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淡淡地笑了笑说:“公子不必介意,并非我不通情达理,邓将军这门亲事是没法做的,”又接着对着邓锋说:“你只管建功立业,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眼光看长远一点!”
滕琰看着邓锋苦涩的表情,知道他要让步了,心里不甘,她知道邓锋从小看到父母情投意合,自然对爱情充满渴望,经此打击,有可能再也无法拥有真正的感情了。
燕王认为无所谓,可滕琰不这样觉得,要建功立业,但不等于必须放弃感情。不管是什么问题,总会有许多解决的办法,而这些办法中总有能够各方面所能接受的,就看自己能不能有一双慧眼找出这个办法。
滕琰深思起来。
这时候的人们认为婚姻是合两姓之好,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而是一个家族的事,邓锋娶了安静公主,在大家看来,就是与前朝皇室联姻,整个邓家都会受到影响,邓侯爷,还有邓锋的两个弟弟,一个叫邓铎,今年十二岁,另外一个,在昌平城就要守不住了的时候还包在襁褓里,现在也有两三岁了吧,他们在仕途上就没了什么希望。还有邓锋的妹妹邓钰,要是真能当上燕王侧妃还好,否则都不容易嫁出去。
在昌平郡时,邓家人对自己家是有恩的,交情也不用说,几代人的感情了,滕琰当然不想让他们落到如此的结果。尤其是邓钰,那个天真可爱的女孩,滕琰就象教育妹妹一样教导了她一段时间,感情尤其的深。刚听说她被选为燕王侧妃的候选人之一,滕琰还非常可惜,担心她那象燕地迎春花一样热烈浓丽的性情,在宫墙深院内凋零。为此,她还给邓侯爷写了封信,婉转地说了自己的一些想法,却没什么结果。邓钰自有父母兄弟,轮不到她来做这个主,她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但现在看,如果邓锋真的要娶安静公主,邓钰嫁到燕王府还真的是好事,不论是对她自己,还是对整个家族。
一时间,滕琰心思百转。
与犬戎一战毫无悬念,犬戎人已经在燕地损失了太多的兵力,而且燕王是挟燕地与吴国两处的合力去打仗,实力就摆在那里,犬戎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了,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接着,就是东平郡的公孙庆了,犬戎拿下来后,那里也就是顺手的事,还有平阳郡东边的海盗,更不算什么。
那么燕地的和平就在眼前了,燕王还要用邓家人做什么?
除非是还有要打的仗。
那就是在燕地以外了。
滕琰的脑海里出现了燕地以西的情况。
那里是古称晋的一片土地,东与燕地接壤,北面是茫茫草原,西和南都是黄河,恰好在几字型的黄河的臂弯里,燕王的目光恐怕已经投到那里了。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从唐朝末乱世后,无数的政权林立,现在黄河南的吴国已经显现出了一统天下的势头,两年不到的时间,燕地已经归入其版图,中原,只有晋地还在混乱中。
滕琰本人并不是一个非常有大局观念的人,她令人叹服的高瞻远瞩是来自于千年的历史积累,从她真正的能力来看,她擅长的是更细腻的管理。
所以,尽管已经进入了燕地的上层领导圈子里,滕琰的眼光还真是第一次放到了燕地的外面。
但晋地情况她还是知道些的,陆伯甫当初逃出京城,就向西而去。那里现在由世家、外族人割据,燕王只要等燕地完全收复,一鼓作气,就可以拿下晋地。
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即顺应燕王的大业,又在其中实现自己的目标,一个理想的计划在滕琰脑中逐渐成形了。
滕琰又想到了陆伯甫,按时间计算,他应该在燕王的大业完成之前回来,正好可以在这个时机一展才华,封侯拜相,实现他的梦想,那时,自己应该已经嫁给他了,当然是站在他的身边了。
当滕琰从自己的遐想中走出来时,发现两个人都用不太友好的表情看着自己,滕琰收起挂在唇边的笑意,从陆伯甫的消息传回来后,她就时常有这样的走神。在别人心情都不佳的时候,自己却面带笑容,是有些过份。
滕琰端正地坐起来,正色说到:“燕王,您打算什么时候取晋地呢?”
两双吃惊的目光射在她的脸上,但吃惊归吃惊,吃惊的原因却不一样,燕王点了点头说:“你刚刚想到的?”
邓锋则说:“什么?晋地!”
