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福见他异样久久,不由轻唤一声,“陛下?”
东聿衡虎躯一震,回过神来却不再满脸怒容,眼中却似藏了复杂的痛楚。他抹了把脸,似是无力地坐下,低哑问道:“老神医,可有法子令娘娘痊愈?”
东聿衡这话问得有些强人所难。自古以来,郁思积胸,中医并不称病,惟有添些益气助阳之药,是否康复端看病人自身。
老大夫不敢实秉,只得道:“草民已在娘娘的药方中添了人参、刺五加等补气之物,只是郁则气结,终还需娘娘开怀散气才可。”
“如何个开怀散气法?”
“这……”老大夫犹豫片刻,“草民以为,大喜、大怒、大悲皆可散气。”
东聿衡如获至宝,他交待道:“你只管劝慰娘娘病无大碍,需要什么药材知会奴才一声,朕即刻命人快马加鞭送来与你配药。”
老大夫领命而去,东聿衡又嘱万福再请几个医术高明的去看一看沈宁,同时让人把白州的戏班曲班都叫来,令他们选些欢喜段子逗沈宁开怀。
待吩咐过后,东聿衡一人坐在书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原以为沈宁是故意与他发脾气。知她心头有怨,他也由得她放肆一两回,谁知竟是郁症所致!
她的郁思,定是因他而起。当他明了这个事实之时,自责愧疚心疼之情一齐翻江倒海而来。
不想他竟令她伤心至此!握拳的大手紧了紧,头回看清自己给她带来了多么大的伤害。那个坚强开朗的妇人,因他之故,心竟然也病了!那末从前的桩桩件件,他罚她斥她,她表面状似坚强,是否每回都在心头哭泣?他怎地舍得一再令她受罚?为好友至情至性也罚,连为他好假扮太监送膳去也罚,舍身救下大皇子一身创伤死里逃生他居然也罚!
他若是沈宁,也断不能再信他一句。
夜深,本应住在军营的皇帝循着夜色回了白州。他进了沈宁的屋子,奴婢们要开口请安被他无声制止,她们立刻会意跪下磕了个头。
“娘娘可是睡下了?”他低声问道。
“回陛下,娘娘早已安歇了。”
他点了点头,“娘娘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身子可好?精神可好?”他虽时时掌握着沈宁动向,可每回回来依旧有此一问。
“娘娘今日依旧躺在榻上休养,不曾下来走动;晌午时娘娘请了老神医来,却打发张夫人与奴婢们都出外室,故而不知娘娘与老神医说了什么。随后娘娘便睡下了,晚膳时奴婢们请娘娘起床用膳,娘娘只喝了一点儿粥,张夫人怕娘娘肚饿,劝了一回,娘娘便发了脾气。须臾娘娘消了气,又与张夫人赔了不是。”这奴婢说得巨细靡遗,也是东聿衡的交待,否则借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着禀告圣上。
东聿衡听了却十分难受。沈宁虽对他使性子,却从不曾打骂下人,连洪公公也说从未见过这般宽宏的主儿。如今她发了脾气又赔不是,便知非她本意所愿。如今不能控制,最痛苦怕是她自个儿。且她怒气发了一半又憋回去,岂不更是郁结积胸,不宜康复?并且他听她自救回来,从未哭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