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暗涌心不静

我感觉自己刚昏昏沉沉有了睡意,就听到纯风唤我起来,我醒来时,窗子开了一道缝隙,青蓝色的光从缝隙中透进来。

纯风早已换好了衣服,将屋子收拾得一尘不染,她走到我床边,卷起帘子,道:“格格快起来吧,今日就要去启青那里领活儿了。”

欣儿闻声坐起身来,一言不发地穿好衣服,贴身地收好平亲王赠她的折扇,见我迟迟不起身,问道:“妹妹怎么还不起来?昨晚没休息好?”

我坐起身来,眼前一片模模糊糊的重影,与其说没有休息好,倒不如说担惊受怕一夜未眠,现在我还在为昨晚那个陌生男子而后怕,当时他要是真的追到堆秀山上去了我该怎么办。

“不过,现在没事了,今天天气还不错,倒不如敛回心神来,好好迎接在宫中做女官的第一天。”我心下安慰自己,见窗外天渐渐明朗起来,心情也晴朗了许多。

我笑着对欣儿摇摇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很好。”

我穿好衣服以后,启青便领了一众小丫头们站在我的院内,启青拍了拍手,我和欣儿纯风才急忙从屋中跑出来,站在队尾。

启青站在人前,高声说道:“今儿个你们分为两拨儿,一拨人跟着我到御花园去打扫,另一拨到慈宁门外去打扫长街。昨天王爷们进宫请老祖宗的安,今天老祖宗必然要多休息会儿,你们一个个儿的,小心着点,别吵了老祖宗休息!”

“是。”众人皆福身应道。

“完颜霏?”启青忽然唤我。

我不知是何事故,匆忙收回心神,凝声应道:“奴婢在。”

启青正色吩咐我:“你去太医院领今日皇后娘娘的药,送到坤宁宫去。”

“什么?我么?!”我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疑声道,我今日可是头一日做女官,启青就吩咐我去皇后跟前,要是坏了规矩,我怕她是承担不了呢。

启青挥挥手,其余那些女官便分成了两队,分别走出了北三所,欣儿和纯风跟在第二队后面。

启青拦下我,带我到角落无人处,才说道:“你自己该知道的,那些宫女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的,我若没猜错,你是明若大人的千金吧?”

我望着表情复杂的启青,只答道:“是,你猜的没错。”

启青听后,立即赔上笑脸接着说道,“你到底是见识过世面的,再者说,你阿玛打点了内务府上上下下的人,就为了我们照顾你些,这轻松讨好儿的活儿还不是交给你做?能交给别人吗?”

我见启青满脸的赔笑,再想起方才她对其他女孩儿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只觉得对她愈发厌恶起来,我心里想着,“她不找欣儿,大概因为欣儿的阿玛没给这里的人好处吧,这些人真是够势利!”

我本想开口就拒绝她,但想着今天是第一日做女官,万万不能得罪了自己的领头女官,就算不为自己,也不能连累欣儿和纯风,不得已,我只能答应下差事:“是,奴婢去给皇后娘娘送药。”

启青不忘嘱咐我几句:“药不能凉了,脚步麻利些。”

我离开了北三所,跟着一个小太监一路到太医院,从百宝格子里取了有“坤宁宫”字样的罐子,将其放在药盘上,一路急匆匆地朝坤宁宫赶。

时令正值夏天,酷暑难耐,我路过各个宫门时都不禁瞥一眼,哪里都是宫门大敞,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宫女丫鬟们在房檐阴影下纳着凉。唯独坤宁宫宫门紧闭,不到宫内,就感到一种压抑感。

门口通传的小太监见我端着药罐子便跑进去通传,不一会就有个宫女出来领我进去。宫女见我面生,便询问道:“你是哪里的宫女,怎么从没见过?太医院的?”

我低着头端着药罐子,只注意脚下,生怕自己走错一步,斟酌着道:“回姑姑,奴婢是北三所新入宫的女官,今天轮值,给皇后娘娘送药的。”

那宫女悄声笑了笑,道:“你何必叫我姑姑呢,我只是个小宫女,不过伺候皇后娘娘,就被你们看重了些。我叫佩月,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你既然是女官,还得我向你行礼才是啊。”

说着,她浅浅地给我福了福身,我慌忙间想扶她起来,奈何手里端着东西不能去扶她,只说道:“姐姐快别这样!”

