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亲手杀了我

温家豪宅,在城区郊外的一处半山腰上,那里是一排排的别墅区,设施配套完善,有800米长的儿童水上奇幻乐园,有豪华的商业步行街,有幼儿园以及高档医院……周边还有一个很大的水上公园,每年春暖花开的日子,就会有很多从寒冷的地方飞来的红嘴鸥,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的游客。

那时候这一带游人如织,生机勃勃,到处都是老人散步,小情侣约会的场面,而从温家发生了那么一件事后,一切都变了。

这里再也不似从前那样繁华,很多别墅的主人都搬走了,儿童游乐场没有了戏耍的声音,商业步行街门可罗雀,很快商家们支撑不住都关了门,公园里清晨和傍晚再也不见悠悠来往的“闲人”,只剩湖边不知已经变天的红嘴鸥。

每一年它们都会如约而来,每次都会有不少人给它们投喂,但现在,只剩偶尔来此处钓鱼的爱好者,以及热衷于探险的人们。

从前寸土寸金,有钱也买不到房,自从温家发生如此骇人丑闻,这里有渐渐安静了起来,许多别墅前都开始长满杂草,没人护理,尤其温家,更是被疯狂生长的杂草染上了灰败,再也没有往日的景象。

不知道从哪日起,开始渐渐流传起这里闹鬼的事,越传越凶险,厉鬼之闻早已屡见不鲜,噩梦缠身也成了一件共识,有人说见过温礼,有人说见过他枉死的母亲,坐在小花园里的座椅上哭泣,那声音凄惨万分,委屈至极,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件事甚至成了奇闻异事,登了报,上了新闻,也吸引了越来越多对这方面有浓烈兴趣的人,他们跑去这栋凶宅里直播,大晚上跑去探险,甚至有些人还在屋子里恶意留下一些血手印,或者恶毒的诅咒,不知算是恶作剧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什么,总之,温家豪宅,成了当地闻名的“鬼屋”。

温故曾回来过一次,却也只是在门口张望了好久,他不敢进去,也不愿进去,这里面埋葬了他太多不好的回忆,也留下了他这辈子最宝贵的过往。传闻里他的母亲坐在花园里的座椅上哭泣,让他很动容,那是母亲最喜欢的地方,她会轻轻晃着座椅,和自己的两个儿子讲故事,读着古诗。她说过,坐在那个位置,那个角度,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二楼的那个窗户,挂着一个小玩偶,那是她小儿子的房间,那是知新的房间。

这一次,下定决心带着小鬼回来,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进入那个尘封已久的房子,去读读那些荒迹的故事,看看过往的云烟。

小鬼好奇的张望着屋子里都落了灰的家具,眼睛里情绪不明,但含着泪水。他的记忆早就残缺不全,对于这个家,这个家里发生过的每一件事,甚至是他的家人都没有印象,唯独他的哥哥。

虽记忆模糊不在,但心底里还是被恐惧支配了,脚底仿佛生了根,一直站在门口出,没有迈动一步。

大鬼轻声说道:“怎么了?”

小鬼抓紧大鬼的手,声音轻轻的,带着些激动:“哥哥,这是我们的家吗?”

大鬼回答了是,捏了捏小鬼的手心,心里在想着带小鬼回来这里到底对不对。

小鬼小心翼翼的问:“那我们的妈妈和爸……爸呢?”

“妈妈她……早就离开了,和我们一样……”只不过比我们更痛苦,她是带着绝望,撕心裂肺的崩溃离开的,甚至她都来不及再看她的孩子一眼,死不瞑目,还被恶意的诅咒,从此魂魄四散。

“那爸……爸呢?”小鬼还是坚持又问了一遍。

是啊,爸爸呢?

温故,也就是大鬼,他也想问,他们有爸爸吗?那个英雄一样的人物,他们有么?

