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方既白,方皓泽站在定江边,远望滔滔江水。
身为四阶的半神,从卯时起,他就能看到白玉京方向升起一股恶气,向吴州飞来,针对的目标正是他自己。
快到午时,方皓泽屏退周围,便在江边独立。
眼中那股恶气,已成龙虎盘踞之势,到了定江营地了。
“看来,朝堂上的争斗,最终还是以皇帝逊色一筹而结束了。”方皓泽心里想着,抖动了官服,振作精神,就准备等人来唤自己。
果然,不一会,明云就从营地方向快速过来:“公子,朝廷有天使到来,即刻颁发圣旨,请你过去。”
“知道了。”方皓泽从岸边走下来。“香案备好了吗?颁旨的是谁?”
“还是上次来府上授职的王太监。”明云虚扶了方皓泽一把,轻声说道。
“哦,看来也是老朋友了。”方皓泽笑了笑,在离开白玉京前,也是这位王太监颁发的圣旨,给自己任命了治水巡查的六品官职,没成想再次见到其人,却是颁旨要撤职。
可见冥冥中的因果,这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三两步来到营地那最大的主帐前,一张桌案已经摆好了,上面供着香炉等物。从皇宫中出来的王太监站在一旁,身后跟着几位护送的官兵。
“王公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方皓泽走到桌前打了一声招呼。
他眼光扫过其头顶那团灰黑色的气体,正是针对他的恶气,此时居然颇有点灵性,形成一只黑虎般,对着他呼啸。
“方大人客气了,快快准备,我这就颁旨,已经初夏了,日头有点晒,我也得颁完旨意早些复命。”那王太监点了点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番表现,就有点势利了,须知上一次他颁旨时,那可是满面春风,态度恭敬的。
不过,太监们大多如此性格,此时王太监还能保持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已经算是看在稍有点交情的份上了。
倘若是别人,没有皇帝和七皇子的关系,王太监恐怕早就发怒,毕竟已经在营地中空等了不少时间。
方皓泽也不计较那么多,淡淡笑了,站在供桌面前。
“方观城接旨!”眼看准备就绪,王太监见方皓泽已经准备完毕,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虽年少有为,但既酿天灾人祸,朕明法敕罚,当免去巡查之职,回京听候……”不过几分钟时间,就把这篇辞藻华丽的圣旨念完。
其中核心的思想,无非是方皓泽巡查不力,致使定江此段溃堤,淹没了不少农田,是以要先撤职,再回京中查办。
这圣旨很短,全部念完也不过短短几分钟,但也只有方皓泽知道其背后经历了多少争斗。
以皇帝为首的治水派,以大皇子残部和定江水神串联官员为成员的反对派,也不知道在朝堂上有过怎么样的血雨腥风,以致于才下了早朝,就拟定了圣旨,送到定江边。
急切至此,可想而知背后反对者们出了多大的力气。
随着圣旨颁布完毕,在方皓泽的眼中,王太监头顶那只黑虎就猛地向自己扑过来。
这黑虎是因果法则具现的结果,代表着背后反对者们的气势和决心。要事普通人受到这黑虎的攻击,自然无法察觉,肯定要被其纠缠住,从此在官场上事事不顺,受因果的掣肘。
可是方皓泽既然是四阶的半神,怎么会在意着区区意识体的攻击,他身体轻轻一抖,一团神力就在体外浮现出来。
神力有白光,可是肉眼凡胎却难见,只感觉面前的方皓泽接旨的瞬间,身形突然高大起来,让人难以直视。
随着那神力的出现,黑虎受光芒一照,还没临近方皓泽的身体,就似雪见烈日般,瞬间消弭了。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方大人,虽然您已去职,但是只要有皇上和七皇子的爱护,想必不久也就官复了。”王太监安慰一二道。
他也是感慨,上一次见到这少年,对方从白身一跃到六品官,达到了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企及的高度,更完成了不少进士花二十年才能迈过的征程。
哪知道只是短短月余时间,又落到个撤职了事,所以才到营地的时候,他不免有点看不起对方。
可是刚刚才颁布完圣旨,眼前的治水巡查大人虽面容平静,但是气势浩大令人生畏,他交付完旨意后,就不由自主地安慰了一声,有点前倨后恭的嫌疑。
“不过,这一趟要委屈大人,跟我一道回京了,可准大人带一人随侍。”安慰完,王太监又说。
这也是应该,方皓泽也没有拒绝,只是出声:“那公公容我安排一二。”
于是他唤来明云:“喊来工部的核心队伍,到我主帐篷,我有事情要交代一番。另外,你此番虽我一起回京,至于我们府上的护卫们,仍旧按昨晚的吩咐来行事。”
“是,公子,我早间已经安排按您的意思安排下去了,护卫们都已经分配好任务,各司其职,务必要帮公子守住这一处营地。”明云点了点头,坚定地说。
“那我知道了,你去唤工部的官员们进来吧。”方皓泽心中一宽道。
因为颁布圣旨的时候,工部的官员们除有要事的以外,都要在一旁观礼,所以明云出了帐篷,须臾之间就将人召集齐。
这里面,有工程部的人,也有专家团队的官员。不过因为方皓泽吩咐的时候特意提醒只要核心的队伍,所以帐篷里此时就只有不到十个人。
“诸位大人,想必也知道眼下的情况,我受朝廷责难,此番必须要离开定江回转京城了。”方皓泽看了看周围说。
“方大人,您在定江治水营地中一直任劳任怨,我们都看在眼中,朝廷诸公对您真是不公平。”一位工部官员沉痛道。
早先,方皓泽就给大家提前做了一番心理准备:严明他自己可能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当时,这些人还犹自不信,谁知道没过一天时间,事情果然像方皓泽所言,坐实了。
“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们也都是官场中人,自然知道我们这处治水工地,已经成为朝廷上下不少官员的眼中钉。此番随着我离开,希望大家不管如何一定要好好施工,做出成绩。”
方皓泽正色说着,一时间叫在场诸人都心意暖暖。
“方大人为治水工程心力交瘁,真叫我等自愧。”一位官员情到自然处,哽咽着说。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不必做小女儿态。”方皓泽笑了笑。
随后又继续说:“定江此处工程,最关键处还是竹笼填石的地基,以往都是我自己把关,我走后,你们要多上心,时时监测新入水竹笼的情况。”
这就是方皓泽给自己归来的后路,他明言交代众人顾好工程质量,相信不出几天,大家就能发现随着方皓泽的离开,新的竹笼在水中只能撑三天时间就要溃烂的严峻事实。
到时候整个工地士气低落,工程难以为继时,自然要将方皓泽继续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