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乐极生悲
紧张的氛围轻松了下来。钟焕然将双手置于脑后，笑着说道：“我说冷哥，是不是我们的运气特别好，我们想来什么就来什么。”
冷凝当然明白他指的是通信恢复畅通的事情，斜了他一眼，指着他们前面被他刚才打烂的圆形装备，说道：“看到没？那些恐怕就是战舰干扰我们通信的***，你几炮就将它们打了个稀巴烂，还是你的功劳最大。”
“是吗？”钟焕然听得眼睛发直，“这真是我的功劳？”
冷凝点了点头。
“哟嗬，还真是我干的呀。”钟焕然一下坐直了身体，顿时来了精神，连着道了几个“好”字，神气活现地说道：“那我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我现在可是大功臣了，回去以后怎么也得让彩虹姐好好犒劳一下，对，还要让那个长老，嗯，那个法长老好好跟我道个歉，一定要让他态度诚恳一些，否则我还不接受。呸，这个糟老头，居然说我是个怕死鬼，胆小鬼，还真反了他了。”
冷凝见他一得夸，立马吹起牛来，心想自己怎么就结交了这么一个活宝当兄弟？
钟焕然见冷凝在边上没说话，挂着古怪的笑容，不由得闭上了嘴巴，斜着眼睛瞧着。
“怎么了？看着我干吗？”冷凝见他说得高兴，一下停了下来，有些奇怪。
钟焕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冷凝。
“我脸上长花了，你这样看我？”冷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
“你脸上长不长花，关我屁事？”钟焕然不屑地说道。
“那你看我干吗？”
钟焕然顿了顿，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这才嘻皮笑脸地说道：“冷哥，我这么大一件功劳，你不会跟我抢吧。”
“跟你抢功？你想什么呢？”冷凝哭笑不得。
“别介，别介，冷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啦，跟你赔礼，向你道歉。”钟焕然一脸媚笑，拉着冷凝的手，将座椅让出来，笑道：“冷哥，你坐你坐。我这不是只是想让那个糟老头给我道个歉嘛，嘿嘿。”单人型的旋风车驾驶舱里，只有一把小小座椅，是驾驶员专座。
冷凝十分清楚钟焕然的性格，心里大笑，但面上却是板着脸，假装生着气，对钟焕然的让座也不客气一句，一屁股坐下来。
“还有冷哥，求你一件事呗。”钟焕然依旧紧拉着冷凝的手，态度一本正经，十分谦和。
“什么事？”冷凝见他说得肃然，不由得也严肃了起来。
钟焕然忸怩了一下，说道：“冷哥，回去以后，你可得在众人面前多夸我几句，可别说我那几发炮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
见钟焕然还在纠结立功这事上，这下冷凝可真忍不住笑了，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大笑着说道：“见过脸皮厚的，但还没见像你这样脸皮厚的。”
“你这是答应呢，还是没答应呢？”钟焕然诺诺地问道。
“好，好，我答应你就是。”
“谢谢冷哥。”钟焕然忙不迭地陪着笑。
驾驶舱中久违的笑声回旋飘荡着。这是一种重压之后，轻松自在的笑，可以开怀大声的笑。是啊，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笑声了，冷凝这样想着。
“猎枪，猎枪，我是猎人，有大批帝国军团战车朝你方向驶来。”车载台不合时宜地尖叫了起来。
“什么？”冷凝惊得一下毛发倒竖，“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钟焕然一下也懵了。
