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掉了。
闻晟怔怔地看着手机, 耳边肖蛰那声突如其来的“再见”还在回响。
身后传来一阵轻笑。
“何事?”他转回身,见缪蔓蔓倚在落地窗框上,纤细白皙的手上还托着酒杯, 两颊是淡淡的绯红。
别的相貌都不同了, 唯独这一点还是一样, 稍微碰一点酒就会外显。
其实那天晚上就想和她叙叙旧的, 不过毕竟KTV那地方, 就算是明星专场,也是人多口杂,没有爆绯闻的打算, 就不要走得太近。
本来他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和她联络,她却直接找到他的住址, 大大方方地上门来了。
当然, 作业纯熟的司机肯定懂得如何甩掉所有狗仔队。
“爷还是和以前一样。”缪蔓蔓眼睛很亮, 看得出人很清醒。
“什么?”
“呵。”她又是轻笑,“爷在这世界上, 还没谈过恋爱吧?”她又抿了一口红酒,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在小腹处燃烧,“是上次那一位?”
她想起了那次在KTV,那个相貌精致却明显心不在焉的男人, 呆得连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都往盘里放。
照常理说, 依闻晟的个性, 这样小的事, 根本不会去理会。
可他偏偏理了, 还提醒了。
看来是真的对那人有兴趣。
缪蔓蔓在以往那个世界里,跟闻晟也很久了, 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当然不惊讶他会对男人有兴趣。
帝王嘛,老少咸宜,男女通吃,只要颜够正。
“何出此言?”
她仰头,将红酒一饮而尽,可能是喝得有些急,多余的液体从她嘴边划下,顺着修长而细嫩的脖颈,一直到锁骨,隐没在黑色低胸礼服之中。
“因为爷说的话,做的事,不像是这个社会谈恋爱的人说的,做的。”
可是眼神,像了个十成十。
“不像?”
“不像。”她摇摇头,用特属于女人才会有的声线,妖妖娆娆地说道,这副身体她最喜欢的,就是嗓子了,每一个男人听了,都会沉醉得难以自拔。
可惜眼前这一位,什么样特殊的声线没听过,什么样漂亮的脸蛋没见过。
他挑了挑眉,示意她接着往下讲。
她的魅力这样没效用,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譬如。”她弯下腰,将干了的酒杯放在地上,仪态万千,风情万种,“在恋爱中的人,可不会说三字经。”
“三字经?”
“就是三个字三个字地往外说呀。”她从闻晟那鲜少变化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疑惑,“什么‘没必要’诸如此类的。我敢保证,电话那头那一位,已经在生闷气了。”
“生气他会直接说。”
“要怎么直接说呢?该是说‘多跟我说几句’,还是说‘我很生气’?”缪蔓蔓抿嘴吃吃地笑,“是个男人吧?女人尚不会这么说,更别提男人了。”她走到他近旁,“爷还记得满湖莲花的那一年吗?”
年年都曾满湖莲花,就是那一年格外特殊。
那时他们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吧,闻晟虽然经历了许多,少年老成,但毕竟她自小就认识他,所以他在她面前总要不同一些。
她当时在做些什么事,其实已经记不大清了,似乎是瞒着他偷偷给绣荷包?又或是娟帕?反正为了赶他的生辰,赶在满湖莲花都盛开的之前,送个应景的礼物,所以急得很。
他偏偏那一晚来到她宫里。
她急着打发他走,又不想说出原因,加上年少青涩,不懂得怎么圆滑应对,只能心不在焉地冷着一张脸。
结果就是那之后的一个月,她都没再见过他的身影。
“记得。”闻晟看着蔓蔓,她的脸上出现片刻的迷离和稚气,像是又回到了在皇宫里的岁月。
“你当时生气了吧?”
“嗯。”在宫里最亲近的一个人,又是在生辰的前几日,莫名其妙地冷着个脸,不能不让他害怕。
“那之后我可委屈了呢。”一朝宠妃,一个月没见到帝皇,不被人以为失宠那才怪了。缪蔓蔓瞧着脸上轮廓分明的他,忍不住抚上去,本来以为是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的人,竟然活生生地再站在这里了。
时隔上千年,横跨了两个世界,她才能这样毫无畏惧地和他说话,不用顾忌什么帝皇之尊。
“所以说……”
“他也委屈了?”
