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 似乎一切都顺风顺水。
肖蛰有接不完的片子,闻晟考虑到还要处理一个公司,接的片子并不密集, 但质量都颇高。
总而言之, 两人如今已经不愁知名度, 愁的应该是怎么秘密约会。
既然提起约会, 那就不得不说一句, 两人的关系并不像当初肖蛰担忧的一样,或许是因为躲狗仔队躲出了新鲜感,又或许是因为两人感情基础实在牢固, 所以感情一直以来都很好。
时日一长,肖蛰放下心来, 觉得自己或许真能和这个人一直走下去, 最少一起走个十年那是没跑的了。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十年之内,闻晟一定会成为影帝。
或者该将时间范围再缩小一点, 今年,他会成为影帝。
提名的片子是当初他和缪蔓蔓一起合作的片子,当初缪蔓蔓离开,大家心里都在说糟,既然拍片子已经剩下最后一点点的戏份, 换女主角重拍一遍明显耗资巨大, 可是不拍, 这结局该怎么改, 该怎么圆, 又是个问题。
后来闻晟去找投资商,也不知道他怎么商量的, 对方同意,将这部商业片子,转换成半文艺的片子。
结尾最后缺少女主的一部分,找了三四位长相大相径庭的女演员来加盟,每一位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当初那个离开女人的特质,再加上男主的相关独白,用特别的手法来剪辑这一部分。
这样的电影,拍的好,就是艺术,拍的不好,就是烂泥。
索性它成了艺术。
电影成了最佳影片,导演成了最佳导演,男主成了影帝,女主成了影后,甚至配角也被提名最佳配角,虽然最后配角奖被杨骏夺去,但是这不电影无疑获得了巨大成功。
闻晟说,这次拿了影帝后,他也算是走到了这一块的巅峰,慢慢的也要开始转型到幕后,认真经营公司一块了。
肖蛰挺赞成的,随着闻晟名气越来越大,他的戏份就担得越来越多,更不要提集团越做越大,处理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有时候他都怀疑对方是超人,才能够在处理这么多事的情况下,还不断挑逗自己。
但是一年下来,他确实憔悴了几分。
肖蛰想劝他,一直劝不动,如今总算熬到人家野心实现了一半,以后转型,自己也能放心一些。
毕竟他还想和闻晟再多走无数个十年,不想要他在自然规律前面败下阵来。
可是那天的颁奖典礼,后来肖蛰想一想,觉得简直就是一个轮回。
一切都一样,他坐的位置、身旁的人、奖台的布置、闻晟的致辞,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他的男人拿到最佳配角奖的样子。
不同的是,一年前他只是个配角,下台,意气风发。
一年后他成了影帝,下台时却一时失足,跌倒在地,当场昏迷。
这是肖蛰第一次看到对方那么狼狈的样子。
被送至医院的闻晟很快就醒来了,医生除了给他一个操劳过度的诊断,让他平时多加休息,倒也无法给出再具体的东西,最多也就是让他留院观察个一天。
在这个城市的朋友,顺路的都会过来拜访一下,慰问一下。
肖蛰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同的是别人大多数都是礼节性的,坐一坐就走,又或是出于真心的,但是忙,也坐一坐就走。
肖蛰再忙,也想在他出院之前一直守着。
可是他不行。
站得越高,就越要小心翼翼。因为看着他们的眼睛越来越多,一招不慎,脚底下的巨大肥皂泡都有可能被戳爆,然后砰地一下,人从高空落下,砸得粉身碎骨。
“你怎么会好端端地摔下来?摔了就摔了,是磕到头还是怎么的,突然就昏迷了?”
“医生说了,操劳过度。”
“对啊,我看你真的是过度,不管是在什么方面。”肖蛰意有所指,毫无意外地收到一个白眼,不过他早就修炼有成,小小的白眼还是不怕的,反倒是有忍不住的担忧,“我这两个晚上,老是做梦。”
“梦到我今天的样子?”
