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半天就聊了这么个结论出来,戌甲可是真够意外的。以前总是想象着术法种类是如何的丰富,组合施展起来是如何的精妙,结果真正用起来竟然很多时候是硬抗。颇有些不甘心,又问邬忧怎么个硬扛法。
邬忧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还能怎么扛,拿仙贝扛呗。灵药、灵装、符篆甚至是机关暗器,当然咯,平日对练的时候是禁止使用机关暗器的。这些玩意儿可都是要花仙贝弄的,就像刚才台上的那两张雷符,虽不是什么厉害的货,可一眨眼也烧去了四枚仙贝。”
烧掉四枚仙贝就听了几声响,戌甲心中不停地高呼好家伙。可为了一次对练,为什么就愿意毫不犹豫的这样花费?
见戌甲面露疑惑,邬忧解释道:“也别心疼那四枚仙贝,将来你也会这么做的。这对练嘛,一来是能积攒实战经验,虽然这种经验是打了折扣的,但总归是在课堂学不到的。有了经验,办事更容易,送命更不容易。就算只为了保命,这对练的开销也是值得花的。山上万年记载了无数因经验不足而致送命的例子,足以警醒每个修仙人。二来呢,对练的胜负也是有记录的,胜者能根据对手的排名获得一个加权分数。每三年根据累计的分数更新排名,排在前面的有奖励。奖励虽然经常变动,但对于普通的弟子来说,一般还算丰厚。只是,这种奖励普通的弟子也越来越难拿到了。”
戌甲没再问什么,解释得很清楚了。保命就不用说了,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后面那个奖励是根据排名来的。那出身好的弟子可借助外力获得道法与五学上更多的进境,再加上天赋高而获得仙师扶持的,其余出身一般且天赋普通的就很难获得奖励。而前面那两类能得到奖励的,在以后的修练上又能累积起更大的优势。如此循环下去,前两类与后一类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永无抹平之日。
邬忧看了看戌甲,问道:“是不是在想,凭自己的出身和天赋,这奖励永远得不到了?”
戌甲吹了口气,没否认。
邬忧笑了笑,说道:“我曾在《独立山实录》中读到过,这三年一次的排名是开山那会儿就定下的。只是没过多久,开山大仙生出一个想法来,一家伙把排名从三年一次改成了三十年一次,原本十次的奖励累积起来一次发出。虽然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当初开山大仙是怎么琢磨的,可按我查到的记录来看,在开山大仙羽化之前强推这个想法的那段时间里,出身和天赋都一般的弟,拿到排名奖励的机会明显比现在要大。不过,等开山大仙不在之后没多久,就恢复成了三年一次,慢慢就成了现在这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在这边也只会是辅学而已,主修仍然在那边,这奖励本就不应该有所指望。倒是我,哎……。”
戌甲也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也没对这奖励真上过心,而且吧,我总有一种感觉,你似乎是对什么都不在乎。”
邬忧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不在乎,而是见过了一些事之后就明白了,在乎也没用,再怎么努力收获的也只有失望。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现在巳时已过,去旁边的器具店随便看看,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别处逛逛。”
起身离开休息区,走了没几步就来到一家器具店。听邬忧介绍,这类器具店只售卖一些常用物件,好东西是见不到的。但是,对于一般弟子来说,好东西难得买一次,而常用物件则是隔三差五就要使的。所以即便这类器具店有好几家,每家的人流也都不少。店铺从外面看着不大,进去之后就觉得不小。原来横排的几处建筑,内部却是相通的,摆设陈列与戌甲刚上山时进的那家百货店有些类似,不过装饰更为简单紧凑。货廊上摆放着各式符纸、朱笔、胚材、玉石、丝缎、毛皮、箔片等等物什,有些一眼能看出用途,有些却猜不出来。摆出来的自然都是样品,下面押着价格。符纸、箔片这类的按打卖,朱笔、胚材还有玉石这类的论个卖,丝缎和毛皮这些则以件卖。另外还有些小工具之类的,装在盒中一套一套的卖。这些物什标的价多是几枚到几十枚仙贝,确实都不贵。只看外观,卖相都还不错,可卖相做不得数,这点戌甲还是清楚的。问了问邬忧如何辨别物件的好坏,说这里所售的皆是制式物件,只看看有无破损就行。戌甲之前整日练体,偶尔摸摸药炉,对这诸多物什陌生得很,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因瞧不出名堂,久了觉得没意思,二人就出了器具店。巳时已过了两刻,戌甲说道:“我还得跑去药馆,就在此告别吧。日后有事,我还用消息告知你。你若实在觉着无聊了,也可喊我出来逛。”
邬忧连说好好好,拍了拍戌甲,转身便离去。戌甲也不耽搁,提起一口气,立刻往湖边跑去。过去几个月一直将负重捆在身上行走坐卧,习惯之后也感觉不出什么,可一旦卸下负重,便立时会觉得身轻一大截。从湖的这边跑回那边,戌甲已接近做到一气不松,比起上山之时,进步非常明显。到了药馆,还是练习控灵探药。也许是上午一番游历让人轻松,此时控灵竟比以往更加流畅,连潘蜀椒见了都肯定了两句。心情愉快,时间也觉过得快,练着练着一个时辰就到了。辞了潘蜀椒等弟子,又是一路小跑,去了赵塚子那儿报到。赵塚子让戌甲把上午的见闻说与自己,听过之后,抿了口茶,说道:“赵培收的这个弟子倒有点意思,山上有些人活了几百年也未必有那个邬忧看得明白。他讲的那些话,你是怎么看的?”
