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鸾惊

溯央坐在窗前,穿着单衣,螓希在她身后轻柔地梳着那如墨般漆黑柔顺的发。

她望着窗外的旖旎风光,原本黯然的心里,也不禁想起了两句明艳的诗句: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螓希手巧,不多时便绾好了一个流云髻,簪上一支镶夜明珠的玉髓步摇,玲珑剔透,熠熠生辉。

她见溯央还在发愣,微微抿了一下嘴,从一旁取来一件平常不轻易穿的天蚕丝羽衣替溯央穿上。那羽衣轻如蝉翼,初看时为乳白,阳光下一照却流光溢彩。袖口裙沿皆是用金丝线修成的细致花纹,明艳不可方物。衣领处微微露出皎白如玉的脖肩锁骨,衬以一串莹白珍珠,那珍珠颗颗一般大小,莹润可爱,滑腻如羊脂一般。

螓希看得满意,又拿来一副镶七彩玉石的琉璃耳环要给溯央戴上。溯央恍然惊醒,往自己身上一瞧,不禁心里一酸,道:“螓希,去拿我那件湖蓝色裙装来。”

螓希不禁有些委屈:“主子,今日恭迎凤驾,不能穿得太过朴素了啊。”

溯央的纤指缓缓流过那柔若无骨的衣衫,眼中慢慢蓄起了泪水。这衣裳,是她小时候昱王爷亲自命城中最好的师傅做的,那时候螓希都还未来到她身边伺候。昱王爷温和地笑着,亲手捧着那羽衣,道:

“央儿,这衣服好看吗?等你长大了嫁人的时候穿好不好?”

她离开王府,只带着这件衣裳。出宫的时候,也只带着这件衣裳。那些首饰都是荣菲硬塞给她的,她便压在了箱子底下。

今日她不想穿这衣衫,不仅仅是怕压过了太后风光,更是因为义父和义弟还在人家手中,她怕睹物思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螓希无奈,更不懂她的想法,只得将衣衫除下,拿了那件湖蓝色衣裙来换了。首饰也是一样没戴,仅留那步摇粼粼晃动在发髻间。兼着略施粉黛,虽没有刚才那震摄人的华美,也别有一番“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的气度。

螓希退开了一步,将铜镜递给溯央,不禁低低道:“主子的风华益发清冷了。劝主子一句,不必多虑,太后定能救出两位王爷的。”

溯央淡淡摇了摇头——便是让他们在七王爷手中多呆一天,也是一天的煎熬。她抬眸看了一眼面前铜镜中的女子,只觉得墨发如云间,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悲非悲含愁目。心里越发有些凄凉起来。

螓希打起帘子,道:“主子,时辰到了,该去接凤驾了。”

北临城最热闹开阔的一条朱雀街上,寻常百姓已经被肃清,那做买卖的、

耍猴戏的、走街串巷的人,全都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立在道旁。谁也不敢大声喘气,更是不敢喧闹说话了。一整条平坦宽阔的大路,静悄悄的。

溯央、廖奉霆等人跟着北临官府的几位权贵候在最前头,他们后面是穆、李、徐等几户城里富家的老爷,得瞻仰太后凤颜,自然也与寻常百姓不同。他们个个在衣着上花了一番心思,既不能穿得太过寒碜朴素,又不能太华贵堂皇显得平日都搜刮民脂民膏去了。也不知道是去琉璃坊买的,还是去香馨坊做的。

溯央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替陆家败家这档子事儿了,一心只想着救出自己的义父义弟,顺便回京找陆圣庵算账。

不多时,只听得热热闹闹的足声远远而来。依稀可见打头的几名小太监。城内官员连忙带头一齐俯伏道上,呼着千岁。百姓自然也是跟着跪下。先行的共有二十四名武装宫女,又有彩衣宫女十二人,提着红纱灯三对,金炉三对,跟着缓步前行。只见太后穿着黄龙袍,黄缎龙凤裙,头戴金凤冠,容颜肃穆,端坐在凤辇里面。溯央站得远些,稍稍抬头,却看不太真切,只觉得太后雍容母仪之姿不减,倒是清减了一些。

