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古荣城差不多十天,来自各方的消息让吴玄华看得有些头疼,比如黑鸦秘密传来的消息称“十二人中有三人有背叛嫌疑,其余九人尚不明确,”你这算哪门子消息?谁有背叛嫌疑倒是说说清楚啊,连个名字也没有怎么去查验?难道挨个儿登门问一下,我来自大靕京城,想问问你背叛没有?
再就是揽雀房给出的意见,上面明确提出了有一人联系不上,或已叛变,给出了明确的人名儿和地点,这起码能做到心中有数,知道这个人现在很危险不是。军方的情报更加离谱,说十二人俱已背叛,理由就是他们从未共享过情报信息,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回去之后得跟这位情报官员好好聊聊,泼脏水也不是这么泼的。
“焦兄,我需要你留在这里继续分析情报,那几个人我得一一找上门去过过眼,事关之后的一系列动作,如果有人背叛的话会引起料想不到的后果,到时候麻烦就大了。”吴玄华忧心忡忡地说道,他一直以为那些浮萍都是忠心耿耿,为了家国舍弃掉了很多东西,独在异乡为异客,内心悲苦,可没想到他们好些人在这边已经娶妻生子,甚至有几个人还进了豪族家门,估计这也是他们思想开始转变的根由吧。
大靕王朝这些年陆续撒下了十二个断线鸢,他们是整个情报网的关键,每一个人都未见过其余人,每一个都是独立的个体,他们或许直到有同僚也在古荣城。吴玄华回忆起卷宗上十二人的描述,第一位刺蜂,真名许平,大靕王朝曳水郡人氏,擅长经商,掩护身份为丰成商行主人,来到古荣城已经十一年,娶妻生子有了家庭,每一段时间的定期消息从未延误,忠诚度为上;
第二位花蝶,真名杜红琴,大靕王朝云梦郡人氏,擅长琴棋书画,掩护身份为碧煌楼花魁,来到古荣城三年,自愿前来成为谍子,原因至今不详,上报消息从未延误,忠诚度为中;
第三位蝈蝈,真名梁俊,古酆王朝京城人氏,擅长打探消息,每日里走街串巷,在古荣城是个包打听,成为谍子五年,情报从未有过错误,因其与古荣城一家豪门有生死大仇,忠诚度为上;
第四位狂刀,真名狄洪,大靕王朝百战郡人氏,退伍边军,应召成为古荣城郑家镖局镖师,实力大概在撼山境,成为谍子十年,尽心尽力,忠诚度为上;
第五位白鼠,真名包小景,古酆王朝人氏,世代居住在古荣城,六年前妹妹被强行掳掠,后不堪凌辱而死,秘密加入揽雀房成为断线鸢,开设悦客来茶楼,消息来源多为客人闲谈,极为驳杂,忠诚度为上;
余下七位都是女子,分别在八年间陆续以清倌人身份嫁入各级官员家中,官位最高者为一部尚书,最低者也是五品,可见古鄷朝堂上下流连红楼之风盛行,当然卷宗上的记载极为详细,她们的夫君官居何职,权柄有多大,事无巨细。这七人在忠诚度评测上全部为下,只因为她们这些年消息时断时续,有些消息漏洞百出,念在她们还算有用的情分上,并未透露她们真实身份,否则的话早就身首异处。
第六位新梅,真名陆佳梅,孤儿,揽雀房将其培养成谍子,在青松阁为清倌人三年,后被一位尚书看中接进府中;
第七位翠荷,真名段小桃,孤儿,揽雀房将其培养成谍子,在绿陶楼为清倌人一年,长相甜美,被一位三品武将接进府中;
第八位青叶,真名邢玉,孤儿,揽雀房将其培养成谍子,人如其名,小家碧玉类型,成为碧煌楼清倌人半年就被争抢,最后被一位读书人高价抢走,自此以后再未传回消息,只是知晓还在世;
第九位寒针,真名徐凤儿,古酆王朝人氏,有练武天赋被悉心教导成才,在江湖中被一位门派俊彦看中,娶进家门,后来到古荣城定居,消息断断续续,其夫地位颇高却并无情报传回,疑彻底割裂;
第十位茶女,真名连妮,古酆王朝人氏,本是采茶女出身,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下被发展为谍子,选择去往青松阁做一名清倌人,后被一位官员带回府邸;
第十一位藕花,真名潘玉兰,孤儿,揽雀房将其培养成谍子,前青松阁花魁,后与揽雀房明言爱上一位武将,选择嫁入府中,这些年消息多有错漏,名字被划红勾,寓意危险;
第十二位青桔,真名葛珍儿,孤儿,揽雀房将其培养成谍子,前两年传回的情报价值颇大,后被皇室子弟接进府邸,眼线多次看到其出门,却并未有任何动作,情报消息嫁人之后断绝。
吴玄华明白,女人一旦嫁作人妇心思就会有所转变,再加上这边的怜香惜玉很是出名,估计在各位大人府邸里日子过得很是舒心,不想再过以前心惊胆战的生活,也情有可原,本来就是一场合作,缘分尽了就是尽了,只要不背叛也就算了。那晚他们出皇宫的时候司徒宜修专门找上他让他要对这些断线鸢们宽容一些,不要对他们太过苛责,有了自己的生活不愿意再为揽雀房工作就算了,只要不是确切的背叛就不再追究,算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一旦他查验出来叛变之举,杀无赦。与焦研易商量过后决定那七位只要在接下来的行动发挥作用就好,现在不宜打草惊蛇,还是先去会会前面那五位,看看他们的倾向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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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你这次可是兵行险招啊,这几日你发送过去的消息朕看过了,大部分都是虚假的,玄华他们在那边的行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个叛徒真是该死,早不叛变晚不叛变,偏偏这个时候彻底倒向那边。”吴静霄语气之中满是愤恨,十二人中排除掉那七位嫁做人妇的弃子,剩下五个人之中哪一个嫌疑最大还真不好说,关键是自己儿子在那边身陷险地,他如何能不担心。
