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下……下,
停……停。
皇太子刘荣率领太子宫武卫不顾风大雪大,星夜兼程,赶赴灾区。
京都长安城几乎是被埋进了厚厚的白色中。
大汉京都的北区,装饰豪华的车马顶着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来来往往,反而比平日更繁华了几分。长安的达官贵人们轻裘锦袍,呼朋引伴,穿梭于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间的一场又一场宴席,又是赏梅,又是赏雪。
普通市民居住的东城南城,却渐渐传出不好的消息。特别是贫民区,从第三天起就冒出了房倒屋覆的恶性事故——泥墙草顶的简陋房撑不住厚雪的分量,垮塌了不少。内史紧急派遣官差指挥协助黎民减灾避嫌,忙得头昏眼花。
虽然有伤亡,所幸有赖于应对及时,市区的灾情并不严重。倒是长安西的几个相邻郡县,险情频出,纷纷告急。
而两座皇城,则按照以往的惯例进入半封闭状态。
一天,两天,
“大王,”
宫女跪在床前,将托盘举过头顶。方形的托盘上,朱漆碗中盛满了热腾腾的粟米粥,黄灿灿加赤红红,看得出是小米和小红豆。粥碗边,还放了两碟子绿叶菜和一份腌菜。
胶东王刘彻躺在床上,悻悻地瞥一眼,转头向鲁女官试探:“阿鲁,可否……?”他都连吃两天素了,能不能换点儿荤菜
鲁女官同情地瞅瞅胶东王,如实禀告道:“大王,太医……”
吃什么,是由御医定的;据说食物需要与汤药配合。她一个小小的中级内官,怎么敢擅自改动太医为皇子制定的药膳?
“唉……”刘彻没奈何,慢腾腾爬起来,喝粥——吃药。
又一天,过去了。
“大王,”
宫女跪在床前,将托盘举过头顶。
方形的托盘上,朱漆碗中盛了热腾腾的粟米粥,黄灿灿加绿莹莹,这回是小米和绿豆。粥碗边,还是放了两碟子绿叶菜和一份腌菜。
刘彻坐在床沿,恹恹地瞥一眼,皱紧了眉头向鲁女官询问:“阿鲁,可否……?”都第三天了,还没有荤腥
鲁女官十分抱歉地看着胶东王,轻轻地说道:“太医……大王,皇太后严命,须遵医嘱。”
她问过太医了,真的问过太医了。但御医坚持素食有利于肠胃恢复,说什么都不肯改动配方。所以,只有请胶东王忍耐一下了。
刘彻眨眨眼,慢腾腾端过漆碗,认命地喝……
一天,又一天……
“大王,”
宫女跪在床前,将托盘举过头顶。
方形的包金边托盘上,朱漆碗中盛满了热腾腾的粘稠状半凝固物,黄灿灿的白花花的,如果经验丰富外加仔细辨认的话,可以看得出是小米和麦仁。粥碗边,依旧放了两碟子绿叶菜和一份腌菜。
刘彻瞪圆了眼,恶狠狠瞪着描金的漆碗,就好象那里面的粟米羹和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样。
这回连豆子都没了!粟米中混杂着小麦仁——两种主食搭档。
胶东王呲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鲁女官他到底还要吃多久的素?
要知道打从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没连续这么多天没碰过肉——他要吃肉,吃肉,吃肉!!!
似乎是被胶东王口气中的冷意吓到了,鲁女官缩缩肩膀,两条腿自作主张地往后退了半步;意识到这样做有失仪之嫌,急忙惊跳着回到原位。端方盘的宫娥更差劲,手哆嗦个不停,连带着菜碟里的菜汁都溢出来,漆碗也倾斜了。
鲁女官见情况不好,立即从宫女手中接过餐盘,放到床边的小方桌上,然后硬着头皮慢慢解劝十皇子还是遵照御医嘱咐进餐吃药罢。就算是看在皇太后关心和长公主爱护的份上,也得多忍忍不是?说到底,都是为了胶东王的健康和福祉考虑。
刘彻知道对方说得合情合理,纠结了半晌,才点头示意将粥碗送上来。
可待双料粥真端到面前,瞅瞅粥碗和菜碟,胶东王顿时觉得日子和眼前没油少盐的食物一样索然无味!
‘早知道该坚持回王邸去养病。’刘彻心里嘀咕。
雪刚开始下的时候,天子问过儿子的意见,是愿意回宫外的王邸呢还是留在长乐宫中养病?
刘彻看得出,他家父皇希望他主动要求出宫去;毕竟到他这个年龄,又有了独立的王邸,没有再在皇宫过夜的道理。但是,他还是开口请求留下了。
不过,现在,胶东王是后悔了——如果在胶东王官邸,管御医怎么规划,最后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哪像现在,上头有长辈看着,被一群侍女宦官管头管脚。
相当粗鲁地海吞两口,胶东王从碗沿无意间发现鲁女正盯着床脚看。大床前的脚踏上横七竖八放着十几个摆件,都是小动物形象,狮子老虎孔雀彩雉俱全,圆滚滚胖乎乎端的可爱。最重要的是,这些小家伙都是黄金的,每个重达一两左右;铸造得极为精美,加上小动物的眼睛和脚爪往往由彩色宝石镶嵌的,就更显得富丽堂皇了。
——这些全是阿娇的,为了让刘彻在养病期间不至于太寂寞,从馆陶翁主的套间专门挪过来供表兄消遣的。
瞧清楚鲁女官眼中的一闪而过的贪婪,刘彻嘴角微挑,心里立刻就多了个主意。
几大口将粥喝到底朝天,挥手让侍女收拾碗碟出去,大汉胶东王摸摸左手垂胡袖,对鲁女官绽开副自以为十分潇洒的笑容:“阿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