凤辇过后,又是校尉二十四人,金吾杖、立爪、卧爪、镫仗、骨朵、仪刀、钺斧,分列左右,寂静无声,往前而行。随后是金响节十二,绵花盖四,十六个侍卫,跨着白马,手持豹尾枪,成对而行。最后是是内侍十二四人,宫女二十四人,手中都执着金交椅、金踏脚、多水盆、金唾盂、金唾壶、金香盒、金脂盒列队过去。

溯央等人直到凤辇后的侍人全都走尽了方纷纷起身。她回了穆府,一边叫几个丫鬟收拾行李准备入住行宫,一边叫螓希偷偷去把穆九叫了来。

谁知道螓希跑了一趟,穆九却不在房里。溯央无奈,又有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前来相催,只好先走一步了。

走的时候,穆夫人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相送,女眷们陪在一旁,也是噤若寒蝉,丝毫没有当初溯央来时的热络。

溯央却也不以为意,只笑着对她们福了一福道谢,上了廖奉霆的马车绝尘而去了。

螓希嘟着嘴道:“她们只当郡主如今虎落平阳了,脸翻得这般快。”

溯央拿手蹭了一下螓希的脸,笑道:“这嘴嘟得,都挂得上油瓶了……她们也未必是那个心思,许是怕我一时心情不快,端出郡主的架子罚了他们。”

廖奉霆在外头听着,心里不禁一酸。昱王爷之事,他听穆老爷说了,正不知道如何跟溯央说,她却已经知晓了,而且并无怨怼。

几个人入了行宫,溪宁便来找溯央,说是已经打听到北临城尚有一位她远方姑母,行宫又不是

她这种平民百姓住得了的。因是希望能去拜访亲眷,顺便在那里住个几日。

溯央明白她的顾虑,何况陆圣庵已经嘱咐过溪宁前来北临城便是为了探亲。当下便答应了,另外要派丫头陪侍着,溪宁却不肯要。笑着便走了。

那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凉薄,溯央怔了一怔,却不解其中的意思。

稍稍休整一番后,她便带着螓希去拜见太后。

两个宫女引着她们进了内室。太后坐在厅内,头饰琉璃珠,眉似弯柳,凤眼凌厉,额上贴着金色凤凰花钿,轻薄生动,宛如振翅欲飞。她略显消瘦的脸上薄薄涂着层胭脂,美艳中透着高贵的威严。

虽然容饰极美,身上却穿着一件略寻常些的绣百蝶袍,小指上戴着三寸长的金指甲套,除此之外,别无装饰。她见溯央进来,微微颔首:“你来了。”

溯央忙跪下行礼。太后淡淡地叫她起了,问道:“七王爷等人,可有什么异动么?”

溯央低头敛眉,不敢直视太后的神情,只听从自己口中一字一字地迸出:“七王爷软禁了昱王爷和小王爷。”

“他怎么敢?!——”太后惊怒交加地一声断喝,溯央不禁抬起头来,只见太后一手连连抚胸,眉头紧皱,额前的金凤凰不安地微微颤动。

溯央见太后情急,心里微微一宽,知道相救义父义弟有望了。毕竟昱王是太子势力的一大支柱,何况皇上待这位的态度又较别的王爷亲近许多。如今突蒙大劫,太后定然能够倾力相救。

太后平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缓口气道:“反了,真是反了!哀家不过离宫几日,就不把我们络氏一门放在眼里了?皇上也由着老七这么胡来?”

溯央不敢打诳语,答道:“皇上没有阻止。”

太后听了,更是愤懑。她事急关心,也没有怀疑这事的真假——一来溯央是她一手栽培的稳妥人儿;二来她原本就知道七王跃跃欲试,皇上更是觉得她络氏一门势力太大,虎视眈眈时刻想抄了络家,这两头一碰,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

平素最贴太后心的一个嬷嬷道:“太后,以奴婢的愚见,七王爷此举是要向太子宣战啊。”

太后冷哼一声:“尉迟霈修,这些年苦等的无非是哀家不在宫中的这一天。溯央你稍安勿躁,明日哀家便摆驾回宫,看他能如何只手遮天,欺凌宗族王爷,撼动太子之位!”

溯央震了一震,只觉得太后那双目赤红,如同要噬人一般,金色凤凰颤动,流光点点,熠熠生辉。那只黄金玳瑁护甲在膝上蜷起,仿佛那是七王爷的脖子,就要一甲划开。

龙动鸾惊。

小小的北临城,偌大的大佢,再无安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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