边。多公公放好罗帐,拿着桌上的灯退了下去,走前还体贴地说:“有事只消喊老奴一声,老奴就在外面值夜。”
床上一片黑暗,滕琰什么也看不到,但燕王的紧张感她还是清晰地觉察出来了,她也很别扭。于是她轻声问:“我住下面?”
“好。”燕王听着放松多了。
这种大型的拔步床就象一个小屋子,床周围是一圈栏杆,上下床的地方有脚踏,在床栏杆外,罗帐里面,高出地面半尺多的样子,也是床的一部份。这张床很大,脚踏大约半米宽,也是紫檀木的,上面还铺着大红的锦缎面的垫子。下人们值夜就可以住在这里。
滕琰认命地卷着被躺在脚踏上,她早就说过燕王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而且他也不懂得女士优先,出身天家的他从来都是自认高人一筹,在燕王看来,自己自然要住床,而她在脚踏上当然对了。
不过,脚踏也不错,滕琰很快就迷糊了。突然间,她被人大力拉了起来,还没清醒过来,她就躺在了床上。燕王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出声。”
滕琰一下子醒了,听到床外边有极轻的脚步声,她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什么情况?皇宫内的午夜谋杀?
滕琰要动,结果一只手臂压住了她,“干什么?”她还没问出来,又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接着罗帐被轻轻地掀开了一角,一点暗黄的灯光照在床上。
滕琰被抓床上时就是面向里面的,现在她又被燕王的一只手捂住了嘴,一只胳膊压住了身体,什么也看不见。就听燕王低声问:“什么事?”
多公公的声音说:“老奴看看王爷是不是好好地盖着被。”
滕琰出了一身的虚汗,她等多公公出去了,气愤地问燕王:“你怎么不早说?”
燕王早就松开了他的手,离她保持最远的距离,“我也不知道。”
“但你还是猜到了些?”
“皇祖父可能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和你同床。”
一时间,滕琰想起了王蓉和她说的话。燕王这种情况,皇上肯定是知道的,现在娶了自己,皇上肯定想明确一下,怪不得把他们留在皇宫里呢。
滕琰被吓了一跳,肯定不能马上睡着,思绪纷乱。就听燕王在一旁说:“下去吧。”
早知道这次的皇宫之行不会那么容易,没想到才第一天,就遇到了这样的事,而燕王还这样的别扭。“我早就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啦。所以,我们算是同性,住一张床算不了什么。”
滕琰到底没敢把这话说出来,又躺在脚踏上了。
然后,没多久,她又被抓到了床上,这次她就淡定了,一动不动地装睡,其实也不是装睡了,她是真的睡着了。燕王让她下床的话,她也是梦中听见的,自然不用理。
滕琰也是无奈,她生活上并不挑剔,吃什么穿什么多干点活都无所谓,就是能睡这点改不了。从燕都出发到京城,走了二十多天,开始不紧不慢地走,后来又遇到了大雪,耽误了些时间,最后几天就是赶路了,自然没休息好。
今天一入皇宫,精神高度紧张,又过了午夜再睡,再折腾了两回,她是挺不住了。尤其是这种无意义的事,她可不想在床上床下的被人抓上来,撵下去。反正燕王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滕琰怀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决心睡了过去。燕王只好下去睡脚踏,又回床上折腾了两回她就当不知道好了。最后,她真的不知道了。
滕琰是被燕王叫醒的,这时天已经亮了,而看穿着,燕王应该已经练了剑,梳洗过了。多公公的目光让滕琰知道自己是个多么懒的媳妇,到了婆家第一天就起晚了,还是让夫君叫起来的。
不过滕琰起来后神清气爽的,她没有忽略燕王表面神采奕奕下眼底的疲惫,谁那么折腾都不会好过的。
滕琰忙忙地梳洗了一下,就被燕王拉出去同皇上一起吃早餐。郭贵妃已经到了崇政殿,滕琰就坐在她身侧随便吃了点。
没多大一会儿,昨天的大队人马又来了,互相说过新年好后还是看表演,吃饭。这次,滕琰不小心成了一大堆人的中心,问她燕地的情况的,她家里人口的,滕琰一一敷衍着,好不容易把自己变成一个隐形人,躲在大家后面听八卦。
没用的消息居多,谁家的孩子惹了祸,谁家的姑娘长得漂亮,谁家的小妾不守规矩,如此之类的。但也有她想听的,比如姚达的消息。
从她们没头没绪的几句话中,滕琰知道,姚达这几年在京城和江南游历,纵情山水间,与文人墨客们谈诗论文,相与酬唱,闯出了一些名气。前些日子还向皇上献了两首诗,皇上留他在翰林院供职,他不肯,于是被赐金放还。
听这些人议论,姚达还是那样放荡不羁,出入青楼,还惹了不少的桃色新闻,这倒是姚达的风格。滕琰嘴角带了些笑意,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她的这位表哥。
还有她们悄悄传说的一个人滕琰也认识,那就是昭阳公主,听说她与附马关系不好,现在与淑仪公主走得很近。而这位淑仪公主不知有什么特别的,大家都用一种特别的目光交流着。
又有人说起一位张家的姑娘还倾慕着燕王,过了及笈之年还不肯谈婚论嫁。说的人看到滕琰马上住了口,滕琰倒还想听下去,她真想听些燕王的八卦,但又不能追问。
中间有位宫女来报,林公公来送东西,滕琰回了文华殿见了一面。林公公拜了年,又替其余的人拜年。“除夕夜,我与滕平家的带着侍卫们在皇宫外等着王爷和王妃回府,最后听说王爷和王妃留在宫中了,老奴高兴极了,皇上最惦记的就是王爷了。”林公公笑容满面。
“那你们冻坏了吧?”滕琰关切地问,林公公说的滕平家的就是飞珠。他们在宫中吃饭看戏,林公公他们在外面等着,最后还没等到。
“不冷,都在马车里,又燃了炭炉。”林公公说着拿出来一个包袱,说:“知道王爷和王妃还得住几日,我和滕平家的收拾了几件衣服过来。知道宫里一定备了,但还是用惯了的舒服。过宫门时例行检查,都翻了一遍,重新折的,就没有滕平家的折的好。”
滕琰想,晚上睡觉有人偷看,送个衣服也要检查,她的内衣也一定被参观了一遍,真是个没有隐私的世界!
可能滕脸上流露出了一些情绪,林公公体贴地说:“王爷和王妃的衣服,都是我用帕子垫着手拿起来让他们看的,没让人碰。”
“没关系的。”滕琰已经调整好的心情,看就看吧,不就是胸罩吗?听说杨贵妃就曾经穿过。
“王爷的衣服从来都不让别人动。”林公公又说。
滕琰已经无意追究了,她转过话题说:“这几天大家都好?”
“都好,府里的公子和小姐也好,都等着王爷和王妃回去给你们拜年呢。”
“公子和小姐是谁?”滕琰奇怪了。
“是王爷的弟弟和妹妹,”林公公见滕琰不知情,马上解释说:“王爷大约是没说过,睿太子除了王爷,现在还有一子一女。只是没有封号,很多人都不知道。”
“那昨天和今天他们都没来?”滕琰问。
“王爷不让他们出府,再说,各府的人也不可能全来。”林公公很自然地说。
滕琰想想也明白了,皇家的子女也不是都能封王封公主、郡主什么的,那些不受重视的,哪个府里都有。不过,不让出门,可能是因为太小吧。
林公公走后,滕琰自己动手,把燕王和自己的衣服分开,放到了柜子里,要是燕王看到这些衣服是包在一起送来的,一定会不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