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白鹤与机关

"气吞牛斗连天云是猪!!!"连天云哇哇大叫着,一把揪住了我。"好哇,绾绾你这小丫头片子!!""哈哈,说得好!气吞牛斗连天云是猪!再说一遍罢!"我拍手笑道。

当连天云终于回过味儿来的时候,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多嘴,教连天云知道了那天我是在捉弄他。我掰着指头想来想去,还是李长青的嫌疑最大。

跟连天云闹了一会儿便累了,我找了处干净的石阶坐下,望着天空发起了呆。连天云见我闷闷不乐,用糖兔子在我面前晃了两晃。我不理他,他便拿糖兔子逗着貂儿,边玩边道:"小小年纪,却跟那风烛残年的老不死一般,动不动就神游太虚去了。"

我这才懒懒瞟了他一眼:"你说,李长青他们说要去筹资建庄,怎地现在还没有音讯。" 连天云虎着一张脸,道:"死丫头,不准直呼二哥名讳。以辈分论,你纵然称我们一声伯伯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瞧连天云平时顽劣得跟个孩子一般,此刻强装一副严肃地模样,不禁莞尔:"李长青称我一声'绾绾小友',以辈分论,你纵然称本姑娘一声姐姐也是绰绰有余的。"

连天云咧开大嘴憨憨笑道:"你脑子好用,嘴巴也利害,我辨你不过。"

那天过后,李长青本欲将我送走,只是我却想跟着冷三这个天然保镖,只推说给齐智的药是我家传秘方,死活赖在他们三人身边。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冷三父辈与齐智父辈交谊匪浅,冷三兄弟这才甘心为齐智家仆。这时齐智和李长青已有创立仁义山庄的念头,冷家大哥遂在外奔走筹资,而冷三则留在这里保护齐智周全。冷三还有个孪生兄弟,我至今未见过。

多日相处,这三人渐渐对我放下戒心,我便将身世捡了些无关紧要的对齐李二人说了,只道自己尚在襁褓中被贼人绑架,被一有御兽奇能的人相救,遂拜他为师,学了些御兽的本领,武功却没学多少。齐智说"绾绾天性淳朴,又无依无靠,不如今后跟着我们,在冷三处学些防身的本领",我便欣欣然答允,齐智便着我拜了冷三作义兄。

我一心只等建庄后在庄内当个米虫。齐智的确当得"天机地灵、人中之杰"的称号,有一颗堪比比干的七窍玲珑心,早早开始怀疑柴玉关此人。我将我零散的记忆捡了些告诉了齐智,略过了柴玉关后来在关外的所作所为,只道他将衡山上枉死的那些个失了传人的江湖人士的秘籍一一私吞。齐智问起消息来源,我便说是山中躲避时亲眼看到的,对方遂深信不疑。

原本建庄之事是急不得的,只是这些天李长青接到飞鸽传书,说有人要捐资,便急火火地走了。我也看出那笔钱数额必定不小,因此心里也隐隐地有了些猜测。

我闲时常去沁阳郊外走动,认识了一只白鹤,一人一鸟甚为投机。白鹤善舞,我不禁也学白鹤舞蹈的样子,每天玩的不亦乐乎。鹤唳之音甚为清脆,我便天天模仿着白鹤的叫声和它一起翩翩起舞,一时间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天生假小子,原来对舞之一道也颇有天分。

这天我照常去找白鹤,白鹤却不与我游戏,只是一路用长喙拱我前行,进了一片密林当中。我正自奇怪,突然发现这林中树木的排列大有玄机,与通向我和师父居住的山谷外那栋茅屋里的机关十分相像。我不禁暗自惊疑,这时白鹤已经引我到了机关尽头,在一处铺满落叶的空地上急急地转圈。

我跪了下来,在落叶处慢慢摸索,终于摸到了硬物。拨开落叶,发现那是一截用竹子做成的短杆裸露在外。我一呆,顿时回忆起以前师父教我的如何将吊脚竹屋的地窖打开的方法。那时候我只笑师父迂腐,连几根蔬菜都要用那么复杂的方法保存,但师父只说这方法我将来必定也用得上的,我便不再争辩。

