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钟, 何欢的母亲来到了医院,随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____郑学彬的父亲,他的出现令何欢和郑学彬都感到了意外。
郑学彬父子俩在走廊里等着, 把房间留给了何欢母女俩说私房话, 这些年何欢和母亲很少见面, 当初上大学的学费是母亲一次性为她支付的, 上学以后的生活费大部分是自已嫌来的, 常洲平时也会补贴她一些零用钱。
母女俩之间的感情走到今天已经变得十分淡漠,小小的病房因为这份生涩,连空气都变得沉闷起来, 何欢的母亲打破沉默先开口:“何欢,过些日子, 我想和孙正龙分开。你不如回家和我一起住吧。”
听到这个消息, 何欢有些惊讶:“过得不好吗?为什么要分开?”
何欢母亲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你郑叔叔现在是一个人。”
“是吗?你们要在一起吗?”不知道为什么何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一直以来的担心今天终于变成了事实, 那个被捂住的脓疱被挤出了浓黄的汤水,在何欢的心头肆意流淌。然而她刚刚享受了片刻的快感,心头却马上痛得有如刀绞,郑学彬,郑学彬, 郑学彬, 这个名字在心底百转千回。从此以后, 她该如何面对他?他们应该如何面对彼此的父亲和母亲?
不过是两天的时间, 何欢的世界里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觉得有些招架不住了,为什么所有的事都要挤在一起呢?本来不想放手的, 如今看来,所有的事都在帮助自已下决心呢。何欢收回心思,下意识的用没受伤的手捂住胸口,轻声说:“妈,我祝你幸福。”
“何欢,妈知道这些年很对不起你。。。。。。”
何欢打断她的话,“不必这样说,我谢谢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你应当去寻找你的幸福。”
“何欢,你郑叔叔和孙正龙不同,你和郑学彬又是同学,我想你们会处得很好。”
“会的。你让他们进来吧,很晚了,你和郑叔叔先回去吧。我也想早点休息。”
郑学彬父子俩走进房间,何欢对着郑学彬的父亲微笑,“郑叔叔,谢谢你来看我。”
“何欢,你不要想得太多,小彬已经把你们的事告诉我了。”郑学彬的父亲在何欢身边坐下。
“我们没什么事,就是同学而已。”何欢惨笑。
“你放心,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郑学彬的父亲拉起何欢没受伤的手,“不要再说那种伤感情的话,以前是我不知道,你别怪我。”
何欢抽出被握住的手,“郑叔叔,你们先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何欢,今晚我来陪你吧。”何欢的母亲说。
“不用了阿姨,我来就行了。”郑学彬不等何欢说话,抢先说道。
他们的父母离开以后,何欢头朝着里面躺下,郑学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今天他父亲和何欢的母亲一同出现,实在是连他也没有想到的事。当初父母离婚,他知道是因为何欢的母亲。他知道这件事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他和何欢之间的障碍,只是没想到它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凑热闹。上次去雪乡,母亲明确提出不允许他和何欢有任何交往,最后他还是违背了她的意志,他不能因为父母之间的恩怨错失了何欢。上天既然这样安排了他们的际遇,那么除了接受这一付牌继续打下去以外,没有更好的选择。既已相遇何忍分离,从小到大,他没有为自已争取过什么,他愿意采取顺其自然的态度面对生活,偏偏何欢也是这样,她甚至是一个悲观的人,还没有人和她争,她可能就主动放手了,他们这样两个人遇到了,如果一方不改变自己的处世方式,那么结局八九不离十会是一场恨事。他不允许这样,他要一直紧紧的握住手中那缕风筝的线,他要坚持到最后。
何欢轻轻的动了动身体,“郑学彬,你还要我吗?”
“嗯,等你好了马上要。”他努力用轻松的语气回答她。
“现在不行吗?我想把桑雨的记忆抹掉。”躺在床上的何欢幽幽说道。
“好,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给小蝌蚪买衣服。”他象很多时候一样,用他喜欢的方式伏在她的耳畔轻声说。
二十分钟以后,郑学彬回来了。
他拉了窗帘,闭灯。
一会儿一只浮在水中的小蜡烛,被点燃。
“这样好玩吗?是不是有点煸情?”
“好玩儿。”烛光灯影里的何欢收拾起重重心事,用快活的调子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些难为情了。
何欢往里让了让,郑学彬侧躺在她身边。
“是不是很早以前你就知道他们的事了?”
他不回答,拾起她的右手,将指尖噙在嘴里含着,烛光下他的眼神清亮,流淌着绵绵的情意。何欢稍稍用力,摆脱了他甜蜜的折磨,他起身做势去脱她的衣衫,何欢将受伤的手臂举起来,“疼。”
郑学彬低头亲了她一口,为她褪尽衣衫,三角洲处一片春草幽幽,他情不自禁伸出手,轻轻抚弄。
“现在,可以吗?”
“嗯。”
他让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他从背后抱住她。
“告诉我,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了他们的事?”
“是。”
“那,你母亲知道我吗?”
“知道,她不是很赞成我们交往。”他决定不再隐瞒。
“我求你一件事。”
何欢狠下心来,“还记得小鱼儿在草原上撒金银财宝的故事吗?我求你同意让我现在放手。”
“不行。”郑学彬的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就是在森林里走着,我累得已经没有能力带走孔雀了。”
“我可以带着。”
“你这么犟,象你妈妈还是象你爸爸?”
“谁也不象。”
“今晚我不想让你陪着,让我安静的睡觉行吗?”
“我不打扰你,就当做我不在吧。”
“不行,等一会儿你就离开。”
“别这样,有些事只是纸老虎,看起来很可怕,实际上却是不堪一击,你和我一起面对吧。”
“求你,我想一个人呆着。”
郑学彬起身为何欢穿好衣服,吹熄了蜡烛。“让它亮着吧。”何欢说。
他又为她把蜡烛点燃,玻璃小碗中凝着一块无法融化的浊泪,在薄薄的水面上飘浮着。“我走了。”郑学彬疲惫的声音传来,何欢不语,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下来,门被轻声的关上了。
她瞪着天花板,无法成眠,很多往事象是黑白电影的镜头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天台上郑学彬在喂鸽子,小河边他为她捧过来一只小虾米,一起坐公交车看夕阳落山,雪乡里并肩躺在巨杉下的雪地里。。。。。。桑雨脱手而出的黄色郁金香,象征的着没有希望的爱。
到底谁和谁是没有希望的爱?
夜里何欢起身去洗手间,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惟有惨白的灯光长夜不眠不休,郑学彬孤单的伏在长椅上,倦极而眠。
何欢停在长椅前,在灯光下细细打量他熟睡的样子。
伫立良久,她终于还是下决心往房间走去,何欢不知道当她转身时,郑学彬已经睁开了微阖的双眸,她的背影就那样一寸一寸的在他的视野里的走远,“再坚持一下,会过去的。”郑学彬在心里给自已鼓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