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听完霜寒叶的汇报,心里惊疑不定。他对这位年轻的皇后从来没有半点好感。这源于以前的几桩过节。
这位张皇后入宫以后一直很讨厌魏忠贤和客氏。当时她刚跟朱由校大婚没多久,竟然就敢用皇后权利下令客氏晋见,准备当场大棒打死她。朱由校匆匆赶来劝阻,此事到底没成。过了些日子,朱由校去见她,正好张嫣在看书。皇帝便问她看什么书,张嫣义正词严地说是赵高传,暗指魏忠贤是指鹿为马的奸宦赵高。
魏忠贤听说后大怒,从此跟张嫣势不两立。只是朱由校别的事情都随便由他拨弄,可是惟独对张嫣十分情厚。魏忠贤暗地捣鼓了好几次,都被朱由校支吾过去,就是不动张嫣。魏忠贤和客氏对此无可奈何。同时张嫣也认识到魏忠贤和客氏在皇帝心里的分量,到底她是深宫皇后,不能干预朝政,便也只好不言声。
如此一来,双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可是如果张嫣跟大清的人有勾结,这就另当别论了。
魏忠贤一直等待一个能扳倒张嫣的机会,再三确认无误后,他思忖着,也许这就是一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好机会——只是张嫣认识大清忠勇侯身边的人,这件事透着古怪,必须先查清楚再说。
他决定先从张嫣的心腹女官巧兰身上着手。
巧兰此刻正在皇城坤宁宫张嫣皇后身边。
张嫣刚刚用完晚膳,命巧兰给她准备洗澡水,准备沐浴熏香后再就寝。巧兰带着几位宫女,帮皇后脱下凤冠霞帔,宽下山河社稷袄、乾坤地理裙。
张嫣只穿着贴身白绸小袄和月白中衣,一边拿雪白的纤纤素手梳理着自己披散下来的浓密黑发,一边走到书桌旁。等待巧兰把香汤倒进大木桶里的时候,她闲坐无事,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书读了起来。
这是位美丽的年轻女子,身材高挑,肌肤洁白如玉,腻脂鹅蛋脸,秋水黑白分明,顾盼之间明艳照人。举止娴雅沉静,眉目间透着书卷气,一看就知道出身于书香世家。
大桶大桶的热水提了进来,木桶终于灌满,巧兰从柜子里取出今天早上摘的鲜花瓣,一片片仔细撒在水面上,又把香胰子和布巾摆在木桶旁边,这才微笑走过去道:“一切准备就绪,娘娘可以沐浴啦!”
张嫣撂下书本,微微点头,却坐着不动。
巧兰知道自己主子的习惯——沐浴时从来不要人在旁边伺候,她微微弯腰,带领宫女们全都退出殿外,轻轻掩好门。
张嫣这才解衣,露出娇美的白羊般的身体,登上小矮几迈进温热舒适的热水。长长的黑发漂散在水面,鲜红嫩黄的花瓣下,美丽雪白的身体在清澈的热水白气间若隐若现。她撩起热水扑撒到脸上,拈着片片花瓣玩笑似的贴在自己雪白粉嫩的玉臂上。水面渐渐平静,缤纷的花瓣中倒映出她娇美的面容。张嫣不觉嫣然一笑,颊旁两只梨涡甜美地荡漾出来,使她看起来天真妩媚至极。
只有在独自洗澡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皇后才展示出自己真正的一面,不用装出母仪天下的庄重,不用板着脸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年长威严。她毕竟才只有十八岁。
在热水中惬意地不知泡了多久,忽然门外有吵嚷声,张嫣一惊,坐直身体细听。听得不太真切,仿佛是巧兰的声音在喊着什么,可是马上平息下去归于宁静。
她眉头一蹙,大声叫道:“巧兰进来!”
没人回答,她感觉不对劲,再次扬声喊道:“来人!”
门咿呀推开,几位宫女急步走进来,弯腰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没看到巧兰,张嫣心里一紧:“巧兰呢?”
几位宫女互相对望几眼,半晌其中一位怯生生地答道:“刚才九千岁使人来唤巧兰姑娘,她去见九千岁了。”
张嫣大吃一惊,也顾不得在宫女面前露出身体,跨出木桶便道:“快给本宫更衣。”她急匆匆三两下穿好衣服,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便带人追了出去。
走不多时,前面宫道上四名太监正拖着个女子朝前走,旁边还有位太监抱着柄拂尘跟着。那女子显然不愿意,扯开喉咙大喊娘娘,百般挣扎,颠得发髻散乱,正是巧兰。
张嫣大急,边提着裙子猛追边叫道:“站住!”
