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情何以堪
方笑薇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她想通了一些关节后马上在第二天动员陈乐忧去住校。为了怕她反悔, 她还在下午就去了陈乐忧的学校，给她办住宿登记和缴费。
等方笑薇办完了所有手续，给陈乐忧铺好了床, 她才算松了一口气, 转身出了宿舍楼。路过教师办公室的时候, 她看到陈乐忧的班主任苏老师在里面, 于是心念一动, 她又进去和苏老师聊了一会儿，了解一下女儿的近况。
苏老师四十多岁年纪，儿子已经上了大学了, 带毕业班已经带了十几届了，经验丰富, 跟方笑薇十分谈得来。毫不意外, 苏老师满口都是赞誉之词, 聪明、懂事、活泼、开朗、刻苦、做事有分寸……方笑薇静静地听着，嘴里不停地表示谦虚, 末了等苏老师说完了，她才试探性地问：“您看，凭忧忧现在的成绩，能上一本线吗？”
胖胖的苏老师双手一拍，夸张地说：“忧忧妈, 你怎么对女儿这么没信心？忧忧要上不了一本线, 还有谁能上？放心吧, 就算上不了北大清华, 也至少是人大。”苏老师说这话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陈乐忧是苏老师的得意门生，成绩一直稳居年级前十名之内, 上一本线自然是不用发愁的。可是方笑薇想听的不是这些，她想从老师那里探听到女儿最近是不是有些异样的思想苗头，想知道女儿最近跟什么人来往，可这话怎么能对老师明说呢？而且听苏老师的意思，她更不知情。
离开苏老师办公室的时候，方笑薇再三拜托请苏老师一定要对方笑薇严格要求严加管教，有什么事只要给她打电话她马上就到学校来。苏老师自然是满口答应，连连说有这样乖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方笑薇出了教学楼，路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女儿的好朋友关颖在上体育课。她心里一动，马上转身到旁边的服务社买了两杯珍珠奶茶，然后走到操场的边上叫关颖的名字。
关颖听到呼唤看清是方笑薇，然后跟老师说了句什么就朝方笑薇这边跑过来了。方笑薇笑着看阳光下那个快速跑来的少女，忍不住会心一笑。关颖别出心裁地在校服里穿了件长及大腿的裙衫，下面又还是原来的校服裤子，头发梳成了个歪在一边的高高的马尾，跑的时候，裙摆和马尾一起飞扬，看样子，她没少在校规上动脑筋。
方笑薇很喜欢关颖，这是个气质不同于忧忧的女孩，有点娇气，有点刁蛮，还有点天真，总之是个精灵古怪的小姑娘，在校乐团吹黑管。方笑薇不记得在自己哪次生日时，陈乐忧把她拉过来，两人合奏了一曲朝鲜民歌《祝妈妈生日快乐》，搞得还有模有样的。关颖是陈乐忧十年的死党，方笑薇爱屋及乌，对关颖就像对自己的第二个女儿。
关颖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站定，方笑薇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
关颖一手接过奶茶，吸了一大口才说：“阿姨，什么事呀？”
方笑薇不急于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指指她的裙衫说：“你穿成这个样子你们老师也不说你呀？”
关颖一边吸奶茶一边不满地说：“阿姨，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我们班主任去医院了，今天不来上班。她要生孩子了，每隔一周的礼拜二都要去医院检查。”方笑薇失笑：“所以你就找了这个空子钻了？”
关颖得意地一笑：“我可是善于观察才能逃过检查呢。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方笑薇这才想起自己找她的本意，连忙说：“小颖啊，你是忧忧最好的朋友，所以阿姨请你帮忙注意一下，有什么大事及时给阿姨打电话啊。”
关颖扑闪扑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说：“能有什么事呢？阿姨你举个例子。”
方笑薇耐心地说：“比如，她现在跟同学相处得怎样啊？跟什么人交往啊？有没有什么事影响学习啊？这些你都可以跟阿姨说说。”
关颖重重地一点头：“懂了，阿姨，你就是让我做卧底，监视忧忧有没有谈恋爱影响学习，对吧？”