佩月继续浅笑,说道:“别慌,一会见皇后娘娘不能失了体统。”

“哦,是…”我答着,又问道,“姐姐,为何坤宁宫紧闭宫门,其他宫都是大敞着宫门呢,皇后娘娘不怕热吗?”

佩月匆忙捂住我的嘴,急着示意我:“快别说了!咱们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缓缓登上台阶去,在最高处能看到不远处的慈宁宫尖顶,笼罩在一片薄薄的水汽当中,向远眺望,可以看到最为恢弘的太和殿,一群燕子在太和殿上空成群结队地飞舞。我想再向远处望去,试图望向家的方向,却被层层叠叠的金顶挡住了视线。

坤宁宫正殿内,金碧辉煌,凤椅位于正殿正中央,左右两侧通往不同的侧殿暖阁。

佩月领着我向右拐,走进了暖阁里,见一众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我想那女人便是皇后无疑了,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

女人凤冠霞帔,肌肤如雪,略施薄妆却更让人觉得楚楚动人。她半靠在卧榻上读着手中的书,右手上还挂着佛珠。

她身旁伺候的人见我们来了,便退到了一旁,我学着佩月的样子,跪在地上,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闻声渐渐坐起身来,放下手里的书,道:“起来吧,你们把药给本宫端上来。”

我站起身来,端起手边的药盘,佩月走过来帮忙,我们二人小心翼翼地将药罐子端上去,佩月从药盘上取下玉碗,我用湿布垫了药罐子,拿起来倒在了玉碗里。

皇后慵懒地伸了伸手,佩月将碗交到她的手中,谁知她手上无力,一个不留神,药汤子撒了皇后一身,玉碗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见状,惊得不知作何打算,打量着暖阁里的人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自己心里叫悔,当初为何接下这差事!

佩月最先跪在了地上,口中连忙求饶:“奴婢该死!皇后恕罪!”

众人见她跪了,屋中十来个人都纷纷跪下,不敢出声。

我低着头看着黑漆漆的地面,听见花盆底鞋与地面相碰的声音,一个孤傲的声音响起,“佩月,你越发不长进了,如此看来,本宫该送你去辛者库或慎刑司学学本事了吧!”

佩月惊得声音都软了,连忙磕头求饶:“娘娘,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娘娘…”

皇后仍没有原谅佩月的意思,只是叫来一个太监,道:“你去赶了她去辛者库吧,本宫这里不缺她这样的笨奴才。”

佩月慌得瘫倒在了地上,挣扎着不肯随那太监去。我心中几番争斗,终于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喊了一句:“皇后娘娘三思!”

我跪着朝前挪了两步,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刚才奴婢也有错,不能只罚佩月一个人。”

“慢着,”皇后阻止了要拖佩月去辛者库的太监,把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你是什么人,本宫怎么从来没见过?”

我说道:“奴婢新入宫的女官,娘娘自然不认得。”

皇后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自然无暇再去理会佩月,太监前来请命,问还要不要拉佩月走,皇后只是直勾勾地盯着我摇了摇头,太监松开了佩月,我望向佩月,见她眼底噙着泪,悲戚戚地站起来。

皇后朝我说道:“你且边上等着,本宫还有话说。”

皇后命人重新倒了一碗药喝下后,便命佩月道:“给你个折罪的机会,去趟乾清宫,看看皇上今儿干什么呢,邀皇上晚上到坤宁宫用晚膳。”

佩月走后,暖阁里静悄悄的,皇后放下手中的碗,突然道:“入宫在哪当差?”

皇后莫名其妙来了这一句,我见屋内的人都垂首无语,才发觉这是在问我,我才如实回答道:“奴婢在北三所。”

皇后微微点了点头,道:“本宫倒是很久没见过往自己身上揽错儿的人了,一看你就是入宫不久。”

“奴婢第一日做女官。”我低声答道,见皇后微怔了一下,有些怒意,“现在北三所首领女官是谁,入宫第一天的也敢往本宫跟前儿送!”