答案自然是没有的。

他们没有爸爸。

最终也只是咽下带着血腥味的唾液,神色不明,悲伤不已的说道:“我们没有爸爸,只有妈妈。”

小鬼抬头看他,大颗大颗的泪珠一直往下掉,母亲常说他的那些眼泪,就是金豆豆,一颗一颗圆滚滚的。小鬼已经泪眼模糊,他说:“那十八层地狱里的那个厉鬼说,他是我们的爸……爸。”

大鬼神色一顿,隐隐的怒气快要压抑不住,恨不得将温礼再扒拉出来虐个千百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经历绝望。大鬼心里悲凉的要命,却也只是说:“他骗你的。”

怪不得,怪不得小鬼会那么崩溃,他到底还是一个孩子,生性纯良,一直觉得自己一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庭,有一个时常把他放在背上做游戏的父亲,有一个让人羡慕的童年。

但在那一刻,他的梦境被狠狠的捏碎了,独留下温礼可怖狰狞的脸,和挥之不去,一直缠绕他的梦魇,那句话:我是你的父亲,温知新。

他没听过有人叫他这个名字,大家都叫他小鬼,但他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偶尔的记忆闪白中,他曾听过有人叫他“知新”,声音很温柔怜爱,可惜面部模糊,小鬼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只知道她是一位长者,一个温柔的女人。

后来他把这个梦,告诉了自己的哥哥。他永远记得,那时候哥哥听到后,眼神中奔涌而来的悲痛,他抖着声音告诉小鬼,说那是他们的母亲。

再然后,地府的家里一直光洁无一物的墙壁上,挂上了一幅画,画中是一位很美很美很纯净的仙女,画中的她眼睛看着前方的某一处,很是温柔。

大鬼说,那是他的母亲。

小鬼低下头,喃喃自语:“他真的是在骗我吗?可我怎么觉得他就是我们的爸爸,那时候时哥哥的表情很恐怖,他似乎也是知道的。”

小鬼很悲伤,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他其实就是我们的爸爸对吧,我知道,他一定是一个坏人,伤害了妈妈,伤害了我们,所以,所以……他才在十八层地狱那个地方。,对吧,哥哥。?

大鬼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想是找回了声音,轻声说道:“嗯。”

这回小鬼怔住了,呆呆着看着地面没说话,大鬼害怕他再度陷入魔怔中,赶紧摇了摇他的身体:“小鬼,你醒醒,你还有哥哥,哥哥在这里呢,看看哥哥好……不好?”

小鬼抬头,眼睛里的悲伤堆积成了山,挡住了倾泄的阳光,他说:“哥哥,你知道吗?我做过很多次梦,梦里的爸爸一直抱着我,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玩空中飞人,带我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还唱着儿歌哄我睡觉……哥哥,可现在我才知道,这样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而我的爸爸他……亲手杀了我……”

大鬼一惊,他从来没和小鬼说过他是怎么死的,只支吾着找其它的事情推脱,那小鬼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谁告诉他的?还是温礼那个畜生吗?

他最终咬着牙问:“谁告诉你的?”

小鬼看他,顿了一下,轻声说:“是那个抓了我的史公公。”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他什么都和我说了。”

包括你也是被他杀的,妈妈也是,她死的很惨,就连那个忠心耿耿的管家都没逃的过。

以前的小鬼不相信是真的,觉得是史公公在骗他,父亲怎么会舍得对自己的妻儿下那么狠的手呢?