缪蔓蔓僵住,不过也就一秒的怔仲,她又恢复了魅力值爆表的微笑,“是呀。”她将尴尬得手收回,理了理头发,“心里有什么就说吧,这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候了。”
那个哪怕喜欢也要压抑着,伤心也要藏起来的世界,连同当时的人和事,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了。
看着她专心致志整理仪容的模样,闻晟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俯身拿了玻璃杯,径直走出了阳台。
如果不是来到了现代社会,他永远不知道,当初对她,并不是爱情,而是亲情。
其实今天两人也是百忙偷闲,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过了今天,两人又得各奔东西,她需要忙拍戏,他需要拍通告。
“嘿。”
通告当天,他在化妆间里见到肖蛰。
“怎么来了?”
“和容姐打电话,听到她今天要来拍广告,合作对象是你,就想着反正都好久不见,我今天又有事来这边,就顺带上来看看你们了。不过容姐好像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
“嗯。”闻晟坐下来,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涂画画。
肖蛰靠在梳妆台边,看着人给他化妆,其实都没什么好化的,长得太完美,最多擦个粉好打光,然后基本都是在捏发型。
“没想到你也会接广告啊。”他没话找话地说,“我以为你不喜欢。”
“提高曝光率。”
“是这个理没错。不过怎么话到你嘴里,就跟机器人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呢?”
“还行。”
“你最近还有什么通告?”
“没了。”
“那算是去拍电影之前的半个月,都闲下来了?”
“嗯。”
“麻烦让让。”化妆师要换个位置接着捣鼓,工作之余不忘奇怪地看肖蛰一眼,其实他和闻晟真的不熟吧?所谓的“顺带”看,重点是看容姐吧?
肖蛰无奈,只得起开,搜肠刮肚地想还有什么说的。
闻晟瞥了他一眼,“最近有什么事。”
老大,你终于懂得创造话题了啊。
肖蛰感激涕零之余,发现不知道怎么回答,能有什么事?被苍轩缠上的烦心事?好心打电话给面前这个家伙,结果收获“没必要”一句的伤心事?
“最近接到一个公司来找我洽谈,说是有部片子。”
“嗯。”
“不过这公司似乎是新兴的,我上网查了一下,好像是创立了有几年了,但是最近一年势头特别凶,似乎从至天和巴蒂撬了不少艺人过去,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今天过来也是想问问容姐,看她有什么消息。”
“什么公司?”
“我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曹操曹操到,容姐走进来,第一时间就是给肖蛰一个白眼。
“重点还是来看你这位大美女的。”肖蛰拍了拍闻晟的肩膀,笑嘻嘻地凑上去。
“少给我贫。”容姐放好包包,坐到椅子上,“说吧,想问什么?”
“宏图啊,最近他们来找我,说是想签,你比我专业,有没有听到什么评价?”
闻晟眼角余光看过去,这人,怎么忽然就变得那么狗腿。
“他们想签你?”容姐倒是挺不可置信的,“人家翘墙角翘的也都是有点名气的,你刚拍了杨骏那个国内新导演的片子,甚至还没播,怎么就找上门了?”
“我也觉得奇怪啊,所以这不过来找你打听打听。”
“你还是再观望一会吧。”容姐想了一下,“他们家待遇还是挺丰厚的,但是我听说手段很霸道,自己人就护短跟护犊子一样,敌人就斩尽杀绝,不留丝毫余地。前阵子有个艺人和他家闹翻了,合同上有什么纠纷我不知道,但反正现在那个艺人是彻底消失在娱乐圈了。”
“那么狠?”
“对啊,比莫莲还狠是吧?”容姐揶揄他。
“能别再提这茬吗?”
“行。”容姐调戏玩了,也不过头,只不过话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一件事,“说到莫莲。那个谷导啊,你还记得吧?”
挑骨头导演?
那是一个印象深刻,一场冬天的大雨戏让他差点交代了,能不记得吗。
“记得记得。”
“最近在打听你呢。”
“啊?什么情况?”
“好像有意思让你去演个什么片子。”
“那你不早说。”
“这不跟你说了。”容姐横了他一眼,“急什么急,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我是在好奇,他怎么就不避讳莫莲了呢?”
这不该问谷导吗,他肖蛰又和人不熟,“我怎么知道。”
“我还听说上次你们拍戏的时候,她捣鬼,让你们差点拍不下去,可是后来又主动找投资商说话,让他们不要撤资。她什么时候这么自相矛盾过,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想知道呢。
肖蛰下意识地看向闻晟,结果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