戌甲用手指轻轻点着手背,想了一下子,回答道:“弟子能听明白的部分都还觉得有道理,只是那边的事情毕竟没经历过,听不明白的部分就无法做评了。”
赵塚子说道:“存在的东西自有其理,人须辨别的不是有没有理,而是理存于何道,是正道还是邪道。山下常说正邪不两立,可有史载以来,一直都是正邪共存,将来你面对的时候,要把控得住自己才行。就你这性子,不是当坏人的料,还是尽量做个好人吧。”
说完莫名其妙的话,挥手让戌甲回去。回到了住处,戌甲一时没了打坐的耐心,索性躺下回想上午的所见所闻。想起对练台上的一幕幕,比起自己每日练的那些,的确有意思得多。如果上山的时候赵欋子没有直接叫自己拜赵塚子为师,而是两边先都看看,再让自己来选的话,九成九戌甲不会选这边。再想想邬忧说的关于在那边花销的事,隐隐觉得真要是去了那边,用不了多久就会失去目标,反而在这边还能有点指望。赵欋子替自己选的路,虽然眼下还看不清远处,可直觉告诉戌甲,这条路至少不坏。路虽是不坏,可一直以来,心里也总不愿看清前路,不知为何会这般矛盾。
这天,戌甲正在练武场站桩。以前跟赵壘子学的那种姿势,赵塚子早先就叫不要练了,说是不适合戌甲的根骨,便换成现在站的混元桩。换了姿势后,戌甲觉得身上像卸掉了一棵大树,气血不再翻腾上涌,站上许久也不会浑身发颤。站着,站着又开始幻想起施展术法的样子,猛听得耳旁一声惊,侧头一看,赵壘子正站在一旁,笑呵呵说道:“怎地,站个桩都能胡思乱想,看来是不够累,还是换回我教你的那种姿势吧。”
戌甲赶忙解释,把在对面的经历说与赵壘子听。听了戌甲的解释,赵壘子仍是笑着说:“我就劝过老坟头,叫他晚点再放你去对面,偏他不听,说一切听其自然。现在看你这样,想是快要着迷了吧。不过,这也得怪你那师傅,教得太死板,没了乐趣自然想学别的。要不,今天我再教你点别的?”
戌甲却没立即答应,反而问了赵壘子一个问题,练体的能参加那边的对练排名吗?
赵壘子故作奇怪的看看了戌甲,说道:“能啊,当然能,这对练排名是针对所有弟子的。独立山的下五层,每一层的学堂中都有单独的排名。怎么,你想去试试?”
戌甲略有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倒没想那么远,只是在那边知道了有这个排名,回来以后才想起,在这边呆了大半年,从未听人提起过这个,故而有此疑问。”
哈哈大笑几声,赵壘子拍了拍戌甲的肩膀,说道:“没人提是因为这边就没什么人能排进前列,所以提了也没意义。仅仅是对练的话,练体的对上术和器就只有挨揍的份儿。”
戌甲张了张嘴,半天才说道:“就挨揍的份儿?差距能有那么大?”
赵壘子仰着头,说道:“你既已看过了对练,就应当还有印象。面对面拉开距离站着,既无草木遮掩,也无砖石借力,还不能使暗器。居此环境当中,除非修为明显高出一筹,不然就是一活靶子。其实吧,时不时的也有些不信邪的会去试,我的弟子当中就曾有过。无一例外,全被揍了回来,你也想不信邪一回?”
叹了口气,戌甲说道:“那练体的就没机会拿到排名奖励了,岂不是一直要吃亏下去。”
这会子赵壘子再没笑了,而是认真的说道:“明面上肯定是吃了大亏,不然也不会留不住人。可对于有些人来说,没指望了也使得目标更实际了,注意力更集中了,反而是好事。对不善争的人,不争才能争。仙途漫漫,对练是免不了的,也是必须的,你应重视的是对练本身,而不是那个排名。”
戌甲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过师叔教导。赵壘子再次问道:“要不要学点别的东西?老坟头给你布置的功课实在是太无聊。”
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想学。赵壘子嘿嘿一笑,说道:“那就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