抱着拂尘的太监回头一看是张嫣追来,不但不停步,反而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四个太监干脆抬起巧兰就跑。
张嫣赶紧命令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你们全部一起喊,就说本宫命他们放下巧兰!”
宫女太监们一起大声呼喝起来,声势惊人,整座宫廷沸腾,许多宫妃侍女走出自己的宫所,惊讶地朝这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众目睽睽之下,那四名太监不得不停下脚步,将巧兰放在地上。
巧兰立刻往回跑,一直跑回张嫣身旁,倒在地上抱着张嫣的腿便开始放声大哭。
张嫣气极,嘴唇都在颤抖,娇喘涔涔地道:“别哭了,今天这事本宫会为你讨回公道。”她心里非常清楚,这是魏忠贤所为,如果今天咽下这口气,将来他还会得寸进尺,尤其自己必须保护巧兰。
想到这里张嫣已是有了主意,对身边的从人喝道:“传本宫谕令,拿下这五个目无皇后的奴才到坤宁宫听候本宫发落。”说完搀起巧兰,替她挽着头发,两人相携往回走。
回到坤宁宫,二人互相看了眼都暗道侥幸。
见没有外人在跟前,张嫣小声对巧兰道:“如今魏忠贤已经盯上了你,这人十分阴险可怕,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怎么做了。现在我还压得住他和客氏,只要我在,他们便不敢动你。你以后千万小心,不要离开我半步。”
巧兰点点头,仍是心有余悸:“娘娘您也要小心才是。我不要紧,反正就是死也不会出卖娘娘半个字。可娘娘不同,身份尊贵,千万不要被他们暗地里算计了!他们早就恨你入骨,只怕还会有什么毒计。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打起一百个心眼,为娘娘您看着,就是死,我也要死在娘娘前头,做鬼也要继续保护娘娘!”
二人正小声说着体己话,大群宫女太监带着那五位太监走进殿来,抱着拂尘领头的那位太监似乎有些脸熟。张嫣仔细一想记了起来,这人是魏忠贤的干孙子,司礼监五品太监人称小刘公公,正是魏忠贤得用的红人。
小刘公公碍于礼数,勉强朝张嫣一揖道:“见过皇后娘娘。”他的眼珠子骨碌碌转动,表情并不惊慌,明显有恃无恐。
张嫣脸色一沉,喝道:“见本宫如此无礼,竟然连跪都不跪!来人,先拉出去掌嘴三十!”
旁边的坤宁宫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碍于魏忠贤权势,竟然没人敢上前动手。
张嫣并不怪这些宫女太监,但她今天不准备放过小刘公公。脸色一沉,大声命令道:“本宫执掌后宫,谁敢不听?动手!这是本宫谕旨。”
太监宫女们见皇后发怒,不敢不听,将小刘公公拉了出去,有人低声道:“小刘公公别怪我们,你得罪皇后,我们不过是按命令行事。”
噼里啪啦的打嘴巴声响起,掌刑的太监心里害怕,不过是草草而已,马上便数完三十进来回禀。小刘公公仍被带了进来,两腮微微红肿,打得并不重。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得色,意思明摆着,你打我又怎样?看你如何收场……
张嫣见状更是恼怒,喝道:“你可知罪?”
小刘公公傲慢地扯着公鸭嗓子道:“奴才不知!皇后娘娘滥用私刑,奴才不服!”他冷冷一句顶了回去。
张嫣不怒反笑:“滥用私刑?这座皇宫里最爱滥用私刑的人好象不是本宫吧?多少宫女太监被你们胡乱处死?哼!你现在实说,带走本宫的女官想干什么?”
“奴才尊九千岁谕旨带巧兰晋见,要问的话娘娘自己问九千岁去!”
张嫣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见小刘公公越来越倨傲无理,心底的恼怒实在压抑不下:“胡说!只有皇帝和本宫才能称谕旨和晋见,九千岁是臣,是太监,能用谕旨二字?僭越大罪,本宫杀一儆百!给那些目无君上的奴才做个榜样!来人,把他拖到外面乱棍打死!看谁还敢到本宫这里胡乱拿人!”
她气得面色通红,胸口起伏不定。坤宁宫所有伺候的宫女太监从来没见过皇后如此激动模样。这位娘娘一直庄严沉静,今天不但衣衫不整追出宫去,还高声大喝动了真气,连满头青丝披在肩膀上也顾不得了。
几位稍微还有些血性的太监平日被小刘公公欺负惯了,眼见这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就算怪也怪不到自己头上。已是摩拳擦掌,互相使个眼色,从背后狠狠踹倒小刘公公便横拉倒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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