我慌忙跪倒,道:“首领女官是启青姑姑。”

皇后脸上掠过一丝不屑,重新端起碗,口中默念,“好个温僖贵妃,无孔不入。”

我不明故里,问道:“娘娘说什么?”

皇后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外面佩月回来了,佩月笑盈盈着给皇后请安,仿佛换了一个人儿一样,一见就是有喜事。

佩月说道:“回皇后娘娘,万岁爷今儿个看完折子,就和五爷一起去御花园了。”

我一听是常宁的事,就格外留意下来,想着回去和欣儿说。

皇后嘴角微微上扬,笑道:“皇上去园子做了什么?”

佩月回道:“李公公没细说,就说皇上觉得天儿好,屋里怪闷的,就去堆秀山上转了转,和王爷叙了两句。”

“堆秀山?宫里真的有人去那啊,看来以后还是小心点好。”我心里暗自庆幸昨天夜里没有人抓住我。

皇后点点头,问道:“晚上皇上来吗?”

佩月笑着点头,道:“来!皇上一口就应下来了,还让奴婢转告娘娘,让娘娘好好养病休息。”

皇后仰起头,满足地笑了笑,病态全无,她招招手,道:“戴星,去取五两银子,赏给这个北三所的女官。以后叫她做事小心点。”

旁边站着的另一个小宫女应了,跑出去去取银子。我跪下谢了皇后,就慢慢退了出去。

佩月在身后跟着我,等到戴星将银子交给我回了暖阁,她才热切地握起我的手,道:“妹妹,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重谢,不会忘记今日救命之恩!”

我浅浅一笑,摇摇头道:“要说道谢我就不告诉你我叫什么了,要说以后做个朋友,我倒可以告诉你。”

佩月感动着点点头。

我说道:“完颜霏。”

佩月一惊,匆忙拉着我跑出坤宁宫,等到无人处,她才敢问道:“完颜?你是明若大人的女儿?!”

我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佩月却再次紧紧抓住我的手,蹙着眉道:“你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启青。”

我想起刚才皇后一听到我说启青就神色不屑,便急着问道:“姐姐,你能告诉我启青怎么了吗?”

我听见坤宁宫内有小太监找佩月,佩月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拍了拍我的手,道:“你多注意!”便匆匆跑回去。

我顿时觉得疑云密布,启青和我又不曾相识,为何叫我小心呢?还有这和大名鼎鼎的温僖贵妃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个人缓缓地往回走,抬头见艳阳高挂,宫中又没有树木,阳光直直照在我身上,照得我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我用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想要回北三所去避避暑头,却听见一个声音喊着我。

“妹妹!你在这里!”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欣儿,身边还有一个女子,虽不太认得,但是却透着熟悉。

我走近一瞧,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府里管家顾文孝的女儿子静,闺名顾子静,已经入宫三年了。

我不禁惊喜道:“子静姐姐!真的是你!”

“是我!格格…”子静说着已经红了眼圈,跪下给我行礼。

我见到子静不禁感动,一把搀扶起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三年不见,子静一切安好,只让我觉得时光静好,一切如旧,犹让我忆起往日在府里的日子。

我同子静一起往回走着,听她说着话。

子静说道:“一眨眼我入宫也有三年了,再过两年,我也能出宫去了,和你们团聚。前几日我收着父亲的信,说两位格格也入宫了,我喜不自禁地想要赶紧见二位格格呢!”

欣儿会心地笑笑,笑道:“子静姐姐别客气了,以后不要叫我们格格,咱们都是姐妹不是吗?”

“嗯,打我心坎儿里,就是把你们当妹妹看的,只可惜入了宫,再没有机会和你们见面了,不过如今好了,咱们又见面了!”子静宽慰着说道。

我寻思着子静入宫时间久,不如把启青的事情问问她。

我便问道,“诶,子静姐姐,启青到底是个什么人啊?为何人人都叫我提防她?”

