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廖奉霆出征以后,整个陆府都好像少了些什么。
天气越来越阴冷。螓希的病好得很快,但她永远绷着脸不说话,只是在自己的卧房内挂了一幅梅花图。枯有枝桠,没有花瓣。
廖奉霆走后,她就每天用指头蘸着胭脂画上一瓣花瓣。
日复一日,桃花寂寂地开放。
年华似水,似水流年。
溯央心疼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以什么立场劝她。
心悦君兮君不知,原来她早就一语成谶。
她心悦的那个人,不知的却是自己。
又是冬天。却难得有了太阳。
螓希懒洋洋地蹲在院子里,料理一些医草。
这些都是她闲来无事种的,打发那些静静等待就显得面目狰狞的时光。
溯央用过午膳,信步走走,却见螓希蹲在那里。头上没有任何朱钗,身上的一件花锦缎裙袍虽然捂得严实,却显得有些薄。她正想走过去,却见一个身姿秀挺,容貌白净的男子缓缓地往螓希走过去。他形容倒是周正,一丝不苟地盘着发髻,穿一件蓝色福寿袍,脸上浮着红晕,立在螓希身前。
螓希却无动于衷,只是望着地上的草药。那男子说了两句,见她意兴阑珊的样子,便没有再说,微微行了一礼,脸上依旧是红的,转身走了。
溯央不自禁走过去,轻轻道:“螓希,天气冷,你穿得太少了。”
螓希仰了一下脸,见是她,静静的道:“谢主子的关心,螓希不冷。”
溯央一时词穷,便站在那里,静静地陪着她。虽然天气湿冷,地上不知名的药草却长得生机勃勃,青翠茂密。
草木如此,人何以堪?
螓希的手缓缓地拨弄着
,口气里带着几分自嘲:“我的心已经那么冷,还有什么会更冷?”
“螓希,不要这样……”溯央蹲到她身边,去抓她的手。
她却避开了,目光冰冷地继续望着那满地的草药。
溯央脸上有几分尴尬,只好换个话题:“刚才那个人……是……”
“是城里药铺的掌柜吧,姓黄还是王。他有教我各种药草什么的。”螓希淡淡地说着,仿佛事不关己。
溯央脸上带着几分笑容:“他看上去是个好人。”
螓希看她一眼,目光中带着空洞:“那又如何?”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很高兴你能多一个朋友而已。”
螓希突然站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冷得刺骨的笑:“主子是什么意思呢?是要将螓希嫁出去吗?好让螓希放弃廖将军?”
“我不是这个意思……”
“够了。”螓希突然打断她的话,眼眸中闪着与平日不同的冰冷,“主子,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争?螓希此生此世,只有廖将军一个念想,可是廖将军眼睛里,从来没有我,只有你!只有你!只有你!!!”
她往前逼了一步,溯央错愕地倒退,堪堪喊了一句:“螓希……为什么……”
“为什么?你想问向来温柔贴心的螓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疯魔的样子?”螓希笑了,笑得凄冷,“因为你,因为你抢走了廖将军!”
“我没有!”溯央攥紧了拳头喊道。
“你没有?!那为什么廖将军宁可出征也不要娶我?为什么?”
溯央一时无言以对。她知道,廖奉霆的确是心仪她,这点她无从辩驳。
见她不说话,螓希更加冷笑起来:“我没有说错吧?郡
主!”
溯央退后了一步,怔怔地望着她,发不出声音。郡主……她居然这么叫她,她是她的姐妹啊,是她身边最最贴心的人啊,是她错了么?是她不该接近廖奉霆、不该跟他说话、不该受他的保护……不该……不该……
“你为什么不说话!”螓希猛然推了她一下,声音里带着恨意,“你漂亮、你温柔、你善良、你宽容!你什么都好,所以廖将军、陆公子都爱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好,为什么要让我做坏人呢……!为什么好到……我都不能恨你!”
她吼完了,松开手,转身就跑。留下溯央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孤零零的,目光所及,一片迷茫。
陆圣庵在他们身后已经听了许久。他不想做个听墙根的坏人,可是他实在有些关心则乱。
他眼见溯央一个人愣愣地站着,像是没有魂魄了一样,连忙走出来,站在她身边。
溯央望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他以为她会朝他大吼“这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吧”这类的话,她却轻轻地吐出一句:“……是不是……我做错了?”
她问他的时候,眼睛里有滚动的泪珠。脸颊微微发红,朱唇颤抖。一只镶珍珠的银蝴蝶在她发鬓上轻轻颤动。
她很少流露出这种无助软弱的神色,尤其是在他面前。他心里泛起一阵怜爱和疼惜,顾不得唐突,伸手揽上了她消瘦的肩头。
“你没有错。你可以控制的了自己,却不能控制不了……别人的心。”他说着,心里也泛起淡淡的迷思——他是在说廖奉霆。还是在说他自己?
溯央虚弱地倚着他听着。
他拥着她,却不带一丝情(和谐)欲,只是单纯的互相取暖的安慰。
良久良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