冷凝操作着驾控台上信息共享系统，从指挥车传来的一段视频展现在他的眼前。只见视频上，大批小型飞行战车，在帝国的驱逐车、护卫车的率领下，朝着他们全速航行。显然，帝国军团的战车是为他们眼前这艘重伤的战舰而来。
“猎人，猎人，胖妞什么时候到？”冷凝抓起送话机，着急地问道。
“胖妞已在路上，预计十分钟以后到。”
“帝国战车呢？”
“预计十二分钟。”
“糟糕，来不及了。”冷凝额头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脸色一下变得青灰色。虽然胖妞到的时间比战车早了二分钟，但在这短短的两分钟里，要确保万无一失地炸沉战舰，那可还不一定。
“怎么办？”钟焕然也缓过神来，抬起头，着急地看着冷凝。
“还有十分钟时间。”冷凝面色严峻，凝视着钟焕然，艰难地说着。十分钟的时间，只有他们进入战舰内部找到并炸毁能量舱，才能彻底击沉战舰。而其它旋风车已按冷凝的命令早撤走休整，战舰边上就剩他们一架孤零零的旋风车。
钟焕然仿佛也明白了冷凝的意思，收起嘻皮笑脸的神态，重重地点了点头。在那一刻，他似乎也显得格外的冷静，脸上也像是被涂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看上去肃穆沉重。
冷凝见他点头，便不再犹豫，坚定地说道：“我们走。”一推操纵杆，自己驾驶着旋风车便驶向战舰小型飞行战车的出入口。
出入口原本在战舰的左右两侧，因舰体倾斜着，出入口一个朝上，一个朝下。时间紧迫，也来不及选哪个出入口，冷凝毫不犹豫地直接朝最近的底下出入口驶了进去。
一进到出入口里面，冷凝就有些后悔了。战舰出入口为隔绝海水，分为三道门，分成准备舱、起飞舱两个舱室。从起飞舱再往里走，应该是干燥的没有一滴海水的飞行战车滑行通道，以此满足战舰空中、海底两栖作战的需要。可是由于被母鲲所带来的漩涡破坏，这几道门早已被破坏，有的完全洞开，有的卡在一半。各种线缆、出了故障的小型飞行战车、各种垃圾由于在水中失去了自重的缘故，如同太空垃圾一般，横着竖着漂着飞着，将通道堵得七七八八。几盏加装了防水罩的引航灯，一闪一闪的，再加上偶尔飘过敌人的尸体，显得出入口通道更加阴森和恐怖。
应该选择朝上的出入口，或许就没有这些垃圾。可是现在也没得选了。冷凝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躲开那些障碍物，沿着引航灯一路前行。
他看到，拥有巨大空间的准备舱、起飞舱中，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激光炮，就像蹲在门口的门神一般，威风凛凛地看着冷凝这架外来物，晃动着黑洞洞的炮口，“吱吱嘎嘎”作响。他暗暗心惊，怕这些激光炮冷不丁射出炮弹。幸好这些激光炮浸在水中，似乎出了些故障，不然凭着自己如蜗牛一般慢腾腾的旋风车，不被打得粉身碎骨、灰飞烟灭才怪。
穿过起飞舱，他来到战车的滑行通道。这里面也一样糟糕，灌满了海水。滑行通道的光线，比外面的两个舱室稍微强了些，可以看到这里到处都是漂着的小型飞行战车。每架战车的驾驶舱中，都可以看到驾驶员极其惨忍的面容，或七窍流血、或眼珠暴突、或全身血管暴裂。
钟焕然哪里看过这样惨不忍睹的模样，禁不住毛发倒竖，紧挨着冷凝的座椅，战战兢兢地问道：“他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死得这样的难看？”
“看他们的死亡样子，一定是驾驶舱里突然失压而死。”冷凝紧蹙眉头，语气沉重地说道。虽然他们都是帝国军团的人，但每个人死得如此的惨烈，心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堵得心慌意乱。
“为什么？战车不是可以深海当中作战吗？按道理，驾驶舱都能保持一定压强的啊。”钟焕然疑惑地问道。
冷凝沉凝一会，说道：“外面的起飞舱、准备舱，你看到没？”