“她啊,是温僖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了,只不过前几日听说她去北三所带新入宫的女官了…”

子静话至此处,忽然中断,急忙问我道,“她是不是就是你们的首领女官?!是不是难为你们了?”

我摇摇头,接着问道:“她虽是温僖贵妃的人,可我也不曾相识,为什么连皇后娘娘都说叫我小心着点?”

子静蹙了蹙眉,却忽然恍然大悟,她拉紧我的胳膊,道:“妹妹,你可糊涂!现在前朝后宫谁人不知她阿玛遏必隆与你阿玛水火不容?她既然是温僖贵妃的人,怎么能容忍你!遏必隆与皇后阿玛索额图在前朝各成一派,都是皇上的心头大患啊。好在我是老祖宗身边的人,这些事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难怪启青早上问我是不是明若的女儿…”我自言道,欣儿听见了不禁担忧,问道,“妹妹,我和纯风都以为她叫你有事,过一会就会来的,她找你究竟是什么事?”

我凝声道:“启青知道我是明若的女儿,就叫我去给皇后送药,刚才差点惹了祸。”

子静急忙着打断我,“好个歹毒的启青啊,现在谁人不知皇后久病缠绵,心神不定的,最容易动怒,你又是第一天入宫,难免不出个错儿!启青这是想借皇后的手除了你啊!既为温僖贵妃除掉了他阿玛政敌的女儿,又不叫别人怀疑到温僖贵妃身上…妹妹你可要万分小心启青啊…”

“哪里是启青歹毒,分明是她身后的主子歹毒。”我从嘴边扯出一句,“原来皇后赏我,不过是做给启青和温僖贵妃看的,她们越想利用皇后除掉我,皇后就越赏我,叫她们难堪。”

我不由得想到阿玛这十余年宦海沉浮,与这些虎狼之人周旋,纵使满腔抱负,一心为国为民,也不能跻身一品之位,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怨憾,一丝悲凉与对阿玛的思念也随之漫上了心头。

“好个偷懒的丫头!在这躲清闲呢!难怪老祖宗找不到呢!跟我们回去领罚去!”

一声大喝从身后传来,我正在疑惑谁人这么大胆敢在宫里高声吵闹时,骤然,子静就被几个冲来的太监拽倒在地,几个人束缚着她,用力地拖着她朝远处走着...

波澜(一)回宫【结局前篇】吾与所爱隔山海心若冰清今朝有酒今朝醉空倚相思树火蔓永和君难读懂妾心意身孕今朝有酒今朝醉故人何日是归年细草微风岸渐破疑云(一)余生独自敛火蔓永和制敌黑云压城城欲摧(一)微风不容愁人睡只觉今是而昨非(一)入骨相思知不知心若雪霜事事凉情殇知君心事落花吟(一)只是当时已惘然相见欢(一)温凉雨夜渐回暖倾心付比翼连枝当日愿合心之约必不负偏由长情争命数微风不容愁人睡长相思心若雪霜事事凉余生独自敛伤人意与君恩爱两不疑生死两茫茫燃情莫使金樽空对月长相思浮生一世几离散欲夺凤冠入骨相思知不知半醒半浮生天涯何处觅故人青史除名没尘埃爱之穷时尽沧桑爱慕(一)【结局前篇】吾与所爱隔山海渐破疑云(一)自是两情相悦时细草微风岸人生何处不相逢心难如愿风波乍起心若雪霜事事凉空倚相思树夜影惊心长相思铲除皇后常安劫数荣极一时身孕一生终须别相逢火蔓永和雪夜杀机故人何日是归年此心何寄与君一心白首不离【结局前篇】吾与所爱隔山海君难读懂妾心意心若冰清赛马燃情燃情倾心付浓情淡如你不见合欢花一雪前仇离故人常安回府与君恩爱两不疑倾心付袅袅之声心若雪霜事事凉相逢幡然醒悟生死两茫茫青史除名没尘埃(二)危难之极风云变(二)身孕情劫难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相见欢(一)危难之极风云变(二)年来多梦少年事入骨相思知不知定不负,相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