燕王的话证实了滕琰的猜想是正确的,那么接着就好办了,滕琰娓娓而谈:“打败犬戎,直捣狼主的金帐,就在今年的春、夏之前就能完成了。而东平的公孙庆和平阳的海盗,再有个一两年的时间就都能解决,加上燕地各郡休养生息,最晚三年后,燕王就可以再率大军一统晋地。”
在邓锋震惊地目光中,燕王又点了点头。
滕琰继续说:“我们打败犬戎后,皇上会给邓将军什么封赏呢?封侯没什么问题吧?”
打下燕都时,吴皇的封赏就很厚,郑先生封公爵,邓锋的父亲和林将军封侯,其余各将均从原来的无品或低品封到三品、四品,以此推算,打败犬戎后,封侯的人不会少,自古以来,扩疆拓土的功劳都是最大的。
果然燕王又点头说:“我会上奏为邓将军请封的。”
“那么邓氏一门两侯,势必分两处建府,直接就分家了,此后邓将军只要不犯诛族之罪,就与邓侯爷无涉了,正好迎娶安静公主,当然燕王赐婚是最好的。”
“如此一来,两位邓氏将军都在燕地军中,有些不太适合了。燕王可将邓将军调到吴地军中。两、三年后,燕王出兵晋地时,只用燕地的兵马并不够名正言顺,于情于理,都应由皇上下旨派兵,那时,让邓锋领旨,率军从南入晋地,燕王率军从东入晋地,晋地唾手可得。”
“邓将军的家小,在邓将军调到吴地时,就随邓将军一起进吴地。进兵晋地时,就留在吴地,这样,岂不是公私兼顾?这样,邓将军只错过两场战争,东平公孙庆和平阳海盗,也可能只是一仗,因为这两处可能一起开仗。”
在燕地,前朝的公主有一定的政治意义,但到了吴地,影响力就基本没了。邓锋去晋地时,安静公主留在吴地,也符合大将出征时,家眷留京的惯例,如此一来,几方面都照顾到了。
邓锋的眼睛亮得吓人,他激动地拍了滕琰的肩头一下,打得滕琰苦了脸,她看邓锋一动,就开始躲,但怎么也快不过练武的人,还是挨了一下。邓锋不理她的叫苦,急忙对燕王说:“我可以等打完公孙庆再成亲,我最恨这个竖子了!”
燕王的眼睛也闪闪发亮,燕地局势一稳定,他的目光就落到了晋地,但他并没有具体的规化。滕公子的一番话,不但坚定了他的信心,还帮他想到了一些具体的细节,他也被未来的蓝图所吸引。
豪情壮志是男人们最好的迷幻药,滕琰看着两个激动的人,自己也被感染了,一瞬间,她竟然想,如果自己也是男子,是不是就能拉着他们一起去策马狂奔,或舞剑助兴,再或喝酒庆祝。
同一场景的人心意最容易相通,滕琰刚想到这里,燕王已经高声喊:“拿酒来!”
在军中,燕王要酒还真是第一次,所以侍卫们过了一会才把酒送进屋子里,而且还没带个酒杯什么的。
军中的酒是装在酒囊里的,平常士兵喝的时候直接就用嘴对着喝,用不着酒杯什么的。当然酒不是随便喝的,燕王在这方面管得尤其严格。
好在,侍卫送来了三个酒囊,邓锋直接开了塞子,拿起来灌了一口,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叹息,燕王和滕琰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打消了拿茶杯倒酒的打算,也学了邓锋,每人喝了一口酒。
“既然我们象兄弟一样,在一起直抒胸怀,不如就结为异姓兄弟。”燕王的话一出口,这次吃惊的是邓锋和滕琰。
“王爷身分贵重,有些不太合适。”邓锋的话并不坚决,在军中结异姓兄弟的事很常见,生死一线的日子,人们更注重义气。
但结义兄弟的选择是非常严肃的事,一经结义,相处同亲兄弟都差不多,甚至有可能比亲兄弟还要情投意合。
在邓锋看来,滕公子本来就是世交,与结义兄弟相比也差不多少了,燕王自然够得上好兄弟,但人家是皇孙,怎么也得谦虚一下。
“我们间不必讲那些虚的。”燕王的态度很坚决。
邓锋也不再推辞,站起来说:“我去准备香烛和贴子。”
滕琰见再不出声就晚了,急忙制止,说:“等等,你们听我一言。”一面在心里急着找借口,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同他们俩个结拜,除非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我是道士,不能与人结义的。”
邓锋笑着说:“世弟,最近看你没穿道袍,我已经忘了你当道士的事了,不过我们结义不涉及你们山门,你们道观没理由反对的。要我说,你干脆就还俗算了,我们在一起,外结君臣之义,内结兄弟之情,纵横驰骋,建功立业,夫复何求?”
“不行,”滕琰低声说:“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