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泰根本不信鳌拜的说辞,命令亲兵将鳌拜拿下。
眼见亲兵们气势汹汹上来就要捆人,紧要关头,鳌拜大喝一声:“我奉摄政王令有紧急军情面递谭泰!谁误事谁就有杀头之罪!”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封盖有兵部关防大印的信函在众人面前一晃。
虽然谁都没看清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但是末尾处兵部大印的朱红印戳却明白呈现。谭泰脑子里转了好几圈,自己也有些糊涂了。其实逼宫谋反的大事多尔衮并没让他参与,只是多尔衮的大哥英亲王阿济格在前几天深夜里找他长谈,含糊暗示了许多话,并且严申一定要他看守好通州大营,见到火鹞子信号后立刻提兵进京。
话到这个份上,谭泰也多多少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身为镶黄旗都统,本该是顺治皇帝的亲领直属,可是镶黄旗一直掌握在多尔衮手里,反而跟顺治皇帝毫无关系。如果他私自提兵进京,就算打着面圣护驾的旗号,但如果没有兵部或者皇帝谕旨,这种行为等同谋反。此刻他的手里并没有任何一封文书凭证,也不知道京里情形如何,就凭英亲王的一句嘱咐便要冒这种杀头大险,他实在心里没底。现在京城已经关门戒严,他非常清楚这点,对自己到底能不能带兵顺利进入京城毫无把握。如果守卫九门的步军营不让他进,难道他还强行攻城不成?虽然已经集合好了军队,他其实心里直犯嘀咕,这一去,如果好的话自然以后平步青云,如果不好,就是株连九族人头一大堆落地的大事了!
此时谭泰脑子里转了许多念头,越想越胆怯,已是外强中干。
鳌拜见谭泰貌似凶狠的手按刀把,可是眼珠子却不停转来转去,心里顿时一喜,看来自己的差事还是有希望办成。他诚恳拱手道:“鳌拜虽然以前跟都统有点过节,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希望谭将军相信鳌拜,不计前嫌,先看了兵部公文再说不迟。”
谭泰又仔细看了看鳌拜带来的这十来人,依稀记得都是顺治的御前侍卫,这里面更是大有文章,他暗自决定——不管这封公文是多尔衮派他送来的,还是顺治授意送来的,总该试着套套鳌拜的话,问问此刻京城里的动向。万一多尔衮已经失手,顺治已经控制住了局面,那自己不是把脑袋往铡刀上送么?想想他迟疑道:“好吧,众将士听令,原地待命,待本将看了兵部公文再做打算。”他手按刀把朝鳌拜做了个往里走的手势,又见跟随鳌拜同来的御前侍卫要一同进去,忽然多长了个心眼,喝道:“你们都留在这里,鳌大人跟本将两人单独谈,谁都不许进来!”最后一句却是对着自己的属下说的。
鳌拜点点头,神色从容地跟着谭泰朝中军大帐走去。
两人进了中军大帐,一排谭泰的亲兵立刻跟至帐口,在外面笔直杵着站岗。只听里面传来翻动纸页的声音,还有谭泰和鳌拜的小声说话声,两人一直唧唧喳喳说个不休,具体到底说什么外面却根本听不清。不过里面既然没有大声叫人,他们便不能随意冲进去打断,何况谈话声始终没停过。亲兵们都在想,都统大人跟鳌大人话真多啊,到底说些什么一直说个不停,还要不要提军进京呢……
军令如山,既然都统大人不出来不发号施令,所有将士只好等。幸好雨已经停了,不知什么时候,一轮淡白太阳从云里探出大半张脸,阳光带着一丝温暖,站在泥泞里,便也不是那么辛苦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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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台大营中,前脚英亲王阿济格刚走,后脚就来了不速之客。
英亲王世子劳亲见是步军营副都统魏青带着一干步军营佐领参将亲兵到来,站在营门口大惑不解,问道:“阿玛才刚接到密报,说王叔父大事已成,命他进京,怎么你忽然又来了?难道你们在半路上没碰到么?到底什么事?”
魏青正色道:“魏青奉令面见武郡王,有谕旨。”
劳亲听得半晌脑袋里转不过弯来,谕旨?难道叔父多尔衮又有什么命令?他根本没想那么多,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多尔衮的谕旨,挥挥手便道:“让他们进来,中军帐接旨。”
营门大开,魏青带着心腹们缓缓走入。
英亲王不在,劳亲过了把主帅的瘾,自认为风头十足地传令众佐领参将升帐,他居中坐在大帅交椅上,对帐下不亢不卑随便站着的魏青诸将道:“谕旨呈上给本帅过目。”
魏青胸脯一挺走上前,咄咄逼人地喝道:“武郡王你目无圣上,接旨竟然不跪不拜,成何体统!难道你脑袋不想要了,公然反叛么!”