钟焕然点了点头，表示看到。
冷凝接着说道：“通常情况之下，起飞舱打开，海水涌入，飞行战车在海水当中航行而去。但为了不让海水进到准备舱，提高起飞效率，准备舱会利用压强原理，加大压力，将海水挤出去。可是战舰由于突然之间受到了母鲲漩涡的袭击，准备不足，没有立刻关闭压强设备，导致准备舱与滑行通道的舱门大开，结果使得滑行通道里的压强瞬间成几何倍数增加。而驾驶员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一点，等反应过来时，已然来不及，全部被压强压死了。”
“难怪他们死的如此恐怖？”钟焕然听了冷凝一翻解释，下意识地抖索了一下。虽然他理工知识不多，但压强能压死人这一点常识还是知道的。
滑行通道里的诸如飞行战车的障碍物更多，冷凝不敢再说话，专心操纵着旋风车。
忽然通道里一尊偌大的激光炮管，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转了过来。冷凝以为这激光炮跟外面的一样，也是出了故障，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是在他身边的钟焕然却叫了起来，“冷哥，激光炮好像在充能啦。”
冷凝听到钟焕然的叫声，眼角瞥了过去，这一瞥看得他魂飞魄散，那一座激光炮底座绿色的充能指示灯居然已经满了。“啊……”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将旋风车往边上撇了一撇。“轰”一声，激光弹擦着旋风车的车腹，击中了边上一架飞行战车。
冷凝一推操纵杆，将动力推到极限。旋风车车尾冒出滚滚黑烟，可是速度依然起不来。而充能完毕以后的激光炮，其激光弹的发射速度却像一辆接着一辆的赛车一般，接连打在冷凝旋风车附近。
幸好旋风车周边漂浮的飞行战车较多，挡在激光炮口和旋风车之间。可尽管如此，激光炮击中飞行战车而溅飞的残骸依然不停地打在旋风车车体上，发着“咚、咚”的响声，听得在车里的冷凝和钟焕然心惊肉跳，头皮阵阵发麻。
“能不能快点啊，求求你了，我亲爱的宝贝。”钟焕然脸色苍白，双手合掌，双眼紧闭，嘴里喃喃地说着：“这太折磨人了，还不如干脆一点，直接来一枪。”
他正说话之时，一块巴掌般大小的铁片如尖利的钢刀，“啪”一下正中驾驶舱的玻璃罩上，直接嵌了进去。透明的玻璃，沿着铁片附近，一圈密密麻麻的裂缝四散开来，发出轻微的“吱、吱”声音。
冷凝和钟焕然看着铁片，面面相觑。
慢慢地，裂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长。
“你这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冷凝瞥了钟焕然一眼，恨恨地说道。
“这哪能怪我啊。”钟焕然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想啊。”
冷凝没有接话，驾驶着旋风车，避着障碍物和车后的激光炮弹，同时将操纵杆压到底，试图再提高旋风车的速度。旋风车车尾冒着一阵阵的黑烟，车体剧烈地振动着，连驾驶舱没有固定好的设备都抖落，掉在了地板上。
“啊，旋风车要炸了？”钟焕然惊愕地喊道。
冷凝也听着声音不对，一摇机翼，将车停避在一架飞行战车边上，又马上将动力降了下来。旋风车像是得了老年咳嗽病一般，咳嗽两下，吐了两口痰，终于消停了。
旋风车正好处于激光炮的射击死角，自动瞄准系统检测不到移动的物体，居然在那一刻也停了下来。
尖锐的警报声在驾驶舱里响了起来，代表动力系统的四颗红灯不停地闪烁着。冷凝沉着脸，连着按了几下启动按钮，可警报声依旧，红灯依旧。显然，旋风车动力出现了故障，连动都动不了。虽然激光炮威胁不到他们的安全，但动力没了，那如何找到能量舱的位置，又怎么炸毁战舰？难不成潜在水中游过去？
