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舍这边笑着,手下一群傀儡替身已经发动,全不管对面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通神小辈,“无真身”帝舍的糟糕性情,在这些人身上,也见得几分。
然而,余慈比他们更快,在一口叫破帝舍身份的同时,余慈已经驱动剑气,凌空飞斩。
“无真身”帝舍,在修行界也算是一号人物,但余慈知道他,是因为那天山门外遭遇青虚魔影的变故,从王九口中听来。余慈知道此人是光魔宗后起之秀中第二号强人,为人性情十分不堪,但一身修为当真精纯,是能让冷面的王九师兄也提起战意的人物。
有此人在侧,下手更要干脆利落!
余慈将心态摆得极正,挥剑时当真是全力以赴。原本他剑气挥荡三十尺外,已经不错,可如今生死符时刻转化元气,他能够调动的力量成倍提升,一剑挥出,希光剑前,虚空迷蒙些许,深蕴在其中的寒意竟是远去百尺开外,势犹未止,更难得是还有准头!
一声低呃,正聚合的六道气机立刻缺失一道,余慈剑气竟是破空十丈外,一剑将其中修为最弱的通神修士给斩了,六人合围的势子转眼便破,剩下之五人都是一惊,谁也没想到余慈竟这般辣手!
余慈对战机的把握,已经超出寻常思维层面,成为最本能的反应,但今天状态正佳,也是原因之一。一剑近出,手眼身意便似随着剑气延伸出去,触及那人身上时,竟是批亢捣虚,在其气机流转最弱处一刺,比宰只鸡还还要来得容易。
一击得手,余慈抽身便退。这一下也是蓄势已久,身形化雾,又用上了息光遁光的法门,外显气息越来越飘乎,那几个替身的追击大部分都落在了空处,只有一人瞎猫碰见死耗子,剑芒当头劈下,却也因为是凑巧碰上,气机散乱,威胁全无,余慈一眼瞧去,也有好几处破绽。
想也不想,余慈反手一剑回击,双方剑芒在虚空中交错。那边是个还丹修士,却被余慈抢到了先手,闷哼声中,向后退去。
一剑逼退还丹修士,余慈面上半点儿喜色也无,便在剑势伸展未尽之时,蓦地拖剑转向,大气骤起尖锐嘶啸往雾气深处斩去。剑锋所指,有人轻咦一声,随后余慈剑气前端,便像是陷进虚空深处,有无穷吸力要将其吞没。
“帝舍!”
这帝舍果然如传说一般,修为精深,却不涉危局,总是要拿替身傀儡占得上风之后,才真正出手捡便宜,故有“无真身”的恶名,如今看来,果然不虚。以他还丹上阶修士之尊,还要出手参与围攻,且上来就是偷袭,若非余慈反应敏锐,此时已然不幸。
那吸扯外力不只是作用于余慈发出的剑气,更有庞然之力,如同一只巨手,要以修为上的优势,硬生生搬动余慈气机,错乱其内气流转,诡异之处,乃余慈生平所未见。
还好余慈如今遍体都是“浑圆”之意,丹田内中央圆心处,诸般气机更是密集盘结,根基之固,已非寻常,这股吸力竟是吸之不动,余慈剑意一转,便将其抖落。
然后顺势又是一剑!
“崩”地一声震鸣,余慈这一剑完全是应机而发,便如巨弓震弦,飞箭流星,又抓住彼此气机消长的机会,剑芒透剑而出,竟是凝而不散,便如一点寒星,倏乎已到了帝舍眼前。
帝舍有心凭着修为硬挡一记,然而剑气扑面时,寒意森然,直透颅骨,几乎要把他脑浆冻住,而在此紧要处观之,那寒星虽是剑气内聚如实质,可根脚还是几可入微的雾化剑意,由此便觉得那寒光时刻跳变,内里不知蕴含着怎样的复杂变化,当下想起一个闻名已久的剑招来,头皮一麻,终于退后。
“蜃光九变……原来是半山岛的后起之秀!”
对帝舍错谬呼声,余慈却是充耳不闻,脚下发力,向后便走。
他占了先手,走得十分容易,而时刻浑化在体内的精纯元气,也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劲儿,再有丹田中央圆心处聚力化压愈发流畅,此时他的状态比全力发剑之前,还要来得完满。
此时,帝舍的傀儡替身们已经借着自家主子出手,再成合围之势,却不想余慈挟胜势而来,气机引而不发,真如强弓绷弦、巨弩弯臂,似乎下一刻就是惊天动地的一剑。所谓奴肖主人形,这些傀儡替身本领高强,战意却是一般,一个迟疑,已被余慈突围而出。
帝舍见状大怒,不管余慈是哪家的弟子,他怎么说也是成名已久的还丹上阶修士,被人两剑逼退还能说是一贯谨慎的风格,但若真被余慈逃掉,他这张脸又往哪儿搁?
