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曦钻入寸步难行的银色蛛网中,洱海上的暖风吹起黑袍猎猎作响,常曦脚下剑步丛生,每一步踏出都在身后带起一连串虚实不定的残影,在步步惊险的蛛网中腾挪跃进。
玄铁长枪在手呼啸成风,将如群魔乱舞的银色蛛丝尽数拨开,在阳光下时隐时现的蛛丝随风飘荡,看似柔软,但常曦可是亲眼见到只一缕银色蛛丝,轻飘飘的不见如何用力,就将一块玄铁残骸一分为二,切面光滑的令人遍体生寒。
常曦以臻至圆满的生死剑意包裹玄铁长枪,为得是能让这杆方圆几百丈内唯一完好的兵器不那么快报销,但不得不承认这女子散布的漫天蛛丝的确有些门道,就算常曦以剑意裹长枪,每次出手都能拂断十几缕近身蛛丝,但玄铁终归只是玄铁,很快在切金如泥的蛛丝下被削断了枪头,光剩一杆枪身更是无济于事,常曦只好弃枪以掌换揽雀尾迎敌。
薄樱凭借着蛛丝秘术终于得以阻拦这黑袍男子,盘丝岭的蛛丝秘术在奇淫技巧荟萃的万魔众中也算是别具一格,号称修炼到极致后能够网缚众生为己用,那执掌盘丝岭上下的白骨夫人能不能网缚众生旁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白骨夫人那座巨大寝宫深处的男人惨叫从来没有停止过,整片南疆地域不晓得有多少青壮俊彦,或被迫被自愿的成为白骨夫人的寝宫常客,日夜压榨,女子玉腿一张一夹,到头来那些被豢养如家畜的男人们,无不心甘情愿的将爹娘辛苦生养的一身元阳精血贡献给那蛇蝎妇人,说这是网缚众生自然夸大,若单论网缚天下男人,从盘丝岭走出来的女子倒是名副其实。
薄樱就是这样一只布好蛛网等待猎物上钩的毒蛛。
可惜这只毒蜘蛛此刻扮演的不是猎人,而是慌不择路的猎物,能在南疆那片污垢丛生之地爬上位的薄樱有着难得的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绝不是这个黑袍男子的对手,一边驱使银色蛛网与常曦纠缠,一边向钟离那边的方向靠拢。
身处剑阵中的钟离有苦自知。
属性圆满的生死五行剑阵究竟有多恐怖,切身体会过的人大部分已经死绝了,自青云山的二师兄单剑将南疆的年轻一辈从里到外捅了个通透后,万魔众中倒也掀起了一阵修剑热潮,不乏附庸风雅的邪修开始用剑,除去手上一柄剑外,储物袋中质地层次不齐的飞剑也带着几十柄,逢敌便是一股脑的把几十柄剑汇作一拨砸过去,看似威力不俗,但相比起九州绵延千万年的正统剑道,万魔众中的剑修只称得上是邯郸学步,不及正道剑术威严凌厉之万一。
小觑青云山剑道的钟离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
生死五行剑阵将钟离困杀其中,七道凌厉剑光不知疲倦的在近百丈方圆的剑阵中来回切割,凶猛的一塌糊涂,造型迥异于其他六剑的杏花枝绽放莹莹绿光,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在那具土属性的炼尸身上留下无数狰狞口子。
青霜、赤影、含光和不工都以木属性的杏花枝为主,策应环伺,剑气激旋下,炼尸身上本就枯槁衰败的血肉更是所剩无几,炼尸嚎叫着试图用双臂双掌阻挡,好不容易等到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抓住了那柄散发着寒气的蔚蓝长剑,还不等炼尸发力掰碎长剑剑尖,杏花枝与含光及时援救,不仅木克土,更有土生金,金绿两色剑光作用一处断去炼尸臂膀,炼尸断臂处腥臭污黑的血液喷涌而出。