劳亲在上面呆住了,半晌才嗫嚅道:“叔父这么快就已经坐了皇位啊,倒是我卤莽了。”说完走下帅位,撩起战袍下摆便要跪下接旨。
旁边几位参将见势不对,这位魏副都统话说的太含糊了,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都会发觉他来意不善。他们急走上前几步,想要拦住下跪的劳亲。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刀光一闪而过,参将们眼前一花,一溜热乎乎的水滴已是溅到了每个人的脸上,不由伸掌一摸,满掌竟然鲜红。定睛一看,劳亲的人头早就不知飞到了哪里,只剩一截无头空腔。时值正午,血气旺盛,腔子里的鲜血像喷泉般激起三尺高,在每人眼前闪过一片血光。良久那截无头尸身才空嗵一声栽倒在地,鲜血依然汩汩冒个不停。
骤变陡生,帐里所有劳亲麾下的参将佐领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魏青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了劳亲,见众将呆若木鸡,时机转瞬即逝,他飞快从怀里擎出顺治的金铍令箭,高举令箭大喝道:“本将奉皇上旨意,诛杀叛党逆贼劳亲,从现在开始丰台大营由本将率领!谁敢不从,劳亲便是下场!”
这些武将们都是英亲王心腹,这时才回过味来,敢情这位魏青是来劫营的!立时有人大呼:“关营门,杀了这个光头!他杀了大帅世子劳亲!”
话音刚落,这人冷哼一声,身体慢慢歪倒在地,侧面一人从他身体里拔出鲜血淋漓的佩剑,狞笑道:“老子们跟魏都统来收丰台驻军,谁敢不听圣令,他就是下场!”
当时进帐时,众人眼光都聚集在魏青身上,这时才发现跟随魏青进帐来的几名步军营佐领站立的位置非常巧妙,两人堵在帐口,两人站在中间,魏青*近主帅座位,把整座中军大帐都看守住了,一语不合,便痛下杀手。但他们一共才五人,到底人数少,此时就算猝不及防杀了劳亲和一位参将,帐内还是有十来名阿济格的心腹将领。
这些人都久经沙场,眼光一扫已经看清帐内形势,立刻三五成团,分别向大帐前后中三个位置包抄围拢。身手最好的几位参将佐领在前,杀气腾腾拔刀抽剑向魏青砍去。
魏青冷笑一声,手上宝刀精光闪烁慢已然举起,粘稠的鲜血顺着刀背慢慢流到他的手上,脸上杀气毕现,大喝道:“皇上说了,如果你们现在投降,不以叛党逆从罪论处!所有前事既往不咎。如果执迷不悟,休怪老子大开杀戒,而且你们每人都要株连九族!可要仔细想好了!”
身处包围圈中的另一名魏青心腹佐领见色极快,赶紧跟着大喝道:“多尔衮谋反事败,已被皇上拿下!阿济格也已束手就擒。你们可要想好了再动手!”
这话一出,众将顿时迟疑了,举刀的手不禁都在哆嗦。其中一人不由道:“胡说!怎么可能!刚才还有人来报信呢!”
魏青微微一笑:“你们中计了!皇上圣谋远虑,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揣测的?早就布下天罗地,等着不知死活的叛逆往里跳,可笑你们还蒙在鼓里!没有金刚钻,我魏青敢揽这个瓷器活?不是我夸口,我小卫青杀你们就像杀几只鸡,你们所有人都上也不够我喝一壶的。趁早弃暗投明,不然你们死了也是白死,还要株连九族!”
魏青的名头早就在京城打响,这些人都有听过,见这位光头大汉形貌果然符合传说,更是犹豫着不敢上前厮杀。毕竟谁都知道他是步军营第一大将,武功都被传说得像神话里一般。眼见他只带四个人就敢夺大帐杀主帅,更是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魏青见众将还在犹豫,探手从怀里取出顺治早就拟好的诏书往地上一扔:“圣旨就在这里!都写明白了。你们自己看吧!”
其中一名佐领放下刀打开一看,顿时再无怀疑,冲身边自己人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听从魏将军号令,就不以谋反论处。这……大伙说到底怎么办?”
阿济格心腹们面面相觑,就算众人齐上也不一定杀得了魏青,何况地上还倒着劳亲的无头血尸,英亲王复返的话,被人劫营杀了主帅,己方这些人难逃军法处置,想来想去,军心已是涣散,手里的刀剑纷纷垂下。
魏青哈哈一笑,坐上主帅位置,威风凛凛大喝道:“传令下去,现在丰台驻军由本帅率领,不听号令者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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