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风雪中行驶了近十天,在铁路终端的车站下车,然后,由汽车把他们接到流放地,一路上都有众多格别乌人员的押送。1928年的边境小镇上,偏远而落后,临近中华帝国的边界,离铁路线250公里,离莫斯科2000公里。城里没有自来水、电灯和马路,此外,这里还不断地爆发疟疾、鼠疫和水灾,游荡的疯狗也很多。
但是这边境的小镇也并非一无可萕ww.”“。旃螅oǖ陌籽┤诨螅菰峡撕焐捏克诨ǎ踔撩嘌蛹腹铩u饫锘故2恢钟胖势还撕偷钡厝说钠还昂苁怯杖恕t谡庠独肽箍频膁ìfāng,托洛茨基甚至生活得颇为快活。他们向当地的果园主人租了一间木屋,和主人一同摘苹果和煮果酱。托洛茨基本人还记述了一次伏尔加河边的狩猎活动。如果仅从这方面看,托洛茨基的流放简直就是一次远游和度假。
英美等西方报纸以及政治家,对斯大林集团把他清除出党抱有幸灾乐祸的态度,这更加坚定了托洛茨基的政治信念:他是资产阶级不共戴天的敌人,是马克思和列宁的忠实信徒和战友,他是gongchǎndǎng内正确路线的代表,他领导着gongchǎndǎng内反对派的力量,和斯大林主义进行着斗争。但是,这个党允许反对派的存在吗?
显然,这个党和政权是在不断清除异己中确立起来的,它不会允许反对派的存在,即使想象中的反对派也必须彻底消灭。作为早年的革命领袖,这些原则的确立和不断清除异己的斗争托洛茨基是有份的。现在,他自己被作为异己给清除掉了。他还想作为党内一个反对派而存在。这怎么可能呢?
在那个边境的小镇上。托洛茨基在结肠炎、痛风和疟疾的折磨中,在亲人死亡和被捕的阴影下,不屈不挠地领导着反对派的斗争。托洛茨基有一段文字,总结了自己在这里的政治活动:“1928年4月至10月我们从这里发出800封政治性的信件。其中有许多是相当大型的著作,发电报约500封,收到长短政治信件1000多封,电报约700封。大部分是联名打来的。所有这些是在流放区范围内进行的,但也从流放区渗入全国。”
“另外,我们收到了从莫斯科发来的8、9封密件,即秘密活动的材料和信件,都是由专人亲自带来的。我们也向莫斯科发去同等数量的秘密信件。秘密信件使我们能够了解一切事件,并且使我们能够对重大事件做出反应,尽管晚了一些。”用斯大林集团惯用的语言来说,托洛茨基人还在,心不死,正在进行疯狂的反扑。因此。握有绳头的人失去了耐心,勒紧绞索的时刻到来了
1928年12月16日。格别乌一名官员向托洛茨基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他停止一切政治活动,否则将改变他的生活条件和居住地点。这个严厉的警告意味着,托洛茨基将面临不测的命运。
托洛茨基非常愤怒,向全俄gongchǎndǎng中央委员会和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做出如下声明:“要求我放弃政治活动,意味着要求我停止为国际无产者的利益而斗争。而这一斗争我已孜孜不倦地进行了32年,也就是我的自觉生活的全部时间。”这话在斯大林集团听来,不仅可笑,而且带点儿撒娇的味道。
托洛茨基在致党中央的信中控诉了斯大林权力集团对自己的迫害,信心满满地写道:“反对派尽管目前表面软弱。它的伟大历史力量在于它把握了历史进程的脉搏,清楚地看到了阶级力量的发展变化,能预见到明天并自觉地为它做准备。放弃政治活动,无异于放弃为明天做准备。”这是我们非常熟悉的语言风格,他的对手也用此类语言说话,“历史”和“明天”似乎就握在他们的手中。但是,曾经创造如此“历史“的人会有”明天“吗?
