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的杯盏静静地搁在眼前,淡黄的茶水悠然地晃荡着头顶的日光灯。寒宵冷漠地坐在对面,脸上依旧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只是,在走进这家小饭馆之前,他却是很平静地说:“既然要问我,那不妨问个够吧。反正,的确也没什么活要忙。”
他这样说着,一边擅作主张地迈开步子,走过公路对岸。若我要问他,自然得紧紧追上。于是,我们便一起到了这家小饭馆,却终是无人诉语。
其实我有想过要直接问他。可是,我有些害怕他的突然冷漠和绝情面容。似乎,若他不开口,我就会一直静坐在他对面,像具僵硬的尸骸一样。
“你要吃什么。”
“我不吃了。谢谢。”
“那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你真的不用管我。”
“那你是要在我吃饭的时候一直长舌妇地问我问题吗?”他轻然地一眼抬起,瞬间震撼我的心腔。
我无言应答,难免尴尬垂首。
“这里的环境虽然比不上你们常去的那些星级酒店,可这是我唯一能够请你吃顿饭的地方了。如果你赏脸,哪怕只吃一口,也请你点一道菜。”
“你随意吧,想吃什么就点什么。真的不用在意我的。”我能说,他这般冰冷的人,其实气场早就已经威慑到我了吗?
是的,我已经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了。
寒宵……
还有宝宝。
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终究比我都要成熟,比我经历更多。就算他们有什么秘密被我撞破,可到底,在这茫茫人海浮沉这许多年的他们,不是我这样一个一直关在象牙宝塔里的愚笨女孩就能够对抗得了的。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那样冷漠坐在那里,我就会忍不住开始慌张,畏惧,退缩……
同样是人,为什么仿佛你们生来就是恶人,而我努力一辈子,都不过只是一个愚蠢而又天真幼嫩的弱智女孩?
“那好吧。来个红烧武昌鱼,再炒个土豆丝。”
“好嘞——红烧武昌鱼,酸辣土豆丝一份。”
守在一旁的服务员轻飘飘往后离去。如今,这大堂里——虽然很小,但姑且还这么称呼吧——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气氛,凝结至冰点。
“说吧,你到底要问我什么。”
“那一天……”犹疑再三,好不容易我才鼓足气劲。“是你给宝宝送去药了,对吗?”
他抬起头,分辨不清心思的眼神切割着我的眼眸,忍不禁一阵心寒惊悸。
“是啊。看起来,他的保密措施做的不怎么样。”
“是什么药。”
“那是他的秘密,我不能透露。”
“那我可以问,那是什么类
型的药吗?是普通的保健药,处方药,还是其它……”
“你以为会是什么?”他轻然抬起的眉宇之间,一抹妖冶的光华压抑着我心中那只猛兽的继续咆哮。“该不会,你以为那是毒品吧。”
老实说,我从未这样想过。即便他有此一问,让我惊讶,我也终究不会相信:宝宝每一天都和我在一起。如果他吸毒,我想,那些负面的状态,他不可能掩藏起来。所以,不会是毒品。若不是,那还有什么,值得他如此隐藏?
“不可能。”
“那你还有其它的猜测吗?其实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东西不就够了。知道越多,对你不一定有好处。”
“可如果你不告诉我,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情:那个药,的确藏着巨大的秘密。不是毒品,那我猜,就是治疗某种绝症的药,对吗。”
我凝望着他的脸,生怕会错漏丝毫的表情。
只是,寒宵但只一声嗤笑,哼哼不以为意。“绝症?你可别告诉我说,你认为他得了癌症,甚至于是艾滋——如果是这样,如果你想要表达你对他的关心,我想,你直接去问他,应该更方便一些。”
“我相信你会告诉我的。”
“我接受了他的钱,帮他把药送过去。你认为,我会出卖自己的雇主吗?别跟我谈钱——他出手比你阔绰。你赌上什么,都比不过他的。”
如此,我咬了咬唇,叹息,“那你只消回答我一句,他是绝症吗?”
“不是。如果是,我相信他现在应该是在某个医院,或者皇甫家族的某个私家园林里面。而绝不会出现在你的身旁,成为你假冒的男朋友。”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我难免错愕,心惊: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得让我惊讶,甚至于嫉妒。
“哼哼——难道你都没有发觉吗?我们,几乎是在同一天抵达的清水市。”
“我倒是忘了。”我垂下头,哀伤。我知道,我的心在坠落深渊。“或者,这就证明,你们很早以前就认识彼此,还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朋友算不上。更多的时候,我想我更想念他的钱包。”
“如果你们是交易的关系,那么,在游戏里假冒月离归来,在游戏里算计我,这一切,都是他付钱要你做的事情吗?即便他,要把你曾经的故事全盘托出,让你没有立足之地,你也都完全心甘情愿吗!”如果那是你的真爱,若你连真爱都可以出卖,这天下,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去出卖的?
“没有钱,就没有生活。至于爱情,那算什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就没有留念的必要。何况,她是一个已经死去的女人。无论我曾经有多么爱她,也无论今天我会为她感到多么抱歉,首先,我都要活下去。何况,我
只是离开游戏,不是去死。如此,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既然你那么缺钱,你为什么不叫他帮你找份正经的工作?”
“我有妈妈。她不放心任何的外人,除非我亲戚手底打工。——这个答案,你满意吗?”隐隐,是轻蔑,是无奈,也是落寞。
“即便你们是朋友,是兄弟,也都不可以吗?”
“你觉得呢?”苦笑,更是凄凉。
忍不住,我叹息一声。我不是没有听轻姐抱怨过他的母亲。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他的母亲,竟会对他拘束至此。
所以,因为不得自由,他才会如此冷漠而绝情,才会如此市侩而阴沉吗?
“假如……”
“如果是要给我介绍工作,我想你还是算了。没必要。何况,我也不想找理由搪塞我妈妈打来的电话。能在亲戚底下做事,虽然没有假日,可到底安心。我也乐得心中清闲。”
“你妈妈肯定希望你能有一份更好的工作……”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必。”
“酸辣土豆丝到——”
好吧。就这样一声喝起,打断了我的建议。我无可奈何,收住话语。
“先尝尝菜吧。等了那么久,你也该饿了。老板,盛两碗饭上来吧。”
“好嘞。”
可是,看着我依旧不动,他倒是轻然一笑,浅声:“怎么,怕是地沟油么?”
“没有啊。”小的时候,我一样在路边的小餐厅里吃过饭——不,那都算不上是餐厅,完完全全就是污浊的地摊。可是,就是那些地方,曾带给我很多美味,一并甜美回忆。
于是,我拿起一双筷子,尝了一口。
“怎么样?”
“还行。”
“好吃就成。要是不喜欢,我也不强求你多吃。只稍稍垫垫肚子,待会回去的时候不至于饿狠了就行。”
其实,再冷酷的男人,他的骨子深处,都留有一份柔情在。
“谢谢。”
只是,正巧,就在饭端上来,他正要吃的时候,他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接了起来。
“喂,轻姐。”
轻姐……听到这个名字,我果断漠然了。
“我在店里啊。”
“还在忙。”
“不用,真的不用。”
“那好吧,你明天拿过来就好。”
身前,厚重的玻璃门被轻轻地推开来,一道娇艳的魅影冷漠地站在那里。她将手里的电话轻轻移开,任由着身前背对的人继续诉说。她和我对上一眼,眸子里满是仇恨。
“原来这家小餐馆是你的。我真是没有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