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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正密谋着“复活”的时候,朱温却也没有闲着。他正坐在汴州牙城宣武节堂上,与诸将紧急商议要事。
与李璟同年的朱温长的并不高大,只是中等个子,长的很均匀,就是脑袋略显大了些,用他自己的话解释,是小的时候丧父又家贫,吃不饱饭,结果身子没长起来,光长了一个脑袋了。
朱温已经和诸将开了两个多时辰的紧急会议了,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大齐帝国看似有些大麻烦了。刚收到的消息,大齐皇帝黄巢已经率关中兵马撤离了长安,并且走前放了一把大火,将耀世长安给烧了。现在郑畋正率着关中联军穷追猛打,黄巢大帝又开始带着兵马流窜了。平心而论,朱温一点也不忠心于黄巢。
他如今虽是黄巢手下大将,一方节帅,可当初投的却是官军,在如今最耀眼的秦王李璟麾下干过。黄巢与李璟比起来差的太远了,哪怕黄巢称孤道寡,登基称帝,可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私盐贩子,和落弟士子的身份。不管他的军队怎么从草军改成义军再变成齐军,也仍然改不了这支军队绝大多数都是些草寇盗贼的事实。
可话说回来了,秦军虽好,可他毕竟早离开了秦军,那里再容不下他。而黄巢却很信任他,起码给了他独挡一面的机会。用朱温的话说,能容纳自己的地方就是好地方,当草寇总比没命强。
宣武节度副使朱珍,那是当初和朱温一起过命的结义兄弟,在李璟的镇国军中时,就已经是并肩战友了。所以说话也就随便惯了,似乎做了副帅也没有改变什么。
朱珍说:“这狗日的尚让就是一个废物,黄巢也不是什么好玩意。没用到家了。当初带着三十万大军进入关中,不急着趁胜追击灭掉唐朝小皇帝,却要迫不急待的在长安称帝登基。几十万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草寇,一进长安就全迷了眼。他娘的一个个除了抢劫财物,就是争先奸淫女人。若是他们稍有点脑子,不说唐朝皇帝和朝廷被灭了,起码关中诸镇也早就一一打下来了。结果呢。人家假意说臣服了,他们还真就猪头似的相信了,我-操,一群蠢货。结果呢,转眼间,人间就联军十万杀过来了。长安还没住过瘾呢,就要逃命了。”
“大帅其实也早给皇帝上过表,奏请乘胜扩大战果,可结果呢,他们在长安去了,哪还想起我们?现在他娘的长安呆不下去了,就要我们帮他挡住河南和关东联军。他娘的他三十万大军挡不住关中十万联军,我们河南这边拿什么挡?当初徐州之战,几次三番发急报请长安派兵支援,可有调过一兵半卒前来?”宣武镇行军司马朱存也骂娘道。
“这狗日的哪像个皇帝?本就是一个卖私盐的,就算披上龙袍,他也还只是个草寇。心无大志,乌合之众。咱们继续跟着他们卖命,迟早没路可走。我看。干脆咱们也学诸葛爽、王重荣他们,也宣布改旗易帜,反正归唐算了。”朱珍道。
朱温皱眉道:“咱们不比诸葛爽和王重荣,他们本就是唐将。咱们虽然也曾经跟过李璟,算是唐军,可这他娘的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况且,咱们现在就算想归唐。可平时没烧香,这会提着猪头,也找不到山门啊?”
谋士谢瞳哼了一声苦笑道:“就算大帅真的想要归唐,只怕李璟也不会容忍。咱们如今据有汴郑二州。可往东就是李璟的几个附庸藩镇,天平军、义成军、宣武军三镇,再往东,黄淮山东,都是李璟的地盘,就连黄河以北,也大部都归于李璟。大帅归唐,就算李唐天子同意,可若李璟不能容纳,他若是发兵来攻,只怕我们很能抵挡。那时,若是背后黄巢也派兵来袭,那大帅可就里外不是人,真正的孤军奋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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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谢瞳说的没错,李璟若不买皇帝的帐,他这归唐之事,就没半点意义。“那谢先生的意思是继续跟着黄巢干?可黄巢也看着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久了。跟着他,也不会有好结果啊。”
另一个谋士胡真在一旁笑道:“大帅说确实没错,黄巢绝难成大事,今后只会越来越差。不过,某以为眼下大帅还是不宜太急着做决定。当今形势,有兵在手就心底不慌,只要大帅手下有精兵强将在,不管是黄巢还是李儇,或者是李璟,他们都得好好惦量一下。某以后,不如暂时按兵不动,静侯时候,等到一个关键的时候,大帅再出手。现在嘛,待价而沽,定能找到一个适合的买家。”
谢瞳也道:“现在关中联军兵锋正锐,黄巢都被迫弃守长安。原本降齐诸镇纷纷反正,此时我们若归唐,不过锦上添花罢了,李唐天子并不会有多么重视。不如就像胡先生说的一样,咱们暂时观战,等候时机。某看来,黄巢虽然最终难免败局,但短时间内,局势却还会有可能会有反复。黄巢横行天下多年,并非等闲之辈,唐军若是轻敌,必然会吃大亏的。等到那个时候,大帅再出手,那就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了,这个意义就绝对不同了。”