“留两个人看守,其他的追上去,把那小子万剑分尸!”
说着,他双目一睁,两道赤芒从中发出,以宗门秘传“赤火妖瞳”,出这等招法,就是把余慈看成正式的敌人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正是他帝舍的风格。
余慈不管帝舍是什么想法,由剑光引着,几若离地飞行,虽是大敌在后,心情却是极好,四剑退敌,完全可以代表他的最高水准,每一剑都是应机而发,更难得是剑意剑势多有变化,又一剑比一剑凌厉,节节攀升,便是帝舍这样还丹上阶的修士,也要暂避锋芒,四剑使来,便觉得酣畅淋漓,周身气机有跃跃欲动之意。
更奇妙的是,这样发剑,心内虚空中的生死符竟然也有感应,其外围符纹再有细微变化,只是眼前事态紧张,余慈无暇深究。
他是酣畅了,帝舍却是不爽,只在后面酝酿,仍让几个替身奴仆为他打头阵——其实这些人应算是他的师弟,只是光魔宗等阶森严,低人一头便难以翻身,由着他呼喝支使,这些人也不敢反抗。当然,换了这些人在主人位上,更要变本加厉十倍。
帝舍也不管他人想法,只是将“赤火妖瞳”这门法术使到极处,修为上的差距,让他可以将余慈看了个通透,当即便冷笑:“原来如此,小辈刚刚凝成剑胎,便膨胀到不知死活了!”
这话用了撼神之法,随风送入余慈耳中。余慈心中一动:“剑胎?是说我么?”
但很快,他就将将念头打灭:“我修炼玄元根本气法,道基渐稳,未来只有结丹,什么剑胎,全是莫名其妙!”
他虽是退走,却不是埋头瞎跑,早在动手之初,他已经让鱼龙在周围转了几圈,对附近地势不能说是了若指掌,也是心中有数,接连几个转折,专找地势复杂之处,他身剑合一,入微剑意又最是精妙,故而飞遁时也灵活多变,在深山中驭器飞行也不太有效,在这点上,他还占了些优势。
当然,想凭这个从帝舍手下脱身,无异于痴人说梦。余慈只是想着拖得更久些,把局面弄得复杂,帝舍此人欺软怕硬,性格上缺陷明显,并非无机可乘。
只要找到一个机会……
但余慈也没想到,机会竟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巧。
后面追来的四人,全是还丹水准。余慈打得如意算盘,帝舍也不是傻子,在追击之时,他已经调度开来,形成一个半合围之势,早晚要把余慈锁住,同时他嘴上也不闲着,冷嘲热讽,时刻要乱余慈心神,可惜他估错了余慈的来历,只道是半山岛的,那些言语便尽是隔靴搔痒,没半点儿用处。
那帝舍见余慈全无回应,愈发着恼,嘴上更没有遮拦:“半山岛高弟‘绝而无畏’的名声莫非只是吹出来的?哈,明白了,便如你们那叶岛主,号称女仙中第一流的人物,其实还不是待价而沽?面上和罗刹教打生打死,暗地里的勾当,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余慈终于心头恼怒,虽说他和叶缤只是一面之缘,然而这一身剑意修为,大都从女仙那边得来,里面纵有些尴尬事,也只会让他心中感觉更是深刻,帝舍这无耻之徒……
“无耻之尤!”
山中突来怒喝之音,甚是清亮,但随之而来的剑气,却是斩断大气,轰然鸣响。余慈和帝舍等人都是吃了一惊,只觉得山谷回音,如碧潮来去,水意湛然,偏偏力道强绝,大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之势。
“碧水三千剑诀?”
帝舍认出对方剑路,又见来人,一怔之后又是大笑:“怪不得往这儿跑,原来是相好的在这儿,‘碧澜飞炎’苏雨仙子,见面更胜闻名!叶岛主的衣钵,怕是要由你来继承了!”
这回再无人说话,余慈百忙中回头,只见一道红影就那么直直撞进帝舍等人的包围圈里,剑动潮生,竟是将四人尽都接下,磅礴剑气似大潮翻涌,隆隆之声,响震群山。
如此情况,其实是脱身的良机,然而余慈可没下作到让一位女子为他挡灾的地步。尤其此人似乎是那东海之上,半山岛的路数!
余慈当即回身,在外围稍一停,寻个了气机变化的节点,身剑合一,也撞了进去。
诸方剑气碰撞,气机纷乱,但也让各自心中有了底。余慈便发现,这位红衣女修一身修为好生精湛,可堪与帝舍为敌,只要抓住机会,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而那红衣女修却是一怔,挥剑震开几人夹攻,回眸奇道:
“蜃光剑胎?你是我半山弟子?”