方笑薇哭笑不得，这孩子，太聪明，也太直白，她无可奈何地说：“不是让你监视她，只是让你有重大情况及时通知阿姨，这样不就不会出大事了吗？”
关颖不满地嘟囔说：“还说不是监视，能出什么大事啊？家长们怎么都喜欢搞这一套！”
方笑薇听了失笑：“还有谁也这样了？”
关颖又吸了几口奶茶才说：“我妈呗！她让忧忧给她做卧底，看我在学校里有没有乱来，还好，忧忧都告诉我了。不然，隐私都要被你们知道了。”
方笑薇没辄了，挥挥手说：“算了，算了，我不打扰你了，你先上课去吧。”关颖把手里空空的奶茶杯子往方笑薇手里一放，一边跑一边说：“阿姨，帮我扔到垃圾桶里啊！谢谢！”
方笑薇啼笑皆非。现在的孩子真难对付。
方笑薇怏怏地回到家里，掏出钥匙去开门才发现门已经是开的，她有点奇怪，小夏走的时候难道忘了锁门吗？她收回了钥匙，刚要伸手去推门就发现陈克明已经把门拉开了。方笑薇看到他，淡淡地说了声：“回来了？”就若无其事地朝家里走，仿佛他们之间不曾爆发过大吵，仿佛陈克明只是出了一趟小差一样，平平淡淡地就过去了。
陈克明用陌生的眼光看着她，如同芒刺在背。方笑薇继续放下东西、换拖鞋，她甚至在忙碌中还不忘问他一声：“饿了么？过一会儿就开饭。”陈克明没有说话。
方笑薇越是表现正常，陈克明就越觉得不正常，他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太冷静，也太客气了，简直都不像是对自己的丈夫在说话，客气得像应付一个陌生人。
方笑薇微笑淡定的脸上彷佛蒙着一层面纱，让陈克明看不透她真实的想法。他觉得现在的方笑薇距离他好遥远，陈克明忍不住出言挑衅：“你到底要干什么？”
方笑薇转过头来：“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克明气得脸色铁青：“你不可理喻！”
方笑薇背对着他，声音很镇定：“如果你发现跟你共同生活了18年的枕边人其实一直在骗你，如果你发现你最爱的人已经背叛了你，背叛了你们的婚姻，你还会说我不可理喻吗？”
陈克明烦躁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你还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相信？是你自己神经过敏自寻烦恼！”
“是吗？”方笑薇冷笑，“那照片上的那个好丈夫好父亲不是你吗？难道那也是我神经过敏？”
“我承认，我是去见过丁兰希了，我也跟她吃过几次饭，但没有更多了。事情决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陈克明艰难地说。
方笑薇挥手制止了他继续往下的说辞，“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那你告诉我，我想象的是什么样子？你别告诉我，你们只是被迫分手，多年以后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你们见面了发现彼此最爱的人还是对方？所以决定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你现在是不是就打算哀求我放过你们这对苦命的鸳鸯了？”
陈克明难以招架，恼羞成怒：“你怎么这样尖酸刻薄？你这个样子还是原来的你吗？仅仅是一点小事你也要掀起大风浪……”
方笑薇嘴角牵出一丝嘲讽的笑：“陈克明，你也终于承认了是有一点小事了？你原来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无事生非吗？你敢说你心里就从来没有过旧情复发的念头吗？你不敢说！你连你自己都不敢面对！原来不是我幻想症发作，而是你心里有鬼啊！我告诉你，陈克明，我一辈子最恨人家欺骗我！你敢骗我你就要付出代价！”
方笑薇的声音格外尖利刺耳，陈克明也被激怒了，他“砰”地一声拍在茶几上：“什么代价？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方笑薇，你一辈子养尊处优当太太，你能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方笑薇不语，快速地跑上楼才说：“你会知道的。”
陈克明看着她冰冷的笑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