“放心吧,古荣城的高手们现在一部分在忙着防备古重楼,另一部分赶赴了边疆,咱们动作快一点,那边的动作也不慢,这个古重楼真是心腹大患,这次计划要是顺利的话此人将不足为虑。”司徒宜修神情比较放松,生命安全应该是没有的,学宫弟子可以技不如人在外被杀,可要是被以大欺小那就要问问天上的镇守答不答应了,当然吴玄华和焦研易是不知道的。
“那七个人你真的要当作弃子?她们可是好不容易栽培起来的,又花费了大代价让她们嫁进了那些官员府中,真的舍得?”皇帝想到这次计划将彻底斩断那七个纸鸢的绳线,还是有些心疼。
“陛下,您看现在的局势,古酆王朝已经不再是咱们的终极目标了,大靕王朝以大千城为根基,这是谁也不能够轻易忽略的,我们的目光放长远一些也是好的,下一步的断线鸢不会往北边撒了,臣准备撒向锦绣洲,让他们自己去生根发芽,成与不成都算是一种尝试。”司徒宜修自从知道吴静霄父子以后会去往锦绣洲之后,就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计划着将眼线撒向那边,好在未来能够有所用处。
“锦绣洲那边的情况比这边要简单得多,强者为尊罢了,勾心斗角也有,可都要臣服于山上神仙,毕竟那边的古老大门大派太多了,有哪一个王朝能够让他们屈服呢?”吴静霄想到坐落在锦绣洲的那些个庞然大物,每一个都让他喘不过气来,大靕王朝这点家底儿还比不上人家的一个山头。
“陛下,所以臣现在往那边撒过去的都是修行种子,天资的话还说得过去,要是得到名师指点混一个盈天境绰绰有余,这样的高手在一般的俗世王朝里可就是神仙老爷了。别的不说,就看咱们大靕王朝,山上山下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三天境?古酆王朝那边比咱们稍微好一点,有那么一双手的三天境高手,可是固神境有几个?更不要说传说中的道境高手,青云洲地方是不小,可就是元气比较稀薄,诞生不了绝顶高手。再看看都清王朝,一个小小的道观之主不是凝神境还没有资格担任,区区五十人不到的道观啊。陛下,您敢想象那边的光景吗?”司徒宜修很是感慨,自从与学宫搭上线之后,那边传来的有些消息几度让他感到颓丧,青云洲修士修来修去达到固神境也没一只手,道境强者更是一个也没有,至于是不是去了其他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结果呢,中部锦绣洲那边不说三天境遍地走,起码三海境都算不上是高手,要不然也不会要求吴玄华他们破入三海境才有资格回到锦绣洲进行历练,这也就代表着那边修士的起点就是听涛境。
“嘿,朕没有机会去往锦绣洲了,在她最难的时候朕没有过去,这段情也就算断了,将来玄华过去就行,朕最多前往大千城罢了。”吴静霄本就是个当断则断的性格,自己舍弃她这么多年,早已不奢望她还能将自己记挂在心里,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交给她的儿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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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活跃的断线鸢之中的三人是他这几日的先行目标,因为这三人并不是核心,掌控的情报也不复杂,根据不同的身份前去试探也比较方便,那两人就放在最后吧,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真的要是有背叛的人的话,就在许平和杜红琴之间。在屋内一番化装之后,他决定先去见一见那位包打听,此人是最不可能叛变的,除了大靕揽雀房不会有第二个人为他报仇,六年里当年折磨他妹妹的人还剩下两个,位高权重不是他所能接触到的,揽雀房也在争取将其中一人引出由包小景解决掉。
吴玄华走上街头,乱花渐欲迷人眼,说的不是鲜花满地而是街上一个个“大家闺秀”的绫罗纱衣,古荣城在初夏时节已经比较炎热,再加上这边的民风开放,小姐丫鬟们上街逛街的时候衣着清凉,也算是别样的一番景色。吴玄华不是在意她们裸露出来的大片洁白肌肤,而是在意她们身上绸缎的光滑程度,这些常见的东西折射出来的是一个国家技艺的高超程度,军士到现在还未见到,不过一路行来看见的精巧的玩意儿不少,那就意味着古酆王朝能工巧匠多到了溢出的地步,因为首先要满足了军方的需求才会流到民间。
“站住,站住。”一连串的呼喝声自后方传来,吴玄华转头看过去发现有两个军士正在追逐一个应该是盗贼的家伙,那个盗贼手持短刃,面目狰狞的左右挥舞逼开人群,吴玄华识趣地站到一旁,两个军士跑过去的瞬间让吴玄华看清了全身的装备。一身的简易皮甲,上面的皮子都不是同一种,缝合手法极其低劣,上面附着的甲片好些都参差不齐,武器看着卖相倒是不错,不知道坚硬程度如何?
