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四日,李·斯托罗终于缴纳了他的尾款,我算是知道了,神啊,我再也不能接这种装阔的家族的生意。】
【三月五日,无事,账面赤字在一千六百二十里昂银,换算成旧币的话,是一千三百一十六查士丁银,该死的新币,最近贬值实在太厉害了。】
皇女翻阅了其中几则,她发现,石匠行会的会长在账本上不仅仅记述行会的大小账务,同时在某几页上还用极小的字体记述自己在一天的想法。
“真是幸运。”
艾诺丝自语着,不断翻看其中的内容。
在飞快掠过好几页之后,艾诺丝终于找到了与人骨教堂相关的内容。
【六月七日,今日再度面见了尊敬的大牧首,无论多少次见到,我都要感慨一句:我从未见过像他这般仁慈的人。
大牧首热情地为我们指出他们在大教堂发现的问题,似乎是几根柱子有些裂痕,暂时不能判断那些柱子是用来装饰还是支撑的,得先找到那张大教堂的图纸,主在上,那张图纸或许已经好几百年了。】
【六月九日,我从石匠的口中听到了什么?人骨教堂?大教堂底下有个人骨教堂?这是在开玩笑吗?
负责开凿的石匠没有告诉那些修士们,他先告诉了我,不得不说他做得很聪明,否则我们就摊上事了。】
【六月十日,今天没收到帐,一天尽是支出,行会的赤字正在扩大,该死的新币,该死的皇帝,要不是那狄洛西斯的皇帝推行新币的话……唉,真该死!】
【六月十二日,我听到了些不好传闻。
偷偷进入那里的石匠跟我说,里面是个异端教徒的墓穴,这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看到这句记载的时候,艾诺丝不由地虚咬手指。
人骨教堂极有可能跟原初教会有关。
但…为什么丹斯切尔大教堂会建立在异端的墓穴之上,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
“帝国教会…跟原初教会曾经有所联系?”
艾诺丝这个推测让她自己都愕然了。
如今真教在整个世界都有不同的教会。
在丹斯切尔帝国的教会,名为帝国正统教会,或是丹斯切尔重生教会,而在遥远的精灵的努斯王国,则往往被称为规律教会、或是千年真理教会……
教会与教会之间彼此互有联系,在同一个信仰的统合之下,每五十年便会召开一次囊括全部教会的大公会议,正因如此,虽然各地对某些教义的诠释有所不同,但在那四部经书却从未变过。
毫无疑问,帝国教会乃是整个丹斯切尔的信仰权威。
可这样一个权威,却与异端邪教有所关联……
艾诺丝愈发觉得,在这背后,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笼罩着脚下的帝国全境。
【六月十四日,人骨教堂的事或许要瞒不下去了,迟早都会被人知道!
这件事太棘手了,我根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大牧首……
神啊,求你给我一些指引。】
【六月十五日,新币又贬值了!不行,我必须要把手里的银币全部换回旧币!
但这不可能…黑市里的人不会给我兑换这么多,而且很容易落下把柄…
该死、该死的皇帝!
我现在该怎么补上那些赤字…
人骨教堂、对,人骨教堂!里面一定有什么陪葬的金银珠宝!
那里面都是异端,就盗他们的墓!】
看样子,石匠行会的会长因为自己账面上的赤字而被逼到了去干盗墓这种事。
艾诺丝紧接着又看了下去。
接下来的记述都极为潦草,会长记述自己在人骨教堂里遇到了某个黑影,后者就像厉鬼一样,自称自己十分诚实,而且遵守契约。
会长鬼使神差地听信了那黑影的话,并做了一个小小的交易。
交易的内容是,将这个铜镜带回去,并且单独面对铜镜整整半天,不能眨眼。
而最后的结果……
艾诺丝看了眼逐渐冰冷的会长躯体。
他的灵魂被抽走了,被原初教会所献祭。
“米拉,走吧。”
艾诺丝合上手中的账本,
“人骨教堂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米拉点了点头,
“那里…果然是原初教会的教堂?”
艾诺丝微微颔首道:
“这很有可能。”
米拉深吸一口气,接着,她看向了立在那里的铜镜。
她对镜子里的黑雾耿耿于怀。
艾诺丝注意到米拉的目光,诧异道:
“米拉,你想做什么?”
米拉慢慢走到镜子面前,没有回话。
皇女心中一阵慌张,她急忙上前,要拉住米拉的手。
“别害怕,艾诺丝。”
米拉轻声道,
“我想将这个镜子带走。”
“这…”
艾诺丝犹豫半响之后,松开了米拉,
“你小心些,毕竟…”
米拉展颜一笑,
“别担心我,艾诺丝。”
这纯真的话音落耳,皇女一时间有种莫名地安稳感。
安稳,这个简单的词语对于狄洛西斯家族的人来说是很少见的。
只见米拉慢慢走向铜镜,而后双手按在两侧。
铜镜忽然起了变化。
艾诺丝警惕地上前一步,她随时将米拉护在身后。
只见铜镜里头出现阵阵黑雾,米拉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粒黝黑的圆球。
圆球被贴到镜面上,黑雾覆盖了黑雾,无法倒映出米拉的灵魂。
接着,米拉深吸一口气,猛地将铜镜从地上举起,高高举到头顶,然后朝着艾诺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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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走吧!”
艾诺丝愕然地看着米拉。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铜镜没有伤害到米拉,而是米拉这个孩子竟然能跟大力士般双手举起等身高的铜镜。
而后艾诺丝才意识到,铜镜捕捉了会长的灵魂,却对米拉毫无作用,如同吃人的野兽向人低下头颅。
“米拉,你真奇异…”
艾诺丝在心中自语着,而后收敛起面上的惊诧,维持着应有的镇静。
很快,两个人趁夜离开了石匠行会会长的宅邸,后者的躯体冰冷地躺在地上,不知要到多久,才会有人发现异样。
或许当人们找到会长的尸体时,才发现已经腐臭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