反观黑白两道剑光更显凶残,生死剑意跌宕起伏,钟离既要分神操纵炼尸敌五剑,自己又要对付这两柄诡谲飞剑,其中压力比起薄樱只高不低,那剑阵中一缕浮游的强横神念他能隐约捕捉,正是那道只有化神境修士才能凝聚的神念让这座剑阵哪怕布阵者不在,也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钟离面色阴沉如水,他仗着修为高深和背负的棺材法器尚还能抵抗一二,眼角余光瞥见薄樱在洱海上空转了一圈后,几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有,就被逼出了压箱底的蛛网缚众生的秘术,再看那只弹指就不下这座剑阵的青云山剑修,在薄樱那百丈蛛网中左右腾挪横冲直撞,手无寸铁的他竟然就快突破防线直取薄樱。
“废物娘们!”钟离破口大骂,但他注意力只稍稍分散,他顿时被洞幽剑划出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常曦使得是武当太极中的揽雀尾和分鬃手,劲在腰身,时而退,时而进,双掌变化玄妙,那位曾在公输家族墓中与常曦并肩作战的武当山道长万万想不到,自己在对战那鬼王时只不过用了几式武当太极法,便被常曦学去了太极精髓。
殊不知太极法门多仰仗腕肘臂肩腰这五处发力,与莫老传授的破灭袭有异曲同工之妙,领悟修行起来事半功倍,此刻常曦手中的揽雀尾和分鬃手不仅有了武当太极的万般变化,同样也有着破灭袭法门的凶狠凌厉,让他得以在覆盖整个视野的漫天蛛网中生生闯出一条路来。
脸色煞白如雪的薄樱眼前一黑,呼吸一窒,那道占据她整个视野的黑袍身影用一只炙热手掌钳住了她的细长脖颈。瞳孔中银十字星闪动的常曦泛起冷笑,伸出另一只手滑入女子小腹下的隐秘花丛。
薄樱嘴角扯出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心想着兴许是这占据绝对上风的男人瞧上了自己的身子要当众轻薄与她,钳住她脖颈的手掌滚烫的仿佛要将她融化,惜命如金的薄樱扭动起腰肢迎合着另外那只同样火热滚烫的大手,摇首乞怜,临死了才愿意苟活。
她脸上难看的妩媚笑容忽然僵硬。
那只探入她身下花丛的手并非是要凌辱轻薄,而是直接扯断了那生出漫天蛛网的源头,连带着扯断摧毁的,还有她修行二十多年岁月练就的元婴根基。
尝遍人间辛酸苦辣唯独没有甜的薄樱修为尽毁,此刻与已经与凡人无异,她面如金纸,竟仍能压下心头的滔天恨意和怨毒,凄惨笑道:“常公子府上不是还缺端茶送水的丫鬟吗?我如今修为尽失比起凡人还低贱不如,唯独还剩下薄柳之姿尚能入眼,可还能做常公子身边一个丫鬟?”
天晓得这女人到底生有怎样的一副心肠,才能让她此刻的眼眸中仍能对这毁她修为的男人秋波起涟漪,奴颜媚骨道:“我可以给公子您端茶送水,可以给东子您暖床叠被,会把您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奴婢可以做您身边最听话的狗!”
常曦钳制住薄樱脖颈的手上有颗扳指,上面幽光闪动,里面传出小药怒其不争的讥讽笑声。
她冷不丁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我不想死!”
常曦眼中跳跃的银十字星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你已经病入膏肓,没救了。”
心肠有些异常冰冷的常曦松开掐住女子脖颈的手,任由此刻失去修为比凡人身躯还要孱弱的薄樱坠向洱海,在一块灵舟的玄铁残骸上绽放出一蓬凄美血花。
常曦闭上眼睛,脑海中闪回过无数幅之前他刚踏入苍山战场时看到的画面,成百上千名大荒殿将士被锋利丝线切割成碎块的惨烈模样历历在目,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
常曦睁开双眼,看向洱海上那一滩盛开的猩红血花。
“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