他记得,那时候史公公笑了,笑得很癫狂,他说:“小鬼头,你还称他为父亲?不嫌恶心么?还有,谁告诉你父亲就不会对自己的妻儿下狠手?你不仅低估了人的劣根性,也低估了你爸的残忍。”

他还说,你爸,他给了你和你哥哥,都是一qiang爆头,但你妈妈可不是,哈哈,他笑了,你妈妈是被他和他的友人,活活凌虐至死,哦对了,他还给你妈妈下了恶咒,让她七魂六魄都被打散了,再也聚不齐,只能无可依附的漂浮在这个世界上,惶惶不可终日。

还有那个可怜的管家,他都不放过。

大鬼心里头悲痛至极,怪不得,怪不得小鬼会一直被梦魇缠着,一直神识不清的呢喃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有一次他又做梦了,大鬼抱着他哄的时候,听到小鬼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这个坏蛋,丑八怪……”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可真相就是那么残忍。

看着近乎崩溃的小鬼,大鬼只能无助的抱着他,说不出什么话来,他自己默默藏着这个秘密那么多年,就是不希望小鬼知道,只盼着他能无忧无虑,所有的痛苦回忆,自己来扛就好,哪怕要让小鬼知道,也该是他来说。

到底还是出了意外。

大鬼已经被这个恐怖的梦魇痴缠了多年,他深知那种滋味并不好受,夜夜侵蚀着他的心,让他崩溃,压抑。可没想到,最后自己护着的弟弟,也落得了和他一样的后果,大鬼恨自己无能。

他摸着小鬼刚生长出的头发,还有些扎手,可到底还是遮掩了些狰狞的疤痕,大鬼无意识的喃喃:“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哥哥。”

小鬼叫住了他,用自己的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坚定的说:“哥哥,不要把我推开好吗?不要把我划开在你的世界范围,不要过度的保护我。哥哥,我也想保护你,也心疼你,你难过我也会难过,你不开心我也会一整天都不开心,我是你的弟弟,是能和你一起承担的家人,不是只能靠你保护的孩子。”

小鬼吸了吸鼻涕,双手擦了擦大鬼已经泪流满面的脸,轻声说道:“哥哥,这回,就让我和你一起面对吧,我们一起!”

大鬼将脸埋在那个小小的臂膀里,泣不成声。

他的弟弟,终究还是长大了。

在他看到的时光里,弟弟在悄悄的长大,只不过,带着一些痛处,一下迫不及待的成了一个小大人,这是他所不愿意看到的,但他没办法,只能用力的抱着他。

今天正好是周末,游乐场里人山人海,就差脚后跟踩着脚后跟了。时南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只能压低帽子,捂紧口罩,尽量让自己和他们离远一些。

这一副装扮有些另类,许多人被吸引的往这里看,更多的是年轻的女孩子,她们想看出这是不是自己家的爱豆。

“阿余,刚刚我又被一个人类踩到脚了,你看,鞋子脏了。”

苏余无奈:“没办法,人太多,回去再洗。”

时南看了一眼四周,拉紧苏余的手说:“真想弄一个结界,让这些人类让开一条道给你走。”

“别。”苏余忙拦住他,认认真真的说,“我今天想和你好好体验普通人类的生活,好好玩一玩。”

时南笑了,捏了捏苏余的耳朵说:“我知道,你想玩哪一个游戏?好像都是要排队,你告诉我,我去排队。”

“先玩摩天轮,一会再玩别的。”

“好,你找一个地方等我,我去排队”

苏余拉住他着急走开的身子,笑着问:“你带了钱吗?”

时南一脸茫然:“是要给钱的?”

“肯定啊,老板是要生活的,免费给你那还得了,人家又不是搞慈善的。”苏余递给他几张红的,“你拿着,小心点别被偷了。”

“偷?谁敢偷小爷的?”

苏余去小卖部买了两瓶饮料,寻一处阴凉处,比较明显的地方等他,也可以看到时南的动静。

时南拿着那几张还带有余温的钱,去售票窗口排了队,大概大家都是用手机“滴”一声就好,工作人员的速度也是挺快的,很快就到了时南。

“诺,钱。”

时南把手中的那几张红递进窗口。

工作人员大概有些累,只是眼皮微抬看他一眼,抽走一张说:“一张就好。”

时南随意的把钱放入口袋,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两张票,他说:“去那里排队。”

时南拿着票转身,一眼就看到人群中还算明显的苏余,他走了过去。

“那个人类叫我们去摩天轮入口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