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别人怎样想他们, 滕琰正笑着与燕王说话。
“皇祖父知道我就是滕真人,没生气吗?”
“刚开始有些生气,后来就好了, 他很喜欢听我们的事。”
“你该不会什么都说了吧?”滕琰紧张地问。
“差不多, 只有一点点没说出来, ”燕王笑着说:“我们的事大多数没什么好隐瞒的。”
又告诉滕琰, “我讲了在行军中, 你肚子疼,我和你住在一起的事,皇祖父笑了半晌。”
滕琰拧了他一下。
“皇祖父现在懂了, 我们不同于别的夫妻。我们间的情谊是在战场、朝堂中一点点地积累起来的,经历了各种的考验, 坚不可分。你是这世上我唯一心爱的人, 再也不可能有别的人了。”
滕琰脸红红地看了一眼燕王。
燕王心里满意极了。
燕王凑近了滕琰说:“我告诉皇祖父, 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行,所以他不会再给我指什么人过来了。”
“你, 你!”滕琰憋了半天说:“真丢人!”皇上也不见得真的相信吧,但不管怎么样,皇上和燕王确实更像正常的祖孙了。
身边的这个男人的变化是明显的,原来的燕王更像是一块金子,在哪里都闪着光, 可现在的燕王好似一块玉, 光彩更多的是蕴藏在玉的里面。
燕王成长得很快, 滕琰觉得自己也急需成长。有了孩子, 自己不可能像过去一样, 一心扑在政务上,与燕王形影不离。
可是自己更不能一心只想着孩子, 忽视了燕王,以至于他们间发生了那样大的事。
还有就是自己也要重新定位,眼下的情况不可能让自己自己在燕地那样,但做为一个女人,她也不能整天只是围着孩子转,变成一个只知道家长里短的无知妇人。
同样需要成长的是燕王与自己的感情。虽然有着非常坚实的基础,但他们间也出现过各种问题。但好在,燕王与自己都有着坚定的维护好自己的婚姻的决心。
外面的诱惑也好,现实的困难也好,他们都有信心能守住本心。
经历了最脆弱的初婚阶段,又有了所谓的外遇事件,他们更了解对方,也更爱对方了。
小孩子没这些想法,但成长得最快的还是他们的女儿。
与孩子在一起,真觉得日子一天天都是有变化的。小胖满三个月后,就会翻身了,她也非常喜欢翻来翻去的,挥着小手,咯咯地笑着。
滕琰将她放在大竹榻上,小胖穿着了一身红罗纱的小衣服小裤子,举着两只小脚丫自在地翻着玩。
滕琰养孩子不像别人家那样的精细,孩子很小就天天抱到外面,也不让人像京城这里人那样,把孩子包得紧紧的,而是让她自由自在地长。
大家都以为燕地人就是这样带孩子的。
燕王斜躺在竹榻的一边,看着不让小胖翻到地上去。滕琰在一旁吃着西瓜,间或挖出一勺西瓜送到燕王的嘴里。如果不喂他,燕王是什么水果都不会吃的。
小胖翻到了滕琰身边,看着她手里的西瓜。滕琰弄了点西瓜水给她喝,没想到,喝了几勺后,小胖还想要,滕琰不敢再喂了,就将小胖抱了起来。
站起来时就看见皇上身着烟色纱袍便服,带着几个内侍站在不远的一棵树下。
大约是戌时,因夏日天长,花园里还很明亮,燕王一家坐的竹榻就摆在一丛红艳艳的杜鹃花旁,榻边点着驱蚊的艾草,榻上的一张小几上放着半个西瓜,周围一个下人都没有。
燕王身上穿件月白的袍子,只随便地系了一下,胸前半敞,头发简单地挽了一下,只别根玉簪,轻松惬意的感觉是皇上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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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妃浅蓝色的小袄,下面配着月白的裙子,脸上明媚的笑意能融化所有的烦恼和不快。
滕琰上前低低地行了个礼,“皇祖父。”
燕王也急忙站了起来行礼。
皇上大步走过来坐在榻上,“你们过得很逍遥!”