接下来白鹤带我走了几圈,我将落叶一一拨开,露出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二十几根杆头。于是按照师父教我的机关之法一一操作,心中默念哪些要按下去,哪些要扳上来,哪些刚扳上来的又要再压回去。忙了约莫半个时辰,我的额头已经微微见汗。此时林中凉风徐徐吹过,树叶婆娑,顿时身心说不出的舒畅。按照师父的方法在林中又穿行一番,终于见到地下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我坐在洞口默默等了一会儿,方才拾起一根枯枝拿火石点燃探到洞里。等了一会儿把枯枝拿上来,见枝头火苗未熄灭,遂舒了口气,从洞口拾阶而下。呼唤了白鹤几次却不见动静,一回头看到白鹤并未跟上,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便不再勉强。黑暗中我在墙壁凹进去的一个小洞里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盏油灯。将树枝插入灯中点燃,借着这微光继续前行。油灯有使用过的痕迹,估摸着这里两三个月前是有人来过的,想必这油灯也是故意留下的。

走着走着就堪堪到了尽头,只见一间四面都是石墙的小屋里摆着两个猴子的雕像。我拿起灯一照,发现两只猴子一只长得像火儿,一只长得像小豆子,登时心下了然--看来这里果然跟师父有莫大的联系,否则谁又能将那两只猴子描绘得如此栩栩如生?

左边的"火儿"手里提着一盏灯,灯芯里有个小罐子,我尝试了一下,拔不下来。罐子周围有一圈凹槽,里面浅浅地放了层从没见过的液体。我小心翼翼地把手里油灯的火移了过去,火苗瞬时间顺着凹槽燃了起来。只是这燃着的火却不是如寻常灯火那样温顺,而是发着幽幽的蓝光,温度也高得骇人,隔着两三步就能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我把串着油灯的铁扦子取了下来,轻轻拨一拨那火苗,只听见哧的一声,铁扦子的一小段顿时变成诡异的蓝色融了。

我细细地看着这灯芯,外围的灯火烧得邪性,只怕就是玻璃都能烧得融了;火舌里那个小罐子的外面渐渐烧得软了,露出里面一只晶莹剔透的透明小瓶子,瓶内有个纸卷儿,还有一个看着像项链的东西。我摸索着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了手套,把外面的棉布拆下方才戴在手上。试探性地伸进那蓝火里。

蓝色的火焰只一碰到那手套便纷纷往外避开,仿佛是极惧怕那寒气似的。我用手套抹开小瓶子外面那层罐子溶化后的胶状物,轻轻将那小瓶子拿了出来,扣在掌心,那纸卷儿和项链就被轻飘飘地倒了出来。我这才看清那所谓的项链儿是一只精巧的长命锁,跟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便宜老爹给的那只一模一样。锁样精致可爱,唯一不同的是锁的背后刻着两个小字。灯光昏暗,小字难以辨认,我也懒得去看。将长命锁放进脖子上挂的布囊里,轻轻一抖展开了那张纸卷。

"为师多年来总觉得亏欠绾绾,难为你本生在不寻常的人家,却在山中陪我一个怪人这么些年。这长命锁是你百日宴前你爹原准备给你换上的,若有机缘,可认祖归宗。沁阳所藏之书正在此间,须细细翻找。"

这刁钻老头又打的什么主意,非得把我折磨死才罢休么?我愤愤地想。若叫我撞见他,必定将他捆起来,用鸡毛掸子瘙痒…让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其实师父武功高我太多,我又怎么制得住他?这法子也就是想想过瘾,真实行起来是不可能的。

找就找吧,我自然是先把注意力放在了小豆子的雕像身上。谁知道刚凑过去,上面就贴了个纸条:"乖徒儿,书不在这里。"

我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在小屋子里堆积的杂物里翻翻捡捡,我这师父做人倒是也厚道,给我留下了一些猴儿酒,还有一把晶莹的小剑。这剑妙就妙在可伸缩卷折,且剑身晶莹得近乎透明,挥舞起来可软可硬。好东西可不能浪费,我把软剑别进腰间,正想再看看还有没有好东西,可惜全都是一些空瓶子空罐子。我索性把所有的东西一脚踢开,却看到杂物下的地面贴着张薄纸,上面写着:"好徒儿,剑可找到?切记好好收着。书在雕像中,砸破即可得到。"

我顿时破口大骂起来:"这糟老头子太整人了!!"

气鼓鼓地打破小豆子的雕像,里面掉出一本装裱得极其特别的书,封面中央画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鸟儿,周围是各式各样的鸟儿姿态,或振翅,或小憩,或作捕猎状、起舞状,竟然没有一只是重样的。暗赞一声这人的画工,这鸟儿都画得极小,可每一只的羽毛都是悉心勾勒的。迫不及待打开书面,里面又是一张纸:"好徒儿莫骂,若不是这样,你怎肯浪费时间在那堆肮脏杂物中翻捡?必定疑心我是耍着你玩的。"

我不禁又好气又好笑,这老头子可真是蹬鼻子上脸。

轻轻把纸条放进口袋,书的第一页三个大字赫然入眼:飞鸟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