“……我不是预言师。”肖蛰顿了顿,“不过也差不多了,我梦到一年前,我们在家里拿外卖的情景。”
“这记忆点挺奇怪。”
“当时你也是好端端地,忽然就单膝跪地了,你忘了?”
“看来今天这事,够你记十年。”
“我没那么恶劣,你偶尔狼狈一下,不人模人样我是觉得挺稀奇,不过要是狼狈过头送到医院……你别把我看得那么没良心成不?”肖蛰握紧拳头,“我就是没来由地发慌。”
“既是没来由,那就不必多想。”闻晟回答,目光忽然朝外。
又有同事过来慰问了。
这个演员肖蛰也认识,不就是两度坐在他身边的雯静,前阵子她和闻晟合作过一部戏,现在来探病挺顺其自然。
既然有人来,他就不好再多待了,只能起来,“等你出院。”
“嗯。”
肖蛰离开,雯静坐下他刚才的位置,慢吞吞地把耳机摘下来,“想好了吗?”
闻晟的视线在肖蛰离去的路径上画下轨迹,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这才从喉咙里发出音节,“不回去。”
“虽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过我还是要走程序地问一问。”雯静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如果你现在回去,可以回到穿越过来时的时间点,也就是说,你辛辛苦苦打下的国家不会有任何变化,你依旧是它的帝王。但是如果你不回去,这个世界对你的排斥力日益加大,会导致你渐渐失去行动能力,五感,甚至是生命。你确定?”
“确定。”
雯静做这事很多年了,这是她首次见到回答得这么干脆的人。
其实就在一年前,她就找过他了,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得到一模一样的答案,只不过拘于程序,为了防止这些人一时冲动,还是给了他一年的考虑时间。
如今一年过去,他回答如初,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毫无区别——一样的决绝毅然。
可是这个人,两种选择导致的两种下场,对比是最鲜明的。
更何况这是个男人,一种在大家的观念里,理性常常大于感性的生物。
她本该在笔记本上写字的笔顿了顿,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值得吗?”
虽然没有和肖蛰合作过,但是这个人不难懂,性格一般,手腕一般,演技是唯一的特点,不过看闻晟这样子,也不像是那种特别欣赏演技的人。那么为了一个人,放弃一个国家,值得吗?
闻晟用指甲划着原来带着扳指的地方,戒痕早就消失了,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戴过这枚戒指一样。
雯静耐心地等着他的答案,然而等了半天,也只等到了一句,“与你何干?”
她愣了愣,重新塞上耳机,确实,她只负责确认这些人的心意,至于他们觉得值不值得,将来会不会后悔,都和她没有关系。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确定了就好。”
她离开病房,在经过车库一辆白色汽车时被叫住。
要下来的车窗让里头弥漫的烟雾飘散出来,雯静稍稍站偏了些,面带意外,没想到肖蛰竟然一直在这里等着。
“他是怎么回事?”
雯静摇摇头,“我不是医生。”
“医生查不出病因。”肖蛰烦躁极了,拿出烟盒里最后一根香烟,“介不介意?”
她再次摇摇头。
他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好像这就是镇静剂一样,“蔓蔓姐当初是怎么摔下来的?他们说她就是在楼梯间道里从这一层摔到下一层,后来我问一个医生朋友,他说其实她的脊椎并没有受伤,瘫痪很难用医学解释。”
雯静解下一只耳塞,静静地听着。
“今天他摔倒,其实不是绊倒的,是突然发病了吧?”一根香烟消耗得格外快,肖蛰想再吸一条,却已经没有存货了,于是语气也变得不耐烦起来,“他跟蔓蔓姐,是不是一样的毛病?我想了想,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来自于古代。”
雯静忽然觉得,肖蛰要比她想象中聪明得多,“你怎么知道找上我?”
“我查过,蔓蔓姐死前一年,你在她的生活里频繁出现,而这一年里,你的出场率也相当的高,更何况,我刚才回病房,看到你拿着一个本子在记东西。有几个探病的朋友会在那里做笔记?又不是医生。”
“你很聪明。”
“在这件事上我不得不聪明。”肖蛰不想在自己聪不聪明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究竟怎么回事?他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