这话不知怎么答才对。
滕琰急忙叫人过来端上茶水、点心和瓜果。
皇上却一摆手说:“不要那些到处都一样的东西了,燕王妃去给朕做几个特别的小菜,朕和燕王喝几杯。”
滕琰把孩子交到赶过来的晨风手中,皇上既然不喜欢小胖,就让人赶紧带下去好了。
皇上能想吃什么,每天御厨想方设法地做各种的美食,他这几句话不过是与滕琰和解找个借口罢了。
燕王与滕琰的前些时间产生的矛盾,背后的主谋就是皇上。但皇上不可能承认什么错误,他这样还得说是给自己面子呢。
老人嘛,小辈怎么也得体谅,更何况这个做皇上的老人,不只要体谅,还得顺从。
滕琰到了厨房,先让人将厨房里现有的糟鸽子、金虾、水晶膀蹄、烧鹅等几味菜和加了冰的葡萄酒送了上去。
然后滕琰做了个蒸鲥鱼、炒豆芽、凉拌青菜、凉拌木耳和水果拼盘,都是简单清爽的菜色。
皇上和燕王谈笑风生,一直到了亥时才结束。以后,皇上隔三差五地这来喝酒,有时常带着别人,后妃、官员、还有皇子之类的,有时也招燕王进宫,就是滕琰也几次被邀入宫。
滕琰渐渐与皇家的人熟了起来。
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皇家人也不是都一样的,滕琰在这个圈子里也有了几个朋友,但大部分的人她还是不喜欢!
这天,滕琰再次进了行宫里,有内侍传话说皇上今晚举行宴会,让她参加。滕琰挑了身浅紫的小袄,素白绣银花的裙子,头上只带了不多几件首饰就进了行宫。
风和日丽的天气,皇家的宴会格外的多,这种宴会主要是玩乐为主,不同于春节间那种正式严肃的活动,大家也都是抱着放松的心情来的,所以,就不必穿正装。
轿子停了下来,滕琰就觉得周围很寂静,宴会的声所应该热闹得多啊。下了轿,正对着一座很威严的大殿,滕琰在内侍的带领下走了进去,殿内只有皇上一人。
皇上从摆满了卷册的案几上抬起了眼睛,威严地说:“燕王妃坐。”
滕琰行了礼坐下。皇上这些日子对自己很亲切,这种严肃的气场还真让人心里一惊。
“听说燕王妃不赞成燕王做太孙?”皇上直视滕琰,让她感到莫大的压力,但皇上的表情却很平淡,好像他谈的不过是一件平常的事,“心里怎样想的,都对朕说说。”
虽然很严肃,但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
前些日子燕王与皇上的矛盾就是由这个问题开始的。后来又夹杂了纳妃、生女这些事情,才弄得不可开交,
滕琰已经到了大殿上,无法拒绝,皇上摆明了就是要逼她开口的。
“立嗣大事,本不应该由孙媳插言的,但皇上既然垂问,孙媳就不避嫌疑了。”
“以前孙媳确实不愿意王爷做太孙,因为存着自己的小心思,只想与燕王留在燕地,悠闲地携手终生。”
“可是,这些日子孙媳一直在反思,我这样影响王爷对还是不对。燕王从小就有一番大志向,他曾经认为皇祖父一定会把天下交给他的父王,再传给他。现在燕王就是不想争天下,也一样有视天下为已任的雄心。但他同样的渴望有一个平静温和的家,在燕地,这是很容易的,而在京城则不然。”滕琰是真的有些苦恼,“我想王爷心里恐怕也在犹豫。”
“我以为燕王妃一定会说出一番视富贵如浮云的道理呢。”皇上哼了一下看着滕琰,“就像许由务光一样,听到了天子之位,会洗耳逃隐呢?”
滕琰笑道:“许由务光,人皆称其为高士,孙媳却不这样看。尧欲禅位于许由务光,二人不肯,孙媳认为原因为两点。”
“其一,其时的天下并非后来的天下,尧舜禹时,天子不以一已之利为利,而使天下受其利,不以一已之之害为害,而使天下释其害,做天子只是个辛劳的差事,故许由务光不愿为之。而后世之天子则不然,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已,天下之害尽归于人,汉高祖得天下后,曾说过,某业所就,孰与仲多,其逐利之情,溢于言辞。所以,许由务光并非高不可攀,只不过是好逸恶劳平常之人而已。”
“其二,许由务光辞天下之位,未尝没有不能胜任天下的责任的原因。有史以来,中原大地,能大治之时有几何?十不足一而已。昔年的文景之治、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何其少?能使天下大治,非常人所能为,必得用尽心力,劳累一生。许由务光清楚这一点,故而不失为明智之人。”
“所以,许由务光不过是凡人而已,所作所为也是凡人的所作所为,孙媳想劝燕王回燕地,远离京城的想法,也出于以上两点。孙媳为燕王的王妃,为燕王计,即恐责任之重而得利之小,又恐责任之大力所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