1929年1月20日,格别乌官员带着一伙全副武装的秘密警察,来到托洛茨基的住所,向他宣布了驱逐令:“经审理公民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一案,据刑法五十八条十款,被定为反革命案,该犯犯有组织反苏维埃政权非法政党的罪行。该党近期活动旨在挑起反苏活动,并策划反苏维埃政权的武装斗争。判决将公民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驱逐出苏联国境。“
托洛茨基的反驳和申辩毫无用处,尽管他指责这道命令“实质是犯罪的,形式是不合法的”,但是,驱逐令必须执行,托洛茨基如一团用过的破抹布一样被扔了出去。
托洛茨基夫妇被押解着,在大风雪和酷烈的严寒中翻阅库伊达山口,在公路上坐上汽车,又在一处小火车站换乘火车,路上他被通知,他将被驱逐到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在一个指定的地点,托洛茨基和尚活着的二儿子谢尔盖和大儿媳作了简短的告别,囚禁托洛茨基的车厢停在一道铁路线上十二个昼夜,每天以罐头充饥。托洛茨基靠读书打发时间,从报纸上得知,几百名党的主要活动家和十月革命的组织者遭到逮捕,其中有150名“托派核心“成员。
托洛茨基曾要求到德国去,但得到的官方通知是,德国拒绝为其签证。十二天后,火车开动,把他押送至敖德萨。原准备用加里宁号把他送走,但因船被冻在海冰里,开不动,另一艘轮船伊里奇号紧急点火,只载着这名囚徒驶向博斯普鲁斯海峡。
托洛茨基并不想在伊斯坦布尔那座民宅里久居,或许在那里并不适宜建立世界革命的司令部。他后来到过好几个国家,丹麦、挪威、一度还到过法国的巴黎……苏联政府认为托洛茨基利用奥斯陆作为敌对活动的基地,对容留他的挪威政府施加压力,他只好被迫迁往南美的墨西哥。
令人欣慰的是,墨西哥总统卡德南斯欢迎托洛茨基,派专列去迎接他,并在港口为他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宣布托洛茨基为政府的贵宾。他先是住在一个画家的家里,后来,又被安顿在墨西哥城郊外一座名为姚肯的别墅里。
托洛茨基想必明白,无论消灭资本主义还是推翻斯大林,这两个目标都太过遥远了。生命的黄昏正在降临,托洛茨基想到了后事。他要在死前留下一部斯大林的传记,把这个政治对手黑暗而酷虐的本性昭告世人,把他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他亲历了一切,并掌握着大量资料,他得抓紧。一直以来,这个人从来没有安静地生活过,他研究正统的革命理论,发表无数抨击性的小册子,用他曾经的威望,组织并吸引老的和新的信徒,几乎和整个世界在作战。苏维埃帝国的主人早就不耐烦了,对托洛茨基没有仁慈可言。
斯大林下了追杀令,无论他藏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里,都要把他干掉!托洛茨基的周围早就有无数的鬣狗在逡巡,一双双阴险而机警的眼睛在盯视着他,托洛茨基没有感觉到吗?他感觉到了。凶险正在临近,他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早在挪威的奥斯陆,他的住所就遭到过一伙不明身份的人的袭击,企图抢走一些档案材料,也许还想抓走他。在巴黎,有人砸开他的一个保险柜,烧毁了七十公斤重的文件。他躲在墨西哥城外的姚肯别墅里深居简出,有荷枪的保镖严加防守,外人不经允许进不去别墅的大门。
尽管如此,1940年5月20日凌晨,他还是遭到了一伙穿军装和警服人员的袭击。约20人潜入别墅,射出三百发子弹。他和妻子滚下床,趴在地板的角落里,幸免于难。后来查明,这次恐怖袭击的头目是墨西哥的著名画家,闻名世界的艺术家,斯大林的忠实信徒大卫?阿尔法罗?西凯罗斯。他受命启动的是行动的第一方案,可惜没有成功。
最后解决的使命就落在了一个叫拉蒙的人身上。1940年8月20日,拉蒙潜入姚肯别墅。他的母亲和代号“列昂诺夫将军”的行动组长,开着两辆汽车在外面接应他。托洛茨基正在书房里聚精会神阅读一篇文章,躲在椅子背后的拉蒙后退一步,从搭在手臂的斗篷下取出一把登山的冰镐,用它那锋利的镐尖,对准托洛茨基的头给以致命的一击。托洛茨基一声惨叫,跳起来,扑向杀手。警卫们闻声冲进来,将杀手打倒在地。托洛茨基被送进医院,第二天,他因颅骨破裂,伤势过重,死在医院里。
所有参加此次行动的有功人员都受到了苏联国家的最高奖赏。杀手的母亲艾乌斯塔西娅获得了“列宁勋章”,由加里宁亲自为她授勋。贝利亚为此送来一箱1907年装瓶的“纳帕列乌利”葡萄酒,商标上还绘有沙皇俄国的双头鹰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