“该死，真是该死。”冷凝心中急得要命，但此时却是束手无策，猛地一下拍在驾控台的按钮上。这下，可真是完了。冷凝的力气是何等之大，一下把驾控台上的按钮拍得飞了起来，而驾控台控制面板也被他拍得凹陷下去。“扑”一声，冒起了一阵青烟，隐隐看到电火花闪动。
钟焕然瞪大一双眼睛，楞楞地看着冷凝。
冷凝也不由得惊呆了，没想到自己一没控制住脾气，捅了这么大的麻烦。控制面板上都是一些精密的电子元件，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在旁，没有相关配件，一样也是白瞎。更糟糕的是，玻璃罩上的裂缝不断地扩大，细密的海水开始沿着裂缝处慢慢地渗透进来。
“冷哥，这下我们可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钟焕然哭丧着脸，说道。
冷凝额头也冒着冷汗，眼看旋风车走不了，而海水又将灌进来，如果再不想到法子，恐怕两人都得闷死在车里。
他抬起头，查看现在旋风车所处的位置。左边有一座130激光炮塔，黑洞洞的炮口低垂着，一动不动，显是出了故障。右边有两个圆形的阀门，上面标着一个扇形的禁止标识。他认识这个标志，说明这两个圆形阀门是类似空气开关的设备。也就是说，这两个阀门可能是通向战舰内部的空气循环系统。如果能沿着这两个阀门进去，就极有可能获救。
可是现在这两个圆形阀门铁盖紧紧关闭，怎么才能打开铁盖，进到空气通道里？
正当冷凝还在苦苦思索着，只听是钟焕然惊慌得大声喊叫了起来，“冷哥，渗进来的海水越来越快啦。”
冷凝立时回过神，只见插着铁片的玻璃罩，海水已像是广场的喷泉一般，四处喷射着，驾驶舱地板上眨眼间已漫起一层积水。
“调整激光炮位置，打碎那两道铁盖子。”冷凝忽地想起旋风车上的武器系统还能用，赶紧叫钟焕然操纵激光炮。他自己从座椅上跳下来，抓起车载台向文黑联军的樊子求援。现在必须要有联军的旋风车增援。他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怕的是完不成摧毁这艘战舰的任务。
车载台并没有像他想像的一样，响起樊子亲切的声音。嘈杂的滋滋声充斥着他的听觉神经。他不死心，又连续呼了几次，还是杳无音信。他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送话机，痛苦地想着“完了，完了，这下可真完了。”莫非通信系统也被他这一砸，给砸坏了？
苦叫无果，他只得对准求生系统，录下一段语音，告知指挥车自己的位置和能量舱的大致方位，然后按下了“紧急救援”键。
“上帝佑我文昌阁。”他默默地闭上眼睛，心里企盼樊子能及时收到自己这段求救语音。
这边的钟焕然很快调整好了激光炮的角度，手指按在红色的开火键上。“冷哥，准备完毕，要不要开火？”
“再不开火，你还等什么？”冷凝“唰”地睁开眼睛，大声咆哮着。接连几次的决策失误，使得他的心情大为暴躁。灌进来的海水已经淹了他的脚背，再不开火，火控系统也将失灵了。
钟焕然撇了撇嘴，知冷凝心情不好，并没有说话，按下了开火键。
“轰”一声，一连串的激光弹拖着绿色的光芒，准确击中了空气换气阀门的铁盖。整个铁盖子被打得飞了起来，又缓缓掉入到滑行通道黑暗的深处。阀门被打开了。
受到剧烈爆炸的挤压，玻璃罩上的铁片掉了下去。这下，玻璃罩上原先被铁片堵着漏洞更加大了，“吱、吱”玻璃裂开的响声更响了。舱外的海水如同瀑布一样疯狂地涌进来。
驾驶舱里的没有任何水下设备，唯一一套太空服已被冷凝营救钟焕然时损坏。冷凝大口吸了一口气，拉了一下身边的钟焕然，大声喊道：“我们走！”
钟焕然却没有动，眼睛朝驾驶舱望去。
“走了。再不走，我们都得淹死在这里。”冷凝楞了一下，提醒着钟焕然。
“那是什么？”钟焕然指着舱外两束向他们而来的亮闪闪的光柱，茫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