“这个时机要等多久?”朱温问。黄巢这条船已经开始在漏水了,他并不想多呆。
“也许很快,也许还会有一段时间,不过相信某,这个时机一定会有!”谢瞳自信的道。
这个时机确实很快就到来了,黄巢虽然退出长安,可并不甘心就此撤离关中。他计划在关中与关中联军一决雌雄,为此,黄巢开始将关中附近的兵马都集结起来,另外黄巢还下旨快马召集诸多大将前往集结会战。
黄巢的使者飞驰到达汴州,颁发皇帝的紧急诏书,诏令朱温率宣武镇精锐迅速赶往关中同州,即刻起,朱温兼任镇国军节度使,兼潼关大帅。同州刺史等职。
朱温并不知道,他收到这封诏书时,在黄河对面的邻居,刚刚反正归唐的河阳节度使诸葛爽正集结兵马,秘密向郑州杀来。这根摇头草,想要拿朱温当投名状,向朝廷表明忠心。
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如同这个时代大我数的武人一样。高大魁梧,勇猛有力,身材壮实,脖子和脑袋粗不多粗细。猛的看上去,就如同一只大灰熊一般。他的脸上带着武将们惯有的神态,冷酷和坚毅。
这是一个乱世之中挣扎奋斗起来的军头。为他向上爬,他豁出一切,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当一回事。
他当过县城小吏,做过卖艺者,投过农民乱军,也背叛起义军投靠朝廷。然后,他又再次背叛朝廷。主动投奔了伪齐,如今,见势不妙,又一次毫不犹豫的背叛了黄巢,并主动集结兵马,准备袭击不久前还是同殿为臣的宣武朱温。
一个从来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的人,自然也不会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而对于诸葛爽来说,他从没有忠诚。如果有,那也只是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只要筹码足够,他会毫不犹豫的背叛。
不过诸葛爽出兵宣武镇,并不仅仅是要以此向讨好朝廷。他出兵宣武镇,更多的还是想要两面讨好,既讨好成都的天子和朝廷,也讨好河北的李璟。朱温是李璟手下的逃兵。若是能将朱温抓起来送到李璟面前,肯定能讨好李璟,获得他的支持。只要有李璟的支持,他这个河阳节度使。也就高枕无忧了。
那天夜里,诸葛爽带着集结起来的三万兵马从孟州经怀州,最后选择在武陟渡河,在南岸的汴口登岸。
汴口,这里是河阳的济水,和黄河的十字交叉口。
汴口在河阳怀州对岸,属于洛阳,但距离郑州极近,汴口南下,正是汴水运河,直通汴州。而西面不远,则是东都洛阳的东面门户,汜水武牢关。
那天夜里,诸葛爽带部过河后又走了几十里山路,人困马乏,就在洛阳与郑州交界的广武山下休息。诸葛爽背靠一颗大树,盘着腿,正在擦他心爱的三件宝,一把大马士革乌兹钢刀,还有一块黄金怀表,一架水晶千里镜。这三样东西,都是他花了极大价钱从登州订做的收藏级宝贝。特别是那把大马士革乌兹钢刀,这把刀的柄上镶着黄金做的象征勇武的虎头,在晚春的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几个探路的骑兵匆匆跑来报告,说山那边密林深处还有一条路,而且路上还发现有队伍走过的痕迹。
诸葛爽闻言,立即命令斥侯营集合,骑马向那几个士兵指出的方向去打探详情。
穿过那片密林,树林尽头,有两座高耸的大山,两山之间有一条只容一马通行的狭窄通道。探马站在那里仰望天空,只见细细的一线蓝天。
探马顺着路上的足迹,向前跑了许远,依然没有发现那足迹的主人。
探马回报诸葛爽:前出二十里,并未发现敌踪。
诸葛爽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无意中与朱温即将遭遇在野外。
这里是汴郑进入洛阳的重要通道,经此过虎牢关,然后入洛阳。
那条小路上的足迹,正是朱温前锋探马的足迹。
此时的朱温,也正刚刚离开汴州,留下兄长朱存守汴郑,他与朱珍、胡真、谢瞳等一众将士,率本部五万宣武军准备前往潼关。他的大营,就在那峡谷的另一面二十里外,若是诸葛爽的斥侯再走几里路,便能发现。
诸葛爽的探马没有发现朱温的大营,但朱温的游骑却发现了诸葛爽的探马,并且跟踪他们回去,发现了诸葛爽的河阳军。
消息传回,朱温大营里掀起了巨大风波。
宣武节度副使朱珍怒气冲冲的对大将丁会吼道:“把那个疏于防守的郑州河防镇将给我抓起来枪毙,狗娘养的!上千号人,居然连诸葛爽带着几万人马渡过河了,都半点不知道,他们干嘛吃的?”
丁会说,“那个家伙死不足惜。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和诸葛爽的兵马野外遭遇,两军相遇不过三十里,从探马回报判断,诸葛爽并不知道我们此时就在此处。”
朱温一拳砸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水杯都跳了起来:“既然诸葛爽要来送死,赶着去见阎王投胎,那我们就把这个狗娘养的诸葛爽和他的三万河阳军一起干掉!”
朱温的命令发出去,广武山这面河阴一带的各个宣武军各部,立即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准备组成左右两路攻击集团,将诸葛爽三万兵马包围在汴口河岸,一举歼灭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