“劳驾,刚才二位军爷是城防军?”吴玄华对一个卖胭脂的小摊贩问道。
“呦,客官不是本地人吧,他们就是个花架子,远远比不上在前线的军人,没看身上穿的都是废旧品,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也是比较可怜。”小摊贩面带怜悯之色,里面的人都是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没钱没关系的进不去正规军,只能作为京城的城防军。
吴玄华恍然大悟,怪不得在北地看到的装备很是精良,虽然还比不上大靕边军,可也不是眼前的两个军士所穿的这么落魄,继续往前走到了一处街角,看见梁俊正在街边与人侃大山,言语之中满是一些东家长西家短,更多的则是一些官老爷的风流韵事,这些东西才能拉近无事闲汉嘛。
“兄弟,借个光儿,带我逛一逛京城南市?”吴玄华上前问道,同时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显露出了一个袖珍的风筝物件儿,这是之前早已约定好的,以免认错人。
“哎呦,您算是找对人了,我包打听的名声在整座京城那是如雷贯耳,对不对啊,兄弟们?”梁俊看到那个手势和物件儿之后,瞳孔为之一缩,很快就恢复原态,对着几个闲汉打趣。
“是是是,俊哥儿那对京城各处儿那叫一个门儿清,尤其是各家红楼哪个小娘子水灵,哪个小娘子有妙不可言的妙处,他都知道,外乡豪客儿,赏钱可别吝啬啊。”
“俊哥儿,拿了赏钱回来请哥儿几个喝花酒啊。”
“好嘞,诸位放心吧,能回来一定请客。”梁俊鬼使神差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吴玄华手上一个哆嗦几张符篆在手,眼神瞬间变得似笑非笑看向他。
梁俊一看就知道眼前的大人会错了意,赶紧以眼神致歉,靠近吴玄华小声说道:“不妨事儿,都是光屁股长大的,没什么背景,下次一定注意。”心里想着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次,有人背叛的风声他也听到了,自己虽然不是那个叛徒但是怕被殃及池鱼啊。
吴玄华一问,梁俊一答,历经半个多时辰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到了下一处地方之前就让他走了,走之前告诉他在自己走之前会帮他把心愿了却,梁俊听到之后不顾在大街上跪地磕了几个响头,让周围的人为之注目,不过这种事情在京城也常见,无非就是言语不当触怒豪客,所以也都没当回事儿,看了一眼就各自干自己的。
在几个巷子里转了几次之后,确定身后没有什么尾巴才去往了悦客来茶楼,进门之后找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招呼伙计上茶和几碟特色小菜,观察着包小景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要是心中有鬼的话坐卧不安,神情有些细微紧张是免不了的,一番观察下来确定此人不是叛徒之后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之后出了茶楼赶往下一处地点。
镖局之内见到了浑身腱子肉的狄洪,一番交谈之后这位直肠子的边军竹筒倒豆子,一丝隐瞒也没有的将自己的肺腑之言说了出来,直言吃穿不愁就是太过憋屈,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再次沙场杀敌,这番话让吴玄华无言以对,只能将他的嫌疑排除。
对于余下两人,吴玄华思来想去还是要去先见见杜红琴,这个女人当年自愿成为断线鸢,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不曾有任何纰漏,先入为主的观感下还是先会会这个闻名遐迩的花魁,许平安家于古荣城,妻儿老小牵挂实在太多,要是叛变的话也情有可原。
碧煌楼、青松阁以及绿陶楼是古荣城三大销金窟,其中以碧煌楼为最,达官显贵为了清倌人可以一掷千金,杜红琴蝉联三届花魁,可见其美色到了什么样的一种境界,在表明身份之后见到了艳冠京城的杜红琴,名副其实的美人儿,如玉般的肌肤,丰满腴实的娇躯,清冷的神情,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欲罢不能,见到吴玄华之后杜红琴没有丝毫失态,言谈举止不失方寸,有条不紊地自证清白。
那么一番查验之后就剩下了分量最重的许平,手里掌握的情报最多,身处要职,不仅负责情报的汇总们,更加负责在古鄷谍子的安排,一旦他选择叛变,损失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