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楚月在一家隐蔽的咖啡厅等叶静宜,时间刚过四点,支楚月就看见咖啡店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短发女生,眼睛是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她披着毛绒外套,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来。
支楚月一顿,只觉得叶静宜比六年前更具有侵略性了。
单单是她的眼神扫下来,就让人有了些紧迫的压力。
她的眼神扫到支楚月时停了停,继而很快地收回眼神,走了过来。
她举止优雅大方,将皮包往座位上轻轻一放,嘴角勾起礼貌而带着疏远的笑。
“好久不见,支楚月。”
她的语气自然是疏离的,这支楚月从林哲那里了解到的她截然不同。
支楚月眼睛弯了弯,也露出清浅的笑:“好久不见,静宜。”
“你要喝什么吗?”支楚月看着她,“现在可以点了,或者我刚刚已经帮你点了一杯热咖啡,如果你不介意…..”
“不介意。”叶静宜很快回答她,“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们说事吧。”
“哦好的。”
支楚月反应过来,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那张纸上印着的正是江月月的个人资料以及她的高中证件照。
“这个人,你认识吗?”
叶静宜眼神扫下来,眼睛里一贯的警惕防备被撕开一个口子,灌入冷风。
她的手指僵硬地落在A4纸的边缘,手心的温度迅速消逝,只几秒,就凉透了。
“你想干嘛?”
她眼里露出些不满来,反应过来语气愠怒:“你调查过我?”
“不。”
支楚月一顿,没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大:“我是在调查江月月。”
“你调查她干什么?”叶静宜愣了愣,眼睛微微睁大,“你要干什么?”
叶静宜此时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她,眼神里的不善提防清晰可见。
支楚月语气低下去,心沉了沉:“你不知道?”
“江月月涉嫌杀人已经被逮捕了。”
支楚月声音沉稳平和:“而我是她的辩护律师。”
“什么?!”
震惊瞬间掩盖了所有情绪,支楚月抬眼望过去,看见那双桃花眼瞬间红了,提防警惕被压下。
只剩下无尽的不可置信与藏在眸子最深处的一丝害怕。
“杀人?”她的声音发着抖,“这是什么意思?”
支楚月开口问:“你们多久没联系了?”
多久?
叶静宜眉头紧蹙,双目迷离地陷入回忆里:“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短短几个字却让支楚月笃定两人怕是从高中之后就没联系过。
是什么事情让两位好朋友分道扬镳呢?
叶静宜情绪有点不稳定,好似卸下了防备,此时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脆弱敏感。
支楚月怕她一开口,眼前的人就会被自己吓跑了。
叶静宜双眼迷茫地看过来:“所以你找我,到底是想问什么?”
支楚月分不清楚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另外的更加隐秘不可被人知晓的情绪。
“我……”支楚月发现自己有些难以说出口,毕竟太隐私了。
她低头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思索半响,像猜到了支楚月的私心与企图。
“你是想问我,江月月为什么高中之后就和我决裂了吧?或者,你也查到了,张旭是我们的初中老师,也是她的丈夫。”
叶静宜喃喃着,陷入回忆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勾起一缕嘲讽的笑:“杀人?”
“原来前段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杀夫案的凶手是她。”
眼看叶静宜陷入回忆的漩涡,面部表情有些失控,方才的游刃有余已经消失一大半。
她脸色很差,支楚月忍不住打断她。
“所以,你们为什么决裂?”
支楚月一句话,瞬间打破了叶静宜自身创造的平衡。
她抬起眼来,语气冷得像零下的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支楚月感到有些无力:“我是她的辩护律师。”
“所以?”她挑了挑眉,嘴角微勾,“她和我决裂和她杀人有必要联系吗?”
方才落在光里,垂下眼眸盖住眼里情绪,纤长睫毛笼下一片落寞光影的人好像被叶静宜收拾好,藏在了此刻有些刻薄冷漠的表皮下。
支楚月生出一些撕裂感来,想不明白叶静宜的反应。
像是讨厌江月月,可是却又不纯粹地厌恶。
反而带着些怜悯悲慈。
可是说是关切江月月,又远远谈不上。
“支楚月,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支楚月一顿,抬起眼看她,一双眼睛清澈透着懵。
叶静宜看着那样一双眼睛,心里又闷着气:“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因为六年前的事可怜你替你给林哲说话。”
林哲?
什么意思?
支楚月倏地盯紧了她:“什么意思?什么叫替我给林哲讲话……”
支楚月声音低下去:“我只是想替我的委托人再努力一点,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想着了解多一点,说不定就能在法庭上拿出多一点证据。”
“我也知道突然找你很冒昧,但是我没办法了……”
“你今天和我说再说也没用,我不会像林哲一样随随便便就心软。”
叶静宜拿起椅子上的包:“那就这样吧,希望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让你说出六年前你做的那些事,你愿意吗?”
支楚月喉咙紧了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很快平静下来,喊住叶静宜:“不管六年前你看到了什么,六年前和六年后我都是一样。”
“只是为了生这个字而已。”
支楚月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起身,声音轻软而又有着砸中人心的妙力。
“我做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哪怕我明白这些事情做了也不一定有用,可是我还是去做了。”
“我知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等待她的就是无期徒刑的判决。”
“因为这是我的求生欲,我想,也是江月月的求生欲。”
支楚月咬字清晰,却又很轻,叶静宜不得不停下来,看向她,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
“她难道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十恶不赦比死刑还要严重的事情吗?”
她顿了顿,没有再接着说。
因为叶静宜已经完全转身,有所触动地紧盯着她。
她知道,她已经成功了,她猜中了。
叶静宜比想象中还要在乎江月月。
哪怕这份在乎可能掺杂着某些其他的情绪。
“求生欲?”叶静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种东西,她不是早就丢弃了吗?”
支楚月倏地抬头,而身前的女生已经毫不留恋地转身,推门出去了。
一股荒谬颓然的挫败猛击心头。
原来猜中的人不是她,而是叶静宜。
江月月没有求生欲……就像摇摇欲坠的病人自暴自弃,最后只会加速走向灭亡而已。
支楚月回到所里,有些焦躁地翻看着案宗,办公室助理那了个快递走进来。
“支律师,这是你的快递,我给你放桌子上了。”
支楚月虽然疑惑但还是勾起笑说了声谢谢。
她明明没有买过快递啊,她拿起来,觉得有些不对劲。
快递盒很大,但是却很轻,她转了一周,发现快递盒上连基本的信息都没有。
这些年来,支楚月对上的难缠不讲理的当事人不少,这样的恶作剧也见过不少。
她当下了然,拿着快递盒走到办公室外,助理小秦长得人高马大的,也热情。
看她拿着盒子走出来,立马问道:“楚月姐,这是怎么了?”
支楚月把盒子递过去:“小秦,你能帮我打开一下吗?”
“小心点,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秦愣了愣:“这是怎么了?”
支楚月吸了口气:“不然小秦你站我旁边,给我壮壮胆,我开一下这个盒子。”
说着,支楚月拆开盒子,引入眼帘的是一只死老鼠,头破血流,血已经凝结干涸。
最上面是支楚月的一张照片,她还没来得及看,身旁的小助理吓得打翻了盒子。
死去的瘦